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提式大明朝廷 第70节

  “这些是东翁友人的往来书信。”

  苏泽满意的点头,维持人情往来也是文人日常生活的重要一部分,在这个没有手机的时代,这是维持友谊的重要手段。

  有的人的地方就有圈子,而圈子也是重要的资源。

  而要成为阁老重臣,就更需要有可靠的圈子。

  就说张居正,他需要有人帮着他参谋国策,需要有人帮着他执行,遇到事情还需要眼线和耳目。

  为了扳倒辽王,张居正还要将自己的门生申时行塞进去,如果没有各层各级的人帮着,阁部的命令连京师都出不了。

  “送了拜帖的同年名单,抄送一份送到沈一贯府上,请肩吾兄帮着参详一下。”

  徐渭点点头,苏泽对同年不熟悉,沈一贯经常参加新科进士的聚会,由他筛选一下,确定可以拉入圈子的人选。

  “侯缺官员的拜帖,还请文长先生帮我写信回复,就说我苏泽人微言轻,无法帮他们谋官,请他们去吏部吧。”

  对于这些找门路的官员,苏泽也是客客气气,人家找人帮忙,你可以不帮忙,但是失了礼数反而就结仇了。

  交代完这两件事,苏泽拆开了来信。

  第一份是国子监司业沈鲤的来信。

  沈鲤自然是来信感谢苏泽的。

  苏泽让那些穷苦出身的贡监生做了《乐府新报》的采风使,用《乐府新报》作为酬劳,一开始的时候这些贡监还不乐意。

  但是很快《乐府新报》就在京师供不应求,他们分到的份额拿到手就能转卖一笔钱,这笔钱已经足够他们在京师花销的了。

  《乐府新报》在国子监中也非常的抢手,主要还是这些科举魁星的文章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科举范文,别说是国子监了,京师那些准备科举的人家,都会高价求购新一期的《乐府新报》。

  苏泽突然想起来,沈鲤也是嘉靖四十四年的庶吉士,也是从翰林院转到国子监担任司业的,本身也是儒学大家。

  苏泽正为下一期的八股版面发愁,沈鲤竟然自投罗网!

  苏泽简单写了一封回信,接着又向沈鲤约稿,请他也在《乐府新报》上写一篇八股文。

  狠狠的盘剥了一下身边的剩余劳动力,徐渭又递来一封信。

  徐渭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这是新任大同总兵戚继光的信,他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我在东翁府上做幕,就找人给我来信,请我转给东翁。”

  戚继光!

  苏泽连忙拆开信,果然是戚继光的亲笔信!

  徐渭在胡宗宪麾下做幕僚的时候,和戚继光交情不错。

  看完了这份信,苏泽也有些百感交集。

  戚继光的姿态非常低,他知道了是苏泽向朝堂推荐启用他的,所以向苏泽写来了一封感谢信。

  没办法,大明朝的武将待遇确实低,就算是戚继光这样的名将,如果朝中没人,也是做不成事情的。

  最典型就是嘉靖时期,戚继光刚刚入浙的时候,就因为作战不利被嘉靖皇帝狠狠处罚了几次,有一次甚至直接撸到底,最后还是胡宗宪帮他说话,嘉靖才让他戴罪立功,最后官复原职的。

  在经历了胡宗宪倒台后,戚继光这些旧部自然和惊弓之鸟一般。

  这一次从福建总兵调任大同总兵,虽然官职上只是平调,但是代表了朝堂要重新启用他,也就意味着对他在胡宗宪麾下的过去既往不咎了。

  所以戚继光知道了是苏泽推荐他后,连忙写来了这份语气谦恭的感谢信。

  苏泽再次叹气,官场就是这样,想要安心做点事情,甚至要比和光同尘的腐败还要难。

  胡宗宪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还要投靠严嵩,最后也因为严嵩而被清算。

  苏泽提起笔,写下了一封回信,紧接着苏泽又向戚继光约稿,请他将他当年在东南抗倭的见闻写成文章,准备刊登在《乐府新报》上。

  好歹要让朝廷知道这些抗倭志士。

  苏泽处理完了两封来信,徐渭说道:

  “昨日东翁特别叮嘱的涂泽民上门求见,东翁不在就留下拜帖走了。”

  苏泽连忙站起身说道:

  “拿着拜帖,现在就去拜访涂扶台!”

第106章 北方开关(4k)

  巴蜀会馆。

  涂泽民闲坐在会馆前的茶摊前,眼中满是疲惫。

  隆庆元年,他还是福建巡抚,是抚镇一方的封疆大吏。

  新皇登基,他上书请求开放海禁,得到了阁部的支持,随之月港开关。

  可是在月港开关的过程中,涂泽民得罪了权贵,后来被科道围攻弹劾,被皇帝降旨行勘。

  可这么一行勘,转眼就到了隆庆二年的十月。

  他的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期间他去过都察院,才知道连弹劾他的御史都已经不在都察院任职了,而都察院根本没人处理他的案子!

  涂泽民四处托人,但是案件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既没有人说他有罪,也没有说他清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挂着。

  涂泽民的钱财也用的差不多了,只能寄寓在巴蜀会馆。

  而随着他的政治前途暗淡,待遇也是越来越差。

  没办法,人情就是如此。

  涂泽民前些日子,在借阅会馆的《乐府新报》的时候,见到了苏泽的《海国记》。

  他当然知道这位在京师搅动风云的年轻翰林,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涂泽民给苏泽写了一封信,也将自己在福建主持开关时期,和红夷船长交谈的一些趣闻写到信中。

  没想到苏泽还真的上门拜访了!

  苏泽还向他约稿,涂泽民立刻给《乐府新报》撰写了一篇文章。

  在那一期《乐府新报》出版的时候,巴蜀会馆所有人都热情的拜访了涂泽民,大家都说他很快就要被朝廷启用,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只可惜报纸出版了几天,朝堂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涂泽民其实已经经历过几次大起大落了,他昨日还是不甘心,又去苏泽府上递送了拜帖。

  涂泽民已经下定决心,若是这次不成,干脆就回四川老家读书养老吧。

  就在这个时候,巴蜀会馆的管事突然冲出来,见到茶摊上的涂泽民,连忙拉着他说道:

  “涂大人!苏翰林来了!”

  苏翰林?

  是苏泽又上门拜访了?

  涂泽民连忙抖擞精神,他被会馆的管事拉着,拉到了会馆的花厅。

  果然是苏泽!

  涂泽民连忙上前见礼。

  苏泽一把拉着他说道:

  “这可使不得,涂抚台虽然在行勘,但是官位可在苏某之上。”

  福建巡抚是从二品,当然,京官大三级嘛,所以这个从二品如果换算成京官,也就是正四品的职位。

  就是这么换算,也远比苏泽的职位要高。

  但是官场之上,除了官职外,还是要看影响力。

  苏泽圣眷正隆,风头正盛,又是高阁老的门生,吏部选郎张四维都要给他的报纸投稿。

  而涂泽民只是行勘的闲人,在京师没有靠山。

  上一次已经经过面了,苏泽也跳过了寒暄,直接问道:

  “涂抚台的事情,苏某已经和高阁老说了,吏部还没勘完吗?”

  涂泽民听到苏泽已经和高拱打了招呼,眼睛亮了起来,但是他又垂头丧气的说道:“昨日涂某还去了吏部,案子还是没有进展。”

  看来涂泽民得罪的人不小,苏泽让徐渭关上门问道:

  “当年涂扶台在福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引来如此的非议?”

  涂泽民叹息道:

  “涂某当年得意忘形,请陛下开关后,又上疏言了二事。”

  “何二事?”

  涂泽民说道:

  “一是因朝廷征税太少。”

  怕苏泽不明白,涂泽民说道:“苏翰林怕是不知道,这海贸利润之巨,常人难以想象!一船货物入港,就有百倍千倍之利,月港船只相连,日夜不歇,巨量的钱财在此吞吐,朝廷一年只收了三万银,实在是太可笑了!”

  涂泽民义愤填膺的说道:

  “就说这船引,大船十两银一引,小船五两银一引,但这都只是官府的公价,实际上一份船引都要百两乃至于千两银,这些钱可都没有入朝廷之手。”

  海贸的利润巨大,苏泽自然是清楚的。

  要不然西方也不会前赴后继的开启航海时代。

  涂泽民说的确实没错,航海利润这么高,但是月港一年才收三万两,这确实有点不够看了。

  也和大明特色的财政体系一样,虽然明面上收了三万两,但实际上却远不止这个数字。

  涂泽民显然是动了别人的蛋糕,所以才被群起攻之。

  这么说来,月港背后牵涉到的利益无比巨大,甚至能轻松干掉一名从二品的巡抚。

  苏泽向涂泽民问道:

  “那依涂抚台之见,要如何处理?”

  涂泽民说道:

  “以老夫之见,朝廷有两条路。”

  “一是增加引钱,用榷卖的方式来发放船引,那仅仅月港一地,就能增收到三十万两一年!”

  “但是这个方法,会因为引钱过高,而走私猖獗,这就又回到了禁海前的老路上了。”

  苏泽又问道:“第二条呢?”

  “第二条,干脆取消船引,多开放港口,允许船只自由靠岸,但是要对所运货物严征出港的赋税。”

  “为什么只对出港的货物严征?”

  涂泽民说道:“出港的货物,乃是我大明所出,难道朝廷不应该征税吗?”

  “而入港之物,乃是我朝所需,那当然是要宽限的。”

  苏泽看向涂泽民,自己还是小看了古代这些职业技术官僚的能力啊!

  虽然他们没有读过经济学,但是能从事理出发,隐约搞明白关税的调解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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