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184节

  拱手揖礼的回别中山国官吏后,刘备顺势翻身上马,率步军与骑兵呼啸而去。

  只留下甄氏宗长与安国刘氏、汉昌刘氏,以及中山王刘稚,站在原地久久的凝望。

  见汉兵旌旗蔽空,战鼓前后相接,八百余辆辎重车护卫两翼,哪怕万人的行军列阵也井然有序,大小军阵进兵途中亦可令行禁止,不愧为天下强军。

  无极甄氏宗长不由自主得感慨道:“车骑并营,循士情,公赏罚,遵节制,申军纪,习兵法,宽度量,汉王凭此军纵横天下,以少击众,屡破强敌,兵卒摧锋陷坚,裹血力战而不退,与将同心同德,执有不拔之志,真可谓‘硬军’‘铁军’也。”

  “听闻各郡重申军令与军制,三县增设一军府,府分内外两制,内为战兵,外为辅卒,分赏田地,免除徭役,在军则为伍长、什长,因伤退役乡里则为亭长、啬夫,百姓兵卒受到如此宠恃禄者,五代之内焉能不为刘氏,效死输忠乎?!”

  “汉王以军功论与众功臣共享天下,无论身份贵贱,高门大户皆凭功而获封赏,若论推心置腹,笼络人心之事,大王犹胜光武,可与高祖并称一二也。”

  “汉家有子孙如此,何叹天命衰竭,无人奉郊庙,承大业耳?”

  甄氏宗长眼睛里情绪复杂,这老刘家真是古怪,自从太祖高皇帝提三尺剑得天下后,到了王莽时期,眼看着天子愈发不行了。

  王莽行矫饰之事得天下人心,结果用数十年时间搞得更差,让豪族与黔首百姓都被迫揭竿而反。

  一时之间汉家宗室并起,最后由光武中兴汉室,传两百余年。

  这一次,经过黄巾之乱,宦官之逆,董贼之祸,刘氏天子的威严,已被践踏到谷底。

  各地诸侯也不再供奉朝廷,视天子诏书为矫诏,各处官吏名为汉臣,实则割据一方。

  结果又有青州刘玄德奋不顾身,再提三尺剑,拨乱反正,重整乾坤,再造汉家。

  此岂非天佑刘氏乎?

  甄氏宗长单手抚着胡须,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除了最开始的始皇帝嬴政外,再算中间的王莽,其余皇帝皆为老刘家,难道真如留侯所言,沛公之才乃天授,光武亦为天授,汉王也如此。

  数百年后,莫不成还有天授之主?

  苍天真是偏爱刘氏,不给其他人一点机会。

  想到这里时,甄氏宗长立刻嘴角含笑,好在无极甄氏投靠也不晚,早在刘、袁交战之时,就把宗族里最有贵相之女,送给了大王为妾,成功与汉王有了姻亲关系。

  据他所知,整个河北除了他们甄氏下手快,其他人此时想联姻,送宗族嫡女为妾,皆被大王婉拒了。

  更让甄氏宗长开心的是甄氏女来信,说大王待她极好,在得知她到平原的消息后,还特意前来见她一面。

  一见面就笑着问她家中是不是有四姐,分别为甄姜、甄脱、甄道、甄荣,而她排在最后。

  甄氏女虽极为不解,但还是红唇轻启,将家中情况细心告知。

  获知她为家中幼女,汉王便笑起来好奇问道:“敢问甄君,究竟名为“甄宓”还是“甄洛”?”

  在探知并不叫甄宓与甄洛后,汉王曾轻叹了声:“原来甄君并非名为‘宓’啊!”

  虽然很快面色便恢复如常,甄氏女还是看到了汉王眼神似乎有一丝遗憾。

  在书信中将疑惑告知了甄氏宗长,宗长思索了会儿,找来甄氏女的亲眷商议片刻,立马拍板决定,改名为宓,“宓”字多好听。

  宓妃为洛水女神,汉王当年收复雒阳,率军跨过洛水之时,或许就做梦与宓妃在梦中相会,因此念念不忘,不然为何见待到甄氏女的姿貌绝伦之色,便见面就问为“宓”还是“洛”。

  甄氏宗长将自己的推测,说给甄氏众人一听,大家都颔首点头觉得十分有理。

  承天命之人必然非同一般,始皇嬴政就曾梦与海神战,而汉王率军收复河雒,重建宗庙,从雄踞青州的诸侯,变成匡扶汉家有声望的宗室。

  又有英武之气,远胜常人,洛水宓妃岂会不为所动,虽说水神不可见,也必定会托梦而见。

  毕竟刘氏定都雒阳,有近两百年之久,怎么可能和水神不熟,宓妃见汉室衰落,只有汉王刘玄德率军前来重整大汉,岂能不感慕缠怀。

  又联想到甄氏女幼时为相者言贵,莫非指的不是皇后,而是与宓妃相貌类同?

  在鬼神之事和谶语盛行的此刻,这句话一出,甄氏众人都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以后甄氏女回来,他们都不敢直视了。

  就这样,甄氏商议了足足一整日,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将其改名为甄宓。

  刘备听说此中曲折后,心中也是一怔,随囗吟几句洛神赋,让甄宓双眼发亮,心底泛起了层层连漪,不觉有些相信宗长在书信中所言,汉王可能真见过宓妃。

  不然随口一吟,怎么就像亲眼所见一般,能宰天下之君,果然不与常人相同。

  自打那以后,也见过汉王与阴夫人的感情,绝不会为外人所动摇。

  甄宓一扫来时忧愁,思绪转变了不少,整日笑意绵绵,在后宅见谁都极为有礼。

  随着甄宓渐渐融入,甄氏众人也松了口气,他们所求不多,只要能在汉家立稳脚跟就好。

  甄氏宗长回过神来,望着逐渐远去的汉军,心中感慨系之,在河北众多豪族士族里中,就数他们有远见,一把年纪也被大王器重,辟为中山国功曹,为汉室尽瘁事国。

第339章 纸老虎

  中山国望都县,因汇聚的各家豪族部曲、僮客甚多,鱼龙混杂,又纷纷籍籍,在争吵中推举唐县张氏为众人之首。

  张靖本为袁氏军司马,驻扎在中山北边,主要是为了防范盘踞在太行山脉的黑山贼,从来没和青州军交过手。

  即便汉王名扬四海,如轰雷贯耳,只要他想在中山度田,欲夺张氏膏腴私田千八百顷,奴婢千群,徒附万计,也要跟刘玄德舍命相搏。

  让刘备知道什么叫做弱不可凌,刚不可畏,媚不可随。

  此刻,张靖招呼举事豪强,笑说道:“当年苏秦游说六国诸侯,言天下之地五倍于秦,天下之兵亦十倍于秦,之所以连连战败,乃不能齐心协力也,若六国合而为一,并力向西奋秦,则秦军必将大败。”

  “倘若拱手而事之,则土地皆失,连高台榭,美宫室,竽瑟之音也将不存,长姣美人亦为秦人所拥,夫破人与破于人,臣人与臣于人,岂可同日而论。”

  “此时亦同也,刘玄德劫掠河北,纵兵所过处,诛杀豪族,夺人耕地,凌辱妻女,肆行暴虐,人神共愤,今青州军四分五落于各郡,吾观其势已衰,河北上下皆可群起而讨之。”

  张靖话音刚落,立刻有豪强频频点头称是,刘备比桓、灵二帝,还要暴虐成性。

  说度田就度田,也不管河北的反对,重新丈量田地缴纳赋税也就算了,还要释放奴婢,填补人口,退还先前买卖耕田,更重要的是下令拆除坞堡,交出部曲与僮客。

  这一番度田下来,有几家受得了?

  也就是那些阿谀奉承之徒,奴颜婢膝之辈,能够无动于衷,去尽做俯首帖耳,摇尾而乞怜,卑躬屈节的事。

  纵使刘玄德有过人之才又如何,亡国之君皆有才,桀纣亦有才,敢如此度田,掘豪族之根,天下必群起而反之。

  此刻,只不过摄其一时之势罢了,要能击败刘备,料想天下也不会畏之如虎。

  留着山羊胡须,面容丑陋的豪强宗长,不由在心中默默想道。

  只要把零星的火苗点起来,再加一阵大风,就能在天下燃起熊熊烈火。

  你要夺走我的田地,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就是他们几家豪强冒着灭族风险,也要站出来,为了家中的田地、货财,豁出去与刘备对抗的原因。

  至于他们宗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耕地,奴婢与僮仆,那也与刘玄德无关。

  别说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就算光武刘秀来了,也要让他崩掉一嘴牙。

  丑陋的豪强宗长,眼里顿时凶光毕露。

  张靖站起身,把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瞧见大家都同仇敌忾,皆对刘备视如寇仇,怒气在心头久久不散,一个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忍不住点了点头,暗道:“军心可用!”

  举旗反叛就应该这样,如箭出弦,绝不回头,最忌讳有人首鼠两端,犹豫不决,接着便会倒戈相向,临阵卖友。

  然后他决定向中山北部豪族们分享一个好消息,于是抬手指着西边,得意笑道:“诸君暂且毋虑,靖已约定常山郡国十余家豪族沿河水而下,率部直取卢奴,与我等共击之。”

  “如今战车已有百三十辆,外加拒马千余架,足以遏制刘玄德麾下骑兵,虎贲骑兵无法力战,则军力大减。”

  “刘备在河北倒行逆施,多少豪族士族以待天时,遂引而不发,我军只需将其击退卢奴,则可令众人为之鼓舞。”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们没想过击败青州军,那是袁公与河北名将都没做到的事。

  只求把刘玄德逼退,那便挫折对方的锐气,待消息轰传河北,让各郡豪族生出反抗之心就好。

  很多人其实是在畏惧汉王威动天地,声摄四海的兵锋,不得已才降的。

  ……

  就在此刻望都县城外,夕阳倾斜西下。

  阳光照在郊外的荒野,所有移动的东西都留下了影子。

  城东与城西两处大营,辕门打开任由豪族部曲进出,砍樵与汲水饮者比比皆是。

  不少人拿着水囊前去河畔打水,突然远处鸟兽展翅群飞,南面的天边有些极细微的骚动,似乎有什么排成一排,犹如一条拉开的线。

  有的兵卒仔细聆听,只听见地面嗡嗡的震响声,仿佛越来越接近。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半年前从兖州逃回来的数千鲜卑突骑路过中山,临近之后好像也是这股声音。

  有人想到这儿,脸色也陡然一变,心脏狂跳艰难地呼气。

  此刻出现望都县郊外的骑兵,绝对不可能是跑去幽州的鲜卑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驻扎在两百里外卢奴的汉军骑兵。

  就在各家豪族部曲反应过来,发出短促的尖叫,惊慌失措逃命之时。

  “劉”字大旗已然出现在地平线上,赤色的汉帜迎风飘扬,在远处就显得十分鲜明。

  出了营地去砍樵与打水的兵卒,立马炸开了,纷纷焦急喊道:“汉军骑兵来了!”

  “别打水了,快跑啊!”

  “快快回营,快快回营!”

  有人反应过来,立即去关城门,而城东、城西两处营垒也有人准备关上辕门,使外边的人不得再进去,三四千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势汹汹的汉军骑兵。

  这些来不及回营的兵卒,直接望风瓦解,逃得到处都是。

  他们只是出营打水罢了,身上又没披甲,又没带刀,更没有带弓箭。

  拿什么抵挡骑兵,拿头去挡吗?

  有的人四处乱窜,而有的人却不想跑了,躲在一边俯首而降。

  听说汉王在各地度田,为百姓分耕地,若非拖家带口为豪族佣耕,他们早向南边逃走了,何至于到今日,才等到王师。

  待虎贲骑赶到望都县城外,便看到了这一幕。

  城门和两处营寨紧闭,躲在里边的人不敢出声,也不敢放箭搭弓。

  外边有数千人蓬头跣足地顿首求降。

  把汉军看得微微一愣,不是说望都豪强部曲皆为负隅顽抗之人吗?

  怎么他们才刚至,便有数千人出营投降,未免也太快了罢。

第340章 三天后又是三天

  七月二十八日,汉军抵达望都县城下,收降三千四百余人,其余敌军皆畏惧不敢动。

  刘备驰马高地熟视,探其地形,进退便利之处,令辅卒伐木安营扎寨,准备歇息后强攻城外营壁。

  城中豪强猝不及防,城头眺望得知汉军至少有万人,又闻汉王已至城外,张靖等豪强宗长皆为顿足失色,不知所措。

  他们想过汉军会有反应,顶多也就遣派偏将或校尉过来,没想到是汉王亲率军而至,使豪族慌得心惊胆碎,如热锅上的蚂蚁。

  望都县也不过是小城罢了,怎么能抵挡凶猛的汉军攻城。

  更何况要对方用步军把他们围困在城里,骑兵快速突袭北部各县庄园与坞堡,那后边的宗族岂不是全完了?

  有人把这个担忧不小心说出口,立即让周围的众多宗长毛发竖起,脊骨透寒,惊出了一身冷汗。

  实力比较弱,宗族只有庄园,没有修建坞堡的豪强彼此相望,脸色剧变。

  有坞堡还能抵挡些时日,但庄园垒壁却难以挡住,要是汉军故意将消息传到城中,必然人心涣散,再无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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