“大人！”
骑士伸出手，想要阻拦古列尔莫。
然而，他的动作再快，也比不上古列尔莫的坚决。
仅仅是霎那间，匕首就刺进了古列尔莫的心脏。这位曾经跟着罗伯特南征北战，一路打遍了所有战争的猛将，在这一刻选择了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他还是维系住了自己尊严。
他没有吭一声，脸上的表情也没有过度的痛苦，而是慢慢地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直到最后一刻。
当他倒下的瞬间，所有骑士心中的大厦，也都坍塌了。
萨莱诺，还有守下去的必要吗？
欧特维尔家族的集体凋零，贵族们的败亡，让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宿命。偌大的萨莱诺城内，却没有几个愿意支持他们的人。
更何况在城外还有教廷的军队。
甚至连海上，都是来自比萨共和国的舰队，正在封锁着他们的港口。
坚持？
所有人都知道，坚持不一定有结果。不用说城外的教廷军队了，要是让市民们知道了罗伯特大军覆灭的消息，甚至都用不了教廷动手，萨莱诺的市民或许就能将他们撕碎。
“我们......”
骑士们面面相觑。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共同的答案。现在的唯一问题就是，怎么样用体面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
“就说我们准备向艾玛效忠。”
一名骑士忽然说：“反正她也是欧特维尔家族的人，还得到了教皇冕下的支持。我们就这么说，怎么样？”
沉默的房间中，并没有出现反对的声音。
这就意味着，他们同意了。
向一个女人效忠虽然离谱，但起码比直接投降来的好。而且，这样他们或许也可以保住自己的利益。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那名骑士离开了城堡。
而其他骑士们，都回到了领主大厅中，开始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罗伯特真的死了吗？
这件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真正对罗伯特绝对忠诚的那群人，已经死在了加埃塔。他们只是出于对古列尔莫的忠诚，还继续跟随着罗伯特。现在，罗伯特的大军覆灭，古列尔莫身死。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他们该给自己谋一条生路了。
“等出去以后，我们可以给阿伯拉尔多效力吧。”
另一名骑士说道。
“虽然艾玛说是阿普利亚公爵，但是给女人效忠......怎么都说不通。阿伯拉尔多好歹是公爵的后代，我们可以去找他。”
“他只是个伯爵......”
“就算是个男爵，我们现在又能去哪呢？”
骑士们听到这句话，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神情。
曾经，他们在践踏伦巴第王公，残害本地人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入这番境地呢？
现实有时就是这么荒诞。
仅仅是半个世纪，诺曼人似乎就要被逐出意大利了。
“我准备去东方，去罗马帝国。听说那里的官员在招募雇佣军，或许去那里能有一条出路。你们要是愿意舔阿伯拉尔多的靴子，那就去吧。”
“卡斯蒂利亚怎么样？听说有人在那里当雇佣军，也不知道西班牙人会不会给我们付钱，听说他们的国王都很抠门。”
“还是回家吧。威廉公爵已经是英格兰国王了，要是能赶上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能再谋一块封地。”
骑士们交流着意见。
在这一刻，没有人愿意相信，阿普利亚公国的传说还能继续下去。在这个国家崩溃的瞬间，甚至没有人为之哭号，只有零星的抽泣，回荡在城堡看不见的角落当中。
......
城外。
威风堂堂的御座上，利奥大马金刀地坐着，完全不似教皇的神圣，反倒是像一位君王，睥睨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骑士。
“......我们愿意向阿普利亚女公爵艾玛，还有西西里伯爵阿伯拉尔多效力。我们弃绝异端格里高利七世，并且奉您为圣伯多禄的正统继承人，可敬的利奥教皇冕下......”
“倘若您宽恕我们，我们必定每天颂唱您的名，为上帝、圣母献上新的教堂与供奉。蒙上帝的恩典，我在这里求您，降下独属于您的仁慈。”
骑士跪伏在地上，用尽毕生所学，对着利奥说出了这段话。
利奥只是微微翘起了嘴角。
“好。”
他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一旁的吉伯特立刻走上前去，在那位骑士的额头上点了一下，让他站了起来。
“去打开萨莱诺的城门。”
吉伯特的语气不容拒绝，而那名骑士也低着头，带领着吉伯特，还有利奥身后庞大的军团，走向了萨莱诺的城门。
随后，城门上扬起了白旗。
诺曼人屈服了。
城门在利奥的面前敞开，仿佛在迎接着他。诺曼骑士们站在城头，静静地看着教廷军队，进入萨莱诺这座珍珠般的城市。
“我有种感觉，西奥多拉。”
利奥俯下身子，对着身边的西奥多拉低声耳语。
“胜利女神对我张开了大腿。”
第218章 传奇落幕
有那么一瞬间，罗伯特觉得现实太荒谬。
他来到了那不勒斯城外，这个城市属于利奥的领地，可他偏偏就到了这儿。
因为他没路走了。
贝内文托、萨莱诺相继沦陷。那里的诺曼守军几乎闻风而降，甚至都没有抵抗，就直接选择了投降。而利奥还在那里，做着接管工作。
想要穿过那些地方，回到阿普利亚，实在是天方夜谭。而且阿普利亚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利奥的兵锋就会抵达阿普利亚，将那片土地接收。
但罗伯特收到了意外的来信。
来自阿伯拉尔多。
作为欧特维尔家族仅剩不多的成员，阿伯拉尔多在这时找到了罗伯特，准备让他来巴克斯庄园共谋大业。
尽管两人之间曾有龃龉，阿伯拉尔多甚至对罗伯特起过杀心。可是在罗伯特眼里，阿伯拉尔多毕竟是自己的晚辈，是自己的亲侄子。
所以他选择了相信。
或者说，不相信的话，罗伯特也没别人可以选了。
骑在马上，罗伯特看着周围的风景。
坎帕尼亚平原相当富饶，尤其是在即将收获小麦的季节。酷热的夏风吹过麦田，金黄色的小麦就像是波浪一样，迎风招展的模样让罗伯特格外怀念。
他也曾有大片的领地。
然而，接下来他看到的，是那些正在修路的营造官，还有在道路上骑着马，拉着信的使者。甚至还有教士官僚，在田地里进行清点。
“让路，让路！”
营造官看到骑马的人，立刻就驱赶着他们。
正在修建的道路，需要夯实土地，再倒入碎石和沙浆，进行巩固。这样的工程，是绝对容不得外人骚扰的。
因此，在看到罗伯特的时候，营造官的第一反应，就是将他赶走。
罗伯特身边的骑士有些恼怒。
但罗伯特拦住了他。
“我们让路。”
说完这句话以后，罗伯特便骑着马，走下道路，在两侧的泥地中行走着，继续观赏着周围的风景。
或者说，利奥的领地是什么样的。
“花钱修这些东西，真是闲的没事干。”罗伯特的骑士抱怨道。
但在罗伯特的眼里，却没有埋怨，而是闪过了一丝落寞。
身为统治者，他能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当初利奥的军队能从那不勒斯驰援加埃塔，靠的就是这些道路吧。”
在说出这番话时，罗伯特的语气当中，已经没有了不甘。他知道，这是自己落败的原因，但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最根本的原因，在田野里。
那些代表着教廷的教士，正在充当着官僚。
他们在田野中行走，向农民征税的同时，将巨额的财富输送到了罗马，然后再经过罗马的统一分配，发放到各地的工程当中。一切都显得那么有序，却又那么的遥远。
对罗伯特来说，这样稳定的统治，是不存在的。诺曼人的统治，实际上非常残暴，但更多的是粗糙。
他们还是带着法兰克式的分封理念，来到了这里，只是靠着强大的武力，暂时占据了优势。然而面对组织能力更强，武力也不落下风的利奥，他们的弱点顿时就显现出来了。
一个强大的后盾啊。
罗伯特在心中感慨道，这样自己输的也不是很冤。
“走吧，我们去巴克斯庄园。”
想到这儿，罗伯特只是略微调转马头。当年瑟尔吉欧斯宴请他的时候，他也曾去过巴克斯庄园，自然是知道那个地方的。
骑士察觉到了罗伯特的闷闷不乐，但始终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也只好跟着罗伯特，一起走向了巴克斯庄园。
来到巴克斯庄园的时候，罗伯特并没有看到仪仗队。曾经瑟尔吉欧斯在这里豢养了一批小丑、乐师，让这些人负责礼仪和玩乐。但现在，这些人不会再迎接罗伯特了。
他在利奥的土地上，而且也不再是公爵了。
负责迎接的，只有一个骑士。
“海尔曼。”
看到这名骑士时，罗伯特立刻就喊出了他的名字，脸色甚至都变得有些阴沉了起来。
“现在你也尝到了亡国的滋味啊，罗伯特公爵。”海尔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罗伯特沉默不语，只是让海尔曼带路。
尽管对罗伯特心怀不满，但他还是微微侧首，示意让罗伯特跟上自己。罗伯特也是跟了上去，却没有看到，海尔曼转头后露出的笑容。
“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