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种劳心劳力的活儿,不是缺乏经验的永宁帝能完成的。
大虞官僚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一些小的纠纷,下面的人也选择了捂盖子。
等事情闹到需要皇帝处理,小矛盾早就成了大问题。
偏偏永宁帝是一名理想主义者,在处理内部问题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最终的处理结果,往往令各方都不满意。
光这些也就罢了,皇帝还缺乏前瞻性。
每次都是等事情发生后,才被动做出应对。
军中不是无人谏言,怎奈虞军保密性太差,营帐中讨论的问题,要不了几天就会被北虏知道消息。
敌人及时调整了部署,导致虞军谋划失败,反倒成了谏言将领的罪过。
连续折腾几次之后,大家都不敢提建议,唯恐惹祸上身。
这种变化,让两位勋贵系大佬很是发愁。
从皇帝御驾亲征开始,局势就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李阁老,战场上兵贵神速。
若是一味的稳健,让北虏攻破了大同怎么办?”
兵部尚书罗文博开口质问道。
大军遇到的困境,他是一清二楚,可屁股决定脑袋,身份决定立场。
最近这些年,随着勋贵系的崛起,都督府的权柄越来越重,让兵部的处境很是尴尬。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御驾亲征,都督府负责留守京师,兵部随行负责后勤调度,自然要好好表现一下。
主力部队不断移动,增加了后勤调度的难度。
可正是因为困难,才能体现出他们的能力。
大不了多征召一些民夫,路上多消耗一些钱粮物资。
反正负责筹措战略物资的是内阁,后方物资供应不上,又不需要他负责。
“大同城池坚固,岂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大军一直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只会让我们处处被动。
敌人打敌人的,我们打我们的,才是最佳选择!”
李原脸色阴沉的回应道。
战场上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无疑是兵家大忌。
一路跟下去,生力军也会变成疲兵。
继续折腾下去,军心士气必定会受影响。
“李阁老,息怒。
罗尚书情绪激动了一点,但说的还是不无道理。
大同一线告急,求援信接二连三的发过来,我们总不能置之不理。
就算不全军过去支援,最少也要派出数万大军过去,帮忙固守城池。”
高景风跟着开口道。
大虞和北虏接壤的边界线,实在是太过漫长。
如果敌人愿意,完全可以从辽东,把战火一路燃烧到甘肃镇。
九边重镇都是防备草原民族入侵的,现在鞑靼人是草原霸主,他们的老巢在辽东,大虞的防线重点才放在辽东。
不过这不等于西北地区,就完全太平了。
那边同样有鬼方部落存在,只是受限于自然条件,实力相对弱小一些。
最近几年很少听说北虏在西北扣关,那是西北地区天灾人祸不断,没有什么好抢的。
调动的兵少,无法撕破防线。
出动的兵多,光水源就是一个大问题。
……
见朝中文武再次陷入争吵,永宁帝很是头大。
“够了!”
“你们见面就吵架,把朕置于何地!”
“传朕旨意,调动右路军增援大同,其余部队在宣府向敌军发起反击!”
综合各方的立场,永宁帝最终选择了折中方案。
北虏主力飘忽不定,等他们到了大同,搞不好敌军主力又到了宣府。
来回奔波,别说下面的士卒承受不住,就连他这个皇帝也受不了。
从京中出来,这一路上他的屁股,被折腾的快要散架。
……
草原联军大营。
“大单于,虞军分兵了!”
“敌人的右路军,脱离了主力,正在向大同赶来。”
额尔德快步跑来汇报道。
“哦!”
“鱼儿这么快就上钩了!”
“可惜没有把虞皇钓过来,不然这一仗之后,天下局势就逆转啦!”
接过情报,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呼格吉勒略显失望的说道。
走私贸易,虽然伴随着整个长城防线,可晋商的老巢终归在山西。
在大同一线的影响力,要远超其他地区。
如果虞军主力到了这边,里应外合之下,就算无法吃掉敌军,也能把他们予以重创。
运气好点儿,俘虏了永宁帝,政治收益就更大了。
“大单于,敌人的右路军,总兵力虽然只有八万,却是一等一的精锐。
论起战斗力来,要比跟在永宁帝身边的京营强的多。
若是能够吃掉这股虞军,后续的战争就好打了。”
丞相萨日娜笑着劝说道。
一口气侵吞敌军固然好,但高收益也伴随着高风险。
稍有不慎,就会被噎死。
参考上一次昌平之战,鞑靼内部早就得出了结论:同虞军主力打消耗战不可取。
就算要拼命,也要利用好自家的骑兵机动性,在局部战场上形成绝对优势。
“哈哈……”
“你说的不错,是本单于太贪了。
虞军兵力那么多,一口气吃下敌军,根本不现实。
通知我们资助的那些反王,到了该他们表现的时候。
传令全军做好准备,等敌人的右路军入瓮,立即越过长城吃掉他们!”
呼格吉勒当即下达了命令。
长城那么长,守军自然不可能处处严加防御,找到突破点并不难。
找敌人兵力薄弱点,炸开城墙杀进去,也有海量成功案例。
不过这种行动,基本上都是在边界抢完就走,根本不敢深入和停留。
虞军扼守住了险要关隘,不拔掉这些钉子,大军进去容易出来难。
历史上孤军深入的草原民族,基本上都付出了血的代价。
对虞军来说,重要关隘不丢,长城防线就稳如泰山。
一众边地屯堡,那只是长城防线上的螺丝钉。
只要不是要害部位的螺丝,其他地方就算丢了几颗,一样不影响战争机器运转。
……
右路大营。
“提督大人,朝廷再次传来军令,催促我们加快行军速度。”
听到这个消息,景逸风眉头一皱。
他南直隶提督当好好的,结果皇帝突然御驾亲征,从南方各省抽调军队组成了右路军。
寒冬腊月的,让一群南方兵到北方作战,本身就是不小的挑战。
相较于和敌军作战,水土不服从是最大的问题。
哪怕朝廷给配备了棉衣,在冰天雪地中行军,许多士卒的耳朵和手脚上,还是生了冻疮。
大量的非战斗减员,成为了困扰右路军的最大难题。
在这种背景下,朝廷还要求他们急行军,简直就是对士兵的生命不负责。
“知道了!”
景逸风脸色阴沉的回答道。
军令必须执行,现实问题也必须要考虑。
按照现在的状态上战场,大军十分的战斗力,顶多剩下五六分。
偏偏他人微言轻,几次向朝廷进言,都没有发挥作用,甚至还挨了皇帝的训斥。
找人都没用,因为立场上的冲突,在几天之前,景国良和李原被气的挂印而去。
首辅和次辅撂挑子不干,这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为了稳定人心,永宁帝急忙派人把他们追了回来。
皇帝亲自下场劝说,勉强把人给留了下来。不过裂痕一旦产生,就无法修复。
在后续的事务中,景李二人直接称病不出。
两个勋贵系老大摆烂,这可苦了下面的人。
景逸风没有写信,劝说自家堂兄。因为现在的选择,实际上已经是景李两家的政治自保。
皇帝不愿意当橡皮章,亲自插手了军事指挥,让这场战争的胜负变得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