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下官自当尽力而为。
只是城外百姓越聚越多,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吕凌风忍不住叫苦道。
这话不光是说给内阁听的,更是说给在户部任职过的一众官员听的。
户部的亏空,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
真要是不给活路,那就揭开盖子,大家一起完蛋。
“吕尚书说的不错,灾民数量不断向京中汇聚,时间长了必定会出问题。
除了安排赈济之外,我们也要考虑灾民分流。
最好是能够劝返回原籍安置,不然京师的压力就太大了。”
工部尚书乐向松率先开口帮忙道。
这次的天灾,遭受冲击最严重的首先是户部,其次就是工部。
河道决堤的责任,那是大家暂时顾不上追究。
光几名巡河官充当替罪羊,还远远不够。
一旦深入调查,工部监管不力的责任,肯定是跑不掉的。
如果工部把监管工作做到了位,河中水位升高时,就该及时组织人手加固河堤。
没有永定河决堤,京中的积水再多,也不至于连皇宫都给淹了。
烂兄烂弟,想要渡过危机,此时自然要抱团取暖。
“灾民分流的问题,五城兵马司已经在做了。
不过劝返原籍,恐怕没法完成。
各地的灾情尚未结束,回到家乡也解决不了吃饭问题。
京中朝廷还在想办法救济,地方衙门手中的资源有限,无力救济这么多百姓。”
武乡侯当即否决掉。
赈济灾民,可是五城兵马司的政绩。
把人组织起来,交给安南都护府的驻京官员,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如果不是他们的努力,此刻京师附近聚集的百姓,早就超过百万大关。
若是政策转向,改为劝返原籍,他们前面的努力算什么?
“只要能解决难民危机,安置在什么地方不重要。
京中的储粮损毁严重,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粮食缺口。
城中的粮价正在持续攀升,如果不尽快平息粮价,还有更多的百姓加入到难民队伍中。”
刑部尚书费心远急忙补救道。
清流系两位大员,深陷麻烦的旋涡中,此时可不能再招惹勋贵系。
不然各方联合出手,顺势打掉两位尚书,他就孤掌难鸣了。
政治斗争,最容易引发连锁反应。
一旦出现了颓势,下面那些捆绑不深的官员,分分钟就能转换阵营。
小弟数量越少,阵营力量越弱。
阵营力量越弱,转换阵营的人越多。
进入到恶性循环中,衰落就只是时间问题。
家族数代人经营的人脉关系网,都在清流阵营中。
清流党衰落,也意味着他们祖辈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
此时跌落下去,就意味着维系清流阵营核心的一众士绅大族,离开政治权力中心。
越是到了王朝中后期,上升的阶梯就越封闭。
跌落下去,就甭想复起。
竞争对手会顺势落井下石,把他们隐藏在暗地里的黑历史,有选择的揭露出来。
最后给他们扣上奸党的帽子,也有可能是“阉党”。
毕竟,他们之前就是这么干的。
击垮政治对手之后,就给扣上阉党的帽子,败坏在士林中名声,不给对手东山再起的机会。
在清流党人最强势的时期,还出现了谁和清流党对着干,谁就是阉党的闹剧。
前面把事情做绝了,衰落期就到了还债的时候。
清流党大佬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看似只是偶然事件,实际上却是各方合力的结果。
看几位阁臣的反应就知道,打压清流党的重要性,甚至排在了打压勋贵系的前面。
倒不是大家放下了文武之争,主要是勋贵系现在推出来的当家人,政治手腕比之前的景国良、李原差远了。
名义上是老大,实际上威望有限,根本整合不了勋贵集团。
同习惯了玩弄权谋的文官大佬相比,那是妥妥的“老实人”。
放两个没有威胁的“老实人”在内阁,总好过引入两头饿狼强。
高层斗争缓和下来,朝廷还需要勋贵们卖命,文武之争也逐步淡化下来。
外部矛盾没了,就轮到文官集团的内部矛盾。
作为朝中第一大派系,以攻击性著称的清流党,自然不甘心在内阁丧失话语权。
清流党一系的御史言官,前些日子表现的尤为活跃,在朝中四面开炮。
嘴炮对轰中,以一党之力对抗多派联合,硬是不落下风。
“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得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过去的事情,朝廷可以不追究,但现在的烂摊子必须收拾掉。
损毁的河堤、建筑物,工部负责修复。
资金缺口,工部自己想办法筹集。
赈灾善后的事,顺天府、五城兵马司负责落实,所需钱粮户部负责筹集。
禁止挪用其他款项。
完不成任务,自尚书往下一律革职,交锦衣卫查办!”
姜书翰的话音落地,户部和工部的官员,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嘴上说不追究责任,实际上已经把罪责扣在了他们头上。
“革职,交锦衣卫查办”,更是断了大家的退路。
在官场上混的,有几个人,能经得起查啊!
一旦进了诏狱,那可就生死不由人。
摆明是逼他们掏钱,填上现在的窟窿。
事实上,姜书翰一度想过趁机扩大化,给予清流党人予以重创。
怎奈户部的破事,牵连的人太多,朝中各派都有人涉案。
掀开盖子乱杀,那就是一锅大乱炖。
何况此时发起大规模党争,大家都忙着争权夺利,那就没人干活了。
城外聚集的流民,没人理会的话,那是会闹出大乱子的。
若是有人振臂一呼,在顺天府揭竿而起,大虞朝的体面可就全没啦。
如果处理不善,搞不好连大虞朝的江山,也一并给葬送掉了。
未来史书记录历史,他这个发起党争的首辅,就是第一责任人。
“首辅,这……”
辩解的话没说出口,吕凌风又被迫咽了回去。
钱没了,还可以再捞回来。
官没了,可就再也回不来啦!
户部尚书虽然难当,可也是天下一等一的肥缺。
都不需要刻意,就会有人把钱送过来。
何况首辅说,不许挪用其他款项,那就不挪用了?
真要那么听话,那还争个屁,直接向政敌投降算了。
权力在谁手中,谁就拥有决策权。
……
京师,安南会馆。
自从第一批粮食,在天津卫登陆,这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每天前来拜访的商人,那是络绎不绝。
整个北方都缺粮,现在谁的手中有粮,谁掌握了财富。
无需囤积居奇,粮价本身就在天上飘着。
连平常没人吃的糟糠,现在一石都能卖上一两银子。
如果是普通商人,手握大量的粮食,早就被人吃抹干净。
现在情况不一样,这些安南过来的商人,在替汉水侯干活。
采取非常手段,那就是在打汉水侯的脸。
朝中有人能不给汉水侯面子,但其中绝不包括他们这些商人。
大家都有后台靠山,自然要按规矩来。
讨价还价的声音,那是不绝于耳。
同乡聚会的会馆,变成了大型商贸合作现场。
在这里谈生意有一个好处,抽取百分之一的佣金,签订合同就能请馆长充当见证人。
发生违约事件,会馆会介入处理,帮忙追讨违约金。
馆长是李牧亲自任命的,相当于安南都护府驻京办事处负责人,代表着汉水侯府。
“尚书大人,您若是需要粮食,应该去找那些粮商。
安南会馆不参与商业活动,手中也没有您需要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