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任何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出现在战场上的兵器甲胄,迅速被攻克的五座县城,无不在说明这些人是处心积虑在造反。
大家认知的乡绅,都是德高望重的乡贤领袖。万万干不出圈养私军、私藏兵甲,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最苦逼的是和七大家族有过联姻的士绅,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干,就被动成了反贼集团中的一员。
事实证明,联姻必须慎重。
亲家干了诛九族的买卖,自家也跑不掉。
在对待乱党的问题上,历代王朝奉行的都是有杀错,莫放过。
距离叛军近的,骂骂咧咧的加入叛军队伍。
距离叛军远的就惨了。
他们是纯正的士绅,顶多也就养几个看家护院的家丁,战斗力不比衙役高多少。
想要举兵造反,都没那份儿实力。
只能一面发动人脉关系,在官府进行运作,尽可能避免受到牵连;一面安排子弟外出避祸。
“大人,左边是城西王府送来的,中间是城东刘府送来的,右边则是卫府送来的,后面还有城西胡府送来的……
学生查看过了,每一家送上的礼物,价值都不菲。
其中王家送的礼物最重,除了一些古玩字画外,还有一箱子纹银,总价值约合白银两万两。
扬州城一众士绅送来的礼物,总价值不低于十五万两。”
兰林杰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数字太惊人了。
以他的薪资水平,给李牧当一辈子的师爷,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早就听说扬州富甲天下,见识到了扬州士绅的手笔,传闻果然不虚啊!
无功不受禄,他们送上这么一份厚礼,诉求是什么?”
李牧笑呵呵的问道。
本以为自己干的是苦差事,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钱自己送上门来。
不过礼太重,也很棘手。
倘若每家奉上几百两的财货,他大可直接收下。
自古都有兵过如篦的传闻,李牧约束了兵丁军纪,士绅花钱买平安,也符合规矩。
各家都送上了的重礼,肯定是有所求的。
假如事情能办,那么收下也无妨。
反正这次南下,大家就是过来发财的。审问盐商的同僚们一个个都不会少赚,多他一个发财的也不起眼。
如果事情太过棘手,那么再多的钱,他也不会接烫手山芋。
“大人,七大家族在两淮地区根深蒂固,同扬州士绅也多有联系。
现在叛军事发,各家都陷入恐慌中。
这些人急于脱身,所以想走您的门路,搭上舞阳侯的线。”
兰林杰回答道。
人脉是分圈子的,扬州士绅有关系也在文官集团。
像舞阳侯这种外戚,他们平常都不带搭理的。
偏偏这次情况特殊,五城兵马司接管了扬州城。
现在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变成了勋贵和外戚。
在朝堂上的人脉关系再广,此时也鞭长莫及。
莫说舞阳侯,哪怕是李牧这位负责城中秩序的千户,都能够轻松让一个家族毁灭。
勾结逆贼的帽子一扣,立即就能抄家灭门。
哪怕是内阁首辅,想要替他们翻案,都赶不上五城兵马司的刀快。
悬着的利剑在头上,扬州各家都睡不着觉,急着找机会和五城兵马司搭上关系。
大虞官场虽然腐败,却不是什么钱都收。没有中间人牵线,礼物都送不进门。
这些礼物能够出现在李牧面前,还是兰林杰同窗拉的线。
“告诉他们,涉及到叛军,事情很难办。
如果牵连不深,本官可以送他们一个人情。
不过舞阳侯的门槛高,尤其是涉及到逆案,我也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插手。”
李牧故作为难的说道。
国人传统,话不说满。
哪怕递一句话的事情,也要表现出难度来,让金主觉得自家钱花的值。
内心深处,他早就乐开了花。
运气来了,真是挡不住。
在京中的时候,他就做过一次中人的买卖,没想到来了扬州又给赶上了。
朝廷需要稳定,诛杀七大家族是为了改革盐政。
盐商利益集团造反,被裹挟进去士绅正急剧增加。
朝廷想要迅速平定叛乱,就不能把两淮所有的士绅都逼到叛军阵营。
在处理逆案的时候,必然要对牵连较浅的士绅从轻发落,以收拢当地士人之心。
在这种大背景下,牵线完全是零风险。
“大人,不瞒您说。
我的一位同窗好友出自城西王家,两年前和周家有过一次联姻,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周家造反的事。
碍于同窗情谊,我……”
兰林杰硬着头皮说道。
如果不是五城兵马司接管扬州城,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各家和逆贼的关系,此时王家已经被查抄了。
“兰先生重情义,本官能够理解。
不过造反可是诛九族的重罪,作为逆贼的姻亲,必定会出现在乱党名单上。
想要脱罪,光五城兵马司放手不够,还要协调东厂、锦衣卫的关系。
搞不好关系要一路走到司礼监左公公那边。
此事很难办啊!”
听到“很难办”,兰林杰心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追随李牧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自家老爷的官位不高,路子却是相当的野。
前面的党争案,都能够走通关系。
这次的事情,既然留下了口子,想来也是有些把握的。
“大人请放心,王家传承两百余年,还是有些身家的,绝不会让大人为难!”
兰林杰当即保证道。
反正钱不是他出,能够把路子走通,那就对得起同窗了。
这种要命的事,放在外面给钱,都没人敢接。
第52章 叛军来袭
八月的江南,烈日炙烤着大地。
持续的高温,叠加梅雨季的影响,两淮地区就像是一个大蒸笼。
恶劣的气候,给平叛大军带来了许多麻烦。
“安营扎寨!”
见士卒们汗流浃背,景国良无奈的下令道。
日行军二十里,蜗牛般的速度,传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可是没有办法,一路上中暑的士兵太多了。
强行保持高强度行军,非战斗减员,将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这次军事行动,朝廷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忽略了北方士兵不适应江淮的气候。
“景兄,情况有些不妙。
左光恩又派人来催了,叛军正在围攻淮安府,我们的这位内相也坐不住了!”
镇远侯李原笑呵呵的调侃道。
嘴上说着情况不妙,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慌乱。
在这个比烂的世界,不一定要自己有多强,只要对手足够烂就行了。
叛军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却各自为战。
江淮世家只是点燃了造反的火,对下面控制的并不严密。
那些依附他们的盐丁头目,在掌握大军之后,已经没有以往那么听话。
“贤弟的嘴,还是那么损。
这位内相什么时候得罪了你,我怎么不记得啊?”
成国公景国良似笑非笑的回应道。
勋贵集团看不上阉党,从来都不是秘密。
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见过了太多受宠的太监,最后能够善终的却没几个。
“内相”可不是好叫的,大虞朝上一位宰相的下场,可是满门抄斩。
在老牌勋贵眼中,威名赫赫的左光恩,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死人了。
鄙视归鄙视,羡慕嫉妒同样是少不了的。
明明他们才是原始股东,政治上的发言权,居然还比不上一群宦官。
“景兄何必明知故问。
这位内相确实没得罪我,但他答应我们的条件,一直都没兑现啊!
明明大权在握,却老是推脱条件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