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各州不是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又何必要这么做。
刘立显然还停留在百姓农忙时耕田,战时服兵役或徭役。
不知道刘备麾下的战兵,有很大一部分是招募来的,已不需要耕田的脱产军士。
生平只做好两件事,闲时操练,战时砍人。
刘备以全州之力供养,也只不过七千余人。
不是不想扩军,是实在养不起了。
辅卒还可以散养,战兵就完全做不到。
无论是军械,还是训练肉食,田地等投入成本都非常昂贵。
荀彧初见也诧异不已,寻问道:“使君欲养武卒乎?”
在士族能借鉴的史册里,也就只有战国时期魏国吴起首创的魏武卒。
投入的成本能与刘备麾下战兵有的一拼。
那可是魏国举国之力才能养起数万人,而且后来还无法补充。
虽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能当者,结果越打越少,拼光了,魏国也从霸主地位骤然下跌。
荀子评价魏国无法持久,是因选拔和训练成本太高,再加上战死的士卒与新选拔的士卒,皆有良田赏赐。
魏国又有多少田地可以给,贵族都不够分。
荀彧自然知道,便劝道:“玄德,养武卒虽能横行一时,却无法长久,非养兵之道啊!良田有限,又能封赏多少?”
最关键的是把田分给士卒,那士族与豪族如何看待。
每个士卒每百亩,千名士卒就要占千顷,这么算起来好像也不多,但是立战功的还有封赏,而且还鼓励战兵招募流民代替其耕田。
在青州随处可见战兵分散在各郡,家家户户连成一片,再加军吏在其中联缀,还有农学僮在乡间,游侠在市井。
荀彧有时也迷茫,不知使君到底想干嘛。
刘备说道:“兵贵在精,不贵在多,我能以少胜多,以优击劣势,靠的便是如此,况且还有辅卒,军府名额目前也没打算再扩。”
荀彧才放下异议,估算这套战法能胜过其他诸侯多少……
连荀彧都吃惊,何况平时不出门的齐王刘立。
不过也不欲关注,与他无关的事情。
很快就将话题岔开,探问道:“玄德,如今朝廷被凉州奸贼之辈,把持朝政操控天子,赋税钱粮难以送达,可我却听说诸王禄田减少,不知为何啊?”
刘备听罢了然于胸。
解释道:“朝廷虽收取不了赋税钱粮,眼下青州民生凋敝,许多地方皆需用钱,不止我的发放俸禄减少一半,连各郡县乡的官吏,俸钱皆减少六分之一。”
“等待州里钱财宽裕些了,该补发的还是会补发。”
刘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笑道:“没事,没事,既然州部钱帑不裕,取些田禄孤也无妨,我也乃刘氏宗亲,在天下危亡之际,怎能袖手旁观?”
“玄德权且拿去用,孤还有些余钱度日,不足碍的。”
刘立脸带笑容,连摆手道。
心里却在滴血,可这时候也只能先滴着了。
在朝廷无力的情况下,没实权的诸侯王怎么可能拗得过掌握一州之权的刺史,还是战功打出来的那种。
再多番邀请下被刘备拒绝,齐王刘立只得自己返回王宫。
刘备站在营口,目送其华丽马车与侍从婢女一大群人越走越远,不禁轻微摇头。
东汉的诸侯王被朝廷多年养下来,已经把心气养废了。
雒阳被焚烧一空,长安被肆意攻打。
朝廷权威淡然无存,权威这层皮一旦被扯下来,光溜溜的身子,可是守不住这偌大山河。
而诸侯王们却没感受到什么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还守着自己钱财那三瓜裂枣,讲究出行排场。
岂不知没有朝廷保障,拥有再多钱财,也不过帮别人在守着。
贪图一时享乐,有何用呢?
刀临脖颈再想求饶,还来得及么?!
管亥脚踩着泥泞泥土走进营帐,嘴里还在小声骂骂咧咧,干他娘的下雨,哪都不舒服。
看见刘备站在营口,神色立马收敛。
毕恭毕敬拱手道:“管亥见过使君。”
刘备回望过去,问道:“管屯长,你屯里的军械甲胄兵刃,还有箭矢可曾检验好?”
“这种天气最易腐蚀,不要因一时匆忙,在战场上折断兵器,反丢了性命。”
管亥不敢反驳,摸着帻巾笑道:“使君放心,我已看妥当,好歹征战疆场数载,哪会将兵事视为儿戏。”
去岁刘备就将管亥补编进先登营,为屯长统百人,还是看在他勇武及有统率经验的情况下,破例提拔的。
不然得从士卒干起,刘备军中可不会有人来便能做军侯、军司马,以及校尉。
想要晋升,须先在战场杀敌建功,或者斩旗、杀将,先登城头。
比管亥更早加入刘备麾下的染氏,目前也不过柴营一军司马。
刘备当初在高唐时,还是自领百人屯长,到处剿贼寇才拉扯起县兵,自然明白在军营也讲究先来后到。
哪怕本事再强,也要先找机会证明,突然擢用易兵将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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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北海诸吏
三月十二日,大军启程出征东莱郡。
刘备除了三营、一骑,与七千辅卒外,也就带了赵云、赵震、韩牧、牵招几人。
骑军仍归子龙率领,赵震统管先登营,韩牧管声射营,铁甲营由刘备亲率,七千辅卒则是牵招带着乐安郡国和齐郡国的各县尉,统一调度管理。
关羽,张飞留守后方。
简雍暂时调往乐安。
刘备在齐郡临淄待了数日,等征发的辅卒都已齐聚后,才下令继续向东莱郡进发。
州里的文书,早已快马下达北海各郡县。
各县令、县丞皆要准备从府库调拨钱粮,供养大军。
此番行军,刘备打算从临淄途经广县,再进入北海郡首剧县,调集好当地民夫后,北上都昌、下密,沿着河流水系,先取东莱卢乡、当利、掖县,连在一起的三个郡县,然后再北攻曲成。
暂时停歇休整,沿河道驻扎,等待即墨与壮武的粮草运达,继续扫平东莱的东南北方向的辽东军。
公孙度性格狠辣,到了辽东无人能够管辖,便借机诛杀郡中豪族百余家,收拢了权力向东讨伐高句丽。
攻伐了高句丽后,又将目光对准了隔海的青州,以海船跨海攻东莱。
此番进军,最好能够彻底将对方打疼。
让他不敢再轻易惦记青州,否则不时来偷袭下,就要在东莱郡长期驻军才行。
从齐郡临淄通往北海剧县的古驰道,迎风猎猎的旗帜,飘荡作响。
哒达的马蹄声,将弛道数丈旁的群鸟惊飞。
哨骑迅速把守高处,等待虎贲轻骑赶到后,再移交给对方,继续向前探查。
而轻骑则需要等先登营疾步行军到了,将位置交接给步军,然后再度前行。
没有披甲的重骑,以及铁甲营、声射营走在武刚战车与辎重车队两侧,车队虽然有驮马、骡推拉,也还需许多辅卒运送。
即便在看似安全的路途中,不会遭遇袭击。
但刘备还是下令全军,以最谨慎的方式向前行进。
兵者关乎存亡之道,不能疏忽大意半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在数十骑的拥簇下,刘备骑着战马一路沿驰道东望。
这条驰道是由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修建而成,再历经两汉不断修缮,道路已扩宽约五十五步,高出两侧的地面近四尺,全是炒熟的夯土以大青石碾压滚平。
从都城咸阳出函谷关,沿黄河经山东定陶、临淄至有天之尽头称呼的成山岬,道路荒凉无有杂草树木。
刘备猜想,当年秦皇嬴政乘舆巡视的马车,也是沿这条驰道,在望不着边际的秦军护卫下,一路东行抵达天尽头,首次登高遥望广袤无垠的大海。
没想到转眼已是数百年后,他率汉军兵卒在继续赶路。
少顷之间,眼前一条小河隔开齐郡与北海,河畔边架好了一座座浮桥。
还有诸多的渡船,在等着刘备麾下的汉军渡河北上。
打探完的哨骑,快马禀道:“北海功曹领郡里长吏,前来河渡口迎接使君。”
又补充道:“据郡吏所言,北海相孔融以及北海王和郡中豪族,在郡相府邸已摆下宴席,接风款待远道而来的玄德公。”
刘备沉思了下,北海王刘康与济南王同名,遽然听见,还以为倒霉的济南王来请他赴宴。
汉时诸侯王,有许多人取有同名,没有什么避讳可言。
当然,也只是诸王同名,要敢取与天子同名,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备到达渡口时,长吏们得知玄德公当面,赶紧齐刷刷的行礼。
北海儒士最多,儒家又讲究礼仪,在礼这方面,的确是做足了。
长吏身后带来的民夫,以及船工还携带了干粮和肉食野果,犒劳一路赶来的大军。
垂长胡须国字脸,头戴进贤冠的北海功曹,微低头揖礼道:“玄德公,可使大军在此稍作歇息,待吃饱喝足后,再行前往剧县。”
“公可先行前往宴席,我等小吏在前为玄德公指引道路。”
刘备默想后,便打算拒绝。
他怎么会丢下军队自己去赴宴,哪怕去也要等军队齐至。
有严明的军纪,他不担心三营会做掠夺之事。
况且人心险恶难以明言,刺杀又是件投入低,回报高的事。
谁知在北海有没有人对他心怀恨意。
去没完全掌控的城池,有熟悉地形的人躲在暗处以弩箭偷袭,那可就真倒了大霉。
身登高位易招人妒忌,千万别在阴沟翻船。
刘备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拒绝道:“备能有今日地位,多亏士卒用命,当同甘共苦。况且如今大军讨伐辽东贼军更不宜饮酒。”
“等到将士稍作歇息之后,我率亲军三营进城一叙,日暮之际再返回军营,军务在身一切从简就好。”
长吏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毕竟县城里面已摆好宴席,他们在郡相与北海王面前夸下海口,很快迎玄德公而至。
没想到玄德公只想简单叙旧,这让他们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