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关中一直都在增补人口,人们都说战乱结束了,要多种粮食,多养孩子,陆续从楚地回来的大军带来了很多人口,让原本萧条的关中多了许多生机。
“报!”
听到外面,有士卒跑来。
王贲喝道:“何事?”
此人淋着雨而来,甲胄还在滴着水,他双手捧着一个竹筒,朗声道:“王翦大将军书信,交予公子。”
王贲先是拿过竹筒,双手递上,道:“公子,家父书信。”
扶苏接过竹筒,捏开竹筒上的封蜡,解开竹筒盖子,从中拿出一卷薄布。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外面的沙沙雨声。
扶苏看罢,又看看站在边上的王贲道:“老将军说要让王离前往北方,协助蒙恬抵御匈奴人,修筑长城。”
王贲迟疑了片刻,又道:“离儿?”
扶苏将信交给了王贲,这应该是老将军家的家事,让他老人家孙子前去北方,王离是王贲的儿子。
虽然,老将军没有明说,王离没有去北方他就不回来了。
可扶苏猜测,他老人家大有企图。
“末将书信一封告知家父,公子放心。”
扶苏望着外面的谷雨,迎接老将军最好是别有一波三折,早点接回来大家也都安心了。
至于老将军家的家事,扶苏自是不想参与的。
王贲正在写着家书,扶苏对外面的章邯,道:“等雨停了就动身前往函谷关,宜早不宜迟,让大家准备好干粮与水。”
章邯重重抱拳行礼,“末将领命。”
这场雨下了两天两夜,黄河的水位也上涨了不少。
扶苏得以见到了黄河奔涌而过的场景。
可章邯神色担忧,他禀报道:“公子,今年的倒春寒久而晚,这场谷雨又来得早,一冷一暖之下,恐怕……今年的桃花汛要来了。”
扶苏道:“我书信一封,告知父皇,让朝中提前准备。”
章邯道:“末将准备快马,让人星夜兼程送去咸阳。”
第25章 黄河的脾气很大
望着奔涌的黄河,就容易让人感慨万千。
往后数两千年,历代皇帝,要做个明君嘛……或多或少要治一治黄河的。
只不过,我们的母亲河……她的脾气太大了。
又看了片刻,扶苏在县衙内给丞相李斯写了一封书信,用布袋将竹简包起来,将袋口的绳子收紧,刚递出去,又吩咐道:“在去咸阳路上沿途告知各县。”
章邯双手接过竹简,点了点头就快步跑开了。
早在三月初的时候,这倒春寒就来得凶,谷雨又来得急,的确不是好兆头。
扶苏走出县衙,沿着官道一路走到黄河边,看着河水一路向东。
此刻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道路泥泞一时间也不利于大军跋涉。
“王将军呢?”
“回公子,将军正在写家书。”
扶苏看着漫天乌云,感慨道:“老将军的家事也挺复杂的。”
气氛轻松了许多,章邯颇有同感地稍稍点头。
冷风一吹,头脑一醒,章邯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王贲还是自己的上将军,便又忙摇头。
黄河边的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扶苏低声道:“一切顺利就好。”
人还未到函谷关,眼见黄河恐来汛期,又担心老将军发脾气,他老人家要是发脾气了,不回来了怎么办?
虽说自己是大秦的公子,可人家的家事确实不好插手。
再者说,王贲将军在军中颇有威望,中青年将军中的中流砥柱,正值事业巅峰。
老将军就差一个上柱国。
这父子间要是闹起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末将去看看战马粮草。”
见公子点头了,章邯这才离开。
从宁秦县发出了一路骑兵,一共十余骑。
沿着洛河而上,沿途接连路过各县都有一骑前去传令。
咸阳城内,丞相李斯正在看着各地春耕的消息。
“报!丞相,公子扶苏急报。”
李斯稍稍抬头,招手道:“拿来。”
来人进了丞相府,双手将竹简递上。
竹简上所写的内容很简单,无非两件事,桃花汛与老将军的家事。
过了午时,李斯急匆匆来到章台宫。
烛台下,始皇帝神色凝重地看着文书。
“陛下,丞相来了。”
嬴政合拢手中的竹简,抬首看向殿外,朗声道:“进来。”
李斯在殿前行礼,快步走入殿中,双手呈上竹简,“陛下,公子书信。”
嬴政将手中的竹简放在边上,接过内侍递来的竹简,询问道:“扶苏到哪儿了?”
“该是到宁秦。”
“朕记得,那里距函谷关不远,快马一天能到。”
李斯点头,又道:“听说,公子一路上没有游玩,也没有酒肉饮宴,期间没有过多停留,一路开赴函谷关,没有延误。”
嬴政听罢,看着这份急报,又道:“这上面所写,章邯还能识晴雨?”
“回陛下,臣写过章邯的评语。”
嬴政缓缓点头,“你觉得如何?”
“臣看过关中各县文书,确实有河水倒灌的迹象,若再来两天雨水,恐怕会淹了田亩。”
嬴政搁下手中的竹简,沉声道:“让各县看住河道。”
李斯行礼道:“臣领命。”
嬴政又道:“吃些枇杷。”
“谢陛下。”
李斯提着一篮子枇杷急匆匆出了章台宫,一路出了宫脚步不停。
这位丞相咬下一口枇杷,在嘴里嚼着,脚步匆匆地又招手唤来几个小吏,一边走一边吩咐。
丞相每说一句话,就有一个小吏快步跑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但看丞相一路走,一路嚼着枇杷的模样,看起来还挺高兴。
两天之后,关中果然迎来了一场大雨,这场雨来得很急很快,像是老天在倒水。
关中各处河道的水位再一次上涨,好在各县早有准备,早在两天前,丞相李斯就对各县下令,加固河堤,预防洪水。
而今年,本该会有一次倒灌入田的洪水,就被各县的提前防备下,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张苍与叔孙通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站在河渠边,因这场大雨,让商颜山的井渠开挖不得不停下。
大雨还在浇灌着,豆大的雨水打在身上,还有些疼,叔孙通一手扶着头上的斗笠,道:“听说这一次是公子给丞相去信,让丞相提前防备的。”
张苍的目光看着刚刚坍塌的竖井,这处竖井本就刚挖出来,还没加固,大雨一冲之下,就塌了。
心中有些懊恼,但也无可奈何,哪有这么多一帆风顺的事。
新开挖的竖井塌了,刚种下的桑树苗也都被大雨冲走了。
不过好在,河渠及时停工,也好在没人在倒塌的竖井中。
张苍穿着草鞋,披着蓑衣往回走着。
因被雨水冲刷过的泥地有些滑,叔孙通险些跌倒,张苍忙搀扶一手,人这才没有跌倒。
站在这里还能听到洛水主河道的隆隆水声,张苍走回了村子里,见到了家家户户的孩子们都看着这场大雨。
有的孩子扒着窗户,默不作声地看着雨水。
还有的孩子就坐在家门口,抬头看着从茅草屋顶流下来的雨水。
张苍也走到了屋檐下,他脱下了斗笠与蓑衣,也不顾脚踝与草鞋上都是泥,坐下来等着雨停。
叔孙通刚回来就急匆匆进入屋内,而后端着一碗热姜汤出来,“喝一口驱寒。”
张苍接过姜汤,道:“这里的孩子很懂事。”
叔孙通站在一旁,他坐下来比张苍还要矮一头,叹道:“这些孩子都知道,大雨要是把田地泡坏了,他们今年要饿肚子了。”
张苍喝着姜茶点头。
桑树还没种成,就被大雨冲走了,凡事……开头都挺难的,张苍倒不泄气,不过叔孙通却很悲观。
到了第三天,大雨终于停歇了。
当人们陆陆续续走到田地里,看到了田地里的沟渠将水都排了出去,看到田地没有被泡坏,人们都放下了心。
其实商颜山很脆弱,若今年一场水灾,公子的三千家仆都会饿肚子。
好在提前有防备。
“张御史,朝中文书!”一个骑兵快马而来,递上一卷文书。
张苍接过文书,打开竹简看着其中内容,文书中提及了一个叫监禄的官吏。
丞相让监禄提前查探了各处河道。
看罢文书,张苍又将自己的奏报递上,吩咐道:“送入御史府。”
骑兵拿着文书又策马离开。
大雨之后,整个村子看起来乱糟糟的,张苍觉得其余各县也好不到哪儿去,当阳光再次出来的时候,商颜山的人们又开始忙碌了。
一场大雨,把迎接王翦老将军的队伍困在了黄河边,整整三天。
一千骑兵,人吃马嚼,都快要把这里的县令的脸都吃绿了。
毕竟一千人也就罢了,还有一千匹战马要喂,压力不可谓不小,一个县的官仓的存粮本就不多。
“禀公子,禀大将军,前方道路修整好了,可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