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出征常以粮草短缺而罢兵,济阴郡一失,陈留郡则成了孤地,而后可攻之。
若持有济阴郡与陈留郡,远胜于攻泰山,如今粮草有限何不把它用在最佳之处。”
“公达所言甚善!”郭嘉赞同说道:“使君,当下之所以出征耗粮无数,皆因地形之弊端,从东莱、北海、齐郡至东郡的濮阳城,运粮路途有千里之遥。
粮草大部分损耗在路上,从地形上看使君数郡之地,如同张开臂掖拱抱河北,当即取兖州腹地夺耕田为己用,以两州全境方能敌袁绍的冀州。”
刘备点头称善,他也常感叹地盘越长,敌人越多。
与他紧邻的就有冀州的袁绍、兖州的刘岱、徐州的陶谦,夺了东郡与济北后,还与河内的张杨,豫州袁术也挨近了,再加辽东隔海相望的公孙度。
北方诸侯几乎都快和他接壤了。
刘备听罢笑着道:“袁本初不来添麻烦,十月可使云长与子龙率部取济阴郡,我则亲自往东郡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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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打扫屋子除除灰
兴平元年,八月二十日。
青州雨水渐渐变小,使豪强们闷怀顿释,可惜好景不长,从平原郡传至齐郡、北海、东莱三郡的布告,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州部传告各郡,青州祸乱早已平定,现今河清海晏,当减少刀剑枪矛斧钺,融铁铸成农具。
凡各家训练有素的部曲,不能超过三百人,不能私持弩过十张,超过的交由军府登记纳入外府兵,为辅卒主耕田,弩则进武库。
凡缴纳一人一弩,州部均出钱财与细绢承付。
与此同时,在辅卒里精挑细选增设的选锋营,由管亥行校尉、于禁升屯长,调至北海郡驻扎。
刘备还将染氏的柴营一并调了过去,让他们相互配合。
舍此外,刘备用印绶从各郡军府征辅卒以防叛乱,征北海辅卒至齐郡,调齐郡辅卒至东莱,召东莱辅卒至北海,专门异地平叛。
外乡人不会对当地豪族手软,敢有反叛者击灭了,还远比在战场缴获的多,辅卒们纷纷摩拳擦掌,踊跃报名。
为防各种势力搅和一起,北海大儒郑玄、管宁等人,早被刘备找人护送到平原。
黄巾军尚且能尊重郑玄,刘备怎能把人得罪,若有豪强打着大儒的名头,在北海对抗容易使他声望陷入被动。
故请老师卢植亲自相邀,儒士们也不好推辞,先后来到平原作宾客。
对三郡度田,探清各族田产与藏匿的人口,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要将他们部曲剥离出来,不然各地少则数百,多则上千的豪族部曲,叫刘备坐卧不安,在自己地盘还有管辖不到的兵卒存在,让他横竖看不下去。
三郡大半豪强假如有一天反叛,随时能拉出上万兵卒来。
或许袁绍、曹操乃士族豪族出身,对族里有部曲早司空见惯,可以等闲视之,刘备却做不到。
现在旱灾使豪族们存粮近乎消耗殆尽,不此刻杀猪宰肉,待他们喘过气再动手波及将更大。
各地郡兵早被废除由军府统管军士,内外府皆只有管权没有调拨权,只有刘备的州牧印绶拥有唯一调兵权。
军吏常有传告,无使君亲印敢调兵者即死,士卒敢从者即死,这一观点早已深深植入战兵和辅卒的内心。
刘备会废郡兵由军府统属,除去更便捷调兵外,还因早有反例。
后汉初年豪族利用在地方的影响,通过郡里征召制征发士卒割据一方。
光武皇帝刘秀以户口耗少,官多役烦来裁减地方吏职、废罢郡国兵,抑制各地豪族。
罢去郡兵的同时,在雒阳组建屯营兵,郡兵完成轮戍就解散回家耕田,屯营兵为常备兵拱卫雒阳。
现今朝廷权威不复,天下豪族又来钻空子,其他州郡刘备管不到,但青州只能有一个声音。
平原府邸书房内,卢植和刘备对坐在榻席,卢植欲言欲止。
刘备泡完茶恰好瞥见,轻笑道:“老师有何事直说便是。”
卢植近来身体欠佳,在院舍养病足不出户,除了北海来的儒士就没再见其他人。
忽然来访,刘备不难猜到缘故。
“玄德。”卢植斟酌了下,说道:“三郡豪族对州部常怀恭敬之心,无论度田,还是讨袁本初征集的马匹,各氏族皆有鼎力相助啊,此时削减部曲是否做的有些过火,不如徐徐图之。”
刘备手指窗户外边笑道:“卢师,你没有去北海和东莱亲眼看看,那边的坞堡远比平原、济南更多,目前青州安定要这么多坞壁何用。”
“我还没下令使他们强拆坞堡,哪算得上过火,再说还有钱财布帛以物换人,他们不曾吃亏。”
“至于东莱郡的诸多豪强。”刘备笑道:“公孙度那么多兵卒从哪来的,以为我就不计较了吗?”
“不是他们资助的部曲,公孙度怎有数万人马?”
“见敌势强则倒戈相向,带着辽东人、鲜卑人、高丽人屠戮同乡,东莱初定不欲诛杀,我便将此事搁置在旁。”
“怎么他们自己忘了,以为我也忘了。”
“况且来平原叫屈,有几家在度田主动配合郡吏录田产、填补赋税的?还不是一家家想方设法隐藏,我征袁绍调马匹时,豪族嘴上说着匹马也没了,实际家宅藏着更多良马,以为没人检举到我这吗?”
刘备笑着说,杀意却越来越浓厚。
这些豪族平日跟他玩虚的,就别怪他玩真的。
之所以忍而不发,是因时机未到,各县检举的信件早堆了五筐。
卢植有些哑口无言,东莱豪族既无药可救,那就算了。
东莱不是他上门寻弟子的主要目的。
半响后,卢植又问道:“玄德,东莱豪族反复可无放过,但北海与齐郡……”
待老师说完,刘备则说道:“齐郡和北海的确胜过东莱,却还比不上平原与济南,身为儒士之乡不应当为青州表率楷模吗?
备不过行光武皇帝旧事,儒者遵君事之以忠,我替天子牧青州事,对于北海名士、儒士无岁不曾赏赐,建儒馆以礼对待各家儒士,北海众儒抵触,莫非觉光武帝有错乎?”
刘备怔住反问。
卢植望着混淆视听的弟子,不由一阵头疼。
儒者虽尊先祖而隆君师,你也不能把光武皇帝两百年前的律法,搬到现在来实行啊。
儒士也有家业的,给了私恩小惠就刨刀割肉,众儒士谁不心疼。
刘备肃然道:“汉秉威信方能率各地,敢言日月所照皆为汉土,不过服顺者褒赏,叛逆者诛罚。”
“北海、齐郡有豪族不服光武律,可携家造船渡海前往高句丽,我无有不允。”
“豪强多有违法乱纪,就因在乡里自恃势强才屡有不轨,卢师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刘备对卢植劝道。
这么好的机会,不下狠心动手就晚了。
大军征召到位,做豪族还是作豪强在一念之间,那些私下里串联的豪强,就算公然反叛,刘备也不在乎。
阳奉阴违的豪强总归要理一遍,为顺服者腾位置。
第106章 再见故人
刘备把军士调度到位,剩下就看有无人狗急跳墙。
常年征战在外,忽然回到家宅竟有些生疏。
看到夫人阴珺如故往温柔的眼眸望来,又觉好似一直如初。
自从纳了言氏、荣氏、乙氏皆出嫡女为妾室,就没有再收姬妾,包括先前的管氏,刘备已有一妻四妾。
除了阴氏外,管氏数月前也怀了身孕。
后边三女长相也挺好看,但和夫人比起来,刘备总感觉差了许多。
或许是阴珺与他在一起快八年,从青涩的少女一点一点成为大方得体的妇人。
长发挽起盘成发髻,露出白皙而秀气的颈项,有时侧头呈现极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
让刘备提笔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也微微愣神。
那日之后,他与夫人阴氏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哪怕长子刘永过来吵闹也无用。
挨了一顿揍,在僮仆的看照下捂着屁股逃走。
“亏还夸他机灵,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刘备暗想道。
阴珺捂嘴轻笑,长子不识趣在她看来也活该挨揍。
一番洗漱过后,轻轻服侍夫君穿好衣袍,再将金玉系在其腰间,而刘备低头望着如花娇靥的夫人,忍不住搂在怀里,吻了几下她的额头与眼帘。
缠绵了会儿,阴氏用手将刘备撑开后退几步,皱起秀眉无奈道:“好了,好了,夫君莫效张敞贪图闺房之乐而留名青史。”
刘备不乐意道:“夫妻之事与外人何干,即便张敞日日为妻画眉,孝宣皇帝不也照样重用吗?”
他没像曹贼一般到处去收养寡妇,不过夫妻之间的恩爱,谁敢造他的谣,就不怕秋后算账嘛。
到了书房坐下,刘和便赶来汇报说:东莱十一家豪族反叛,北海有四家,齐郡有六家。
刘备拿起文牍笑说道:“既然冒出头了就别放过,传令宪和与文举,敢起兵反叛者该诛族的诛族,告诉管亥今年年底我不想再见到东莱和北海还有任何坞堡存在。”
旁边的书佐赶紧提笔撰写三卷公文,写完后递给使君过目。
刘备拿过来看了会儿,确认无误后再一一盖印送出。
三郡掀起叛乱对他的影响还不算大,平原、济南、乐安才是真正的根基。
只要这几郡不乱,可以从容不迫地调军去平叛。
各族串联起来想造成声势来要挟他,不过无用之功罢了。
刘备早怀着剿灭他们的意思,冒出的人越多越好,大不了把驻扎在平原、济南的战兵再调过去数千人。
至于豪族部曲会不会比军府兵卒更能打,刘备只能说豪族宗长想多了,就那些简单训练过的部曲能和见过血的辅卒在野战拼杀短时间崩阵,已经对得起吃的豪族粟米了。
处理完事务,刘备命人替他牵来军马,准备先去在战场伤残活下来的兵卒住所看看,然后再去军营各处巡查。
命膳夫替他准备腌过肉食、酒水,又从库内取出布帛,使亲卫装在马背的行囊里。
“啪!啪!”
刘备策马飞舆,众亲卫结驷连骑奔逐而去。
在引路军吏的带领下,骑行数里越过多条泥泞道路,横穿土路两旁稀疏的树林,挨家挨户的探访。
最后勒马停在围着一圈低矮土墙的屋落前,刘备亲自上前敲了柴门。
“谁?来,来了。”声音有些结巴,一瘸一拐从屋里走出,正在屋后挖泥的妇人听见动静,忍不住探来看。
“吱呀……”开门的摩擦声有些刺耳,刘备却并不在意。
“使,使君,快,快进来。”韩棱打开门就看见刘备立于他家门下,心里大吃一惊,顿然想起门口不是接待刘使君的地方,赶紧在衣服擦拭手上的灰尘,弯腰施礼请道。
刘备双手并用将其扶住,笑说道:“早说过见我不必行礼,怎么转眼又忘了?”
低头望着他的腿,皱眉问道:“天气阴冷,腿又变疼痛了?”
韩棱咧嘴笑道:“没事的使君,我不过一介粗人,一点疼痛还挨得住。”
刘备用手搀扶着他,说道:“走,先进屋再说。”
等进了屋舍内,刘备才发现里边光线昏暗,泥土地面潮湿不堪,空气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味。
“使君,还是出去说话吧,这地方怕辱没了使君的身份。”韩棱急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