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总督大人,应天府发来急报,叛军围困南京了!”
收到这个消息,裴云轩心中一惊。
叛军的速度,比他预想中要快的多。
南京遭到围困的影响,可比之前安庆被围严重多了,他这个尚未到任的总督也必须上请罪折子。
“带他下去休息!
吩咐驿站安排一桌酒席,好生招待。
其余人尽快用完茶点,就上路吧!”
裴云轩缓缓说道。
江南这潭浑水,注定是躲不过去了。
南京城墙坚固,里面囤积了大量的战略物资。
城内还有数万守军,短时间内叛军不可能攻破城池。
最坏的局面已经出现,无论他怎么拖延时间,江南局势短期内都不会大变。
能甩出去的锅,全部丢了出去,后面剩下的事情他必须亲自去面对。
怎么围剿叛军,一下子成了摆在他面前的头等难题。
早知道会这样,前些日子平定关中叛乱的时候,他就不该吹牛逼了。
因为西北干旱少雨,陕西的税收征不上来。
手中缺乏政绩,没法给朝廷交差,他只能炮制一场军事行动应付。
在各方合力之下,明明只是镇压了一个县的民众暴动,在春秋笔法之下,变成了镇压了二十多万叛军。
永宁帝是一位数字敏感型皇帝,他这位迅速平定叛乱的巡抚,一下子就入了皇帝的眼。
徐文岳的折子上来后,知道靠徐阁老无法镇压叛乱的永宁帝,果断选择了启用知兵的裴云轩。
江南总督,听名字就知道,这是妥妥的位高权重。
执掌大虞朝最富裕的土地,寄托着皇帝最大限度的信任。
然而,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却让裴云轩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皇帝派他过来,那是要干活的。
靠敷衍应付,可剿灭不了白莲教叛军。
“刘师爷,现在的局势下,你觉得本督接下来,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啊?”
裴云轩期待的问道。
他熟读兵书是真的,可带兵打仗,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欺负乌合之众还敢试试,一路攻城略地的白莲教叛军,可没那么好欺负。
冒然聚集兵马,跑去围剿叛军,搞不好就是送人头。
“总督大人,叛军既然围困住了南京城,那么我们就先去扬州吧!
扬州府前些年虽然遭受过一次兵祸,折损了不少人口,但当地的民怨却是南直隶各府中最小的。
叛军就算杀过来,里应外合的概率也不大。
加上扬州城战略地位重要,扼守住了扬州,我们就拥有随时出兵南京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扬州府诞生了一支强军,在之前围剿叛军的战场上,那是所向匹敌。
您到任之后,只需要发一道命令,把扬州营和淮安营从两广地区召回,手中就有了可用之兵。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把李牧、景逸风两员大将,也给调回来。
到时候直接和被困南京的京营、鲁军联手,里应外合一举荡平叛逆!”
刘师爷胸有成竹的说道。
剿灭伪帝之后,广西兵的强大,直接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大家都知道了广西有强兵,深入研究之后,一下子发现了隐藏其中的扬州营。
再深挖之后,刘师爷又发现了战斗力同样不俗的淮安营,恰好这两个营头都来自江南总督的管辖区。
“扬州营和淮安营的名头,本督也听说过。
先帝朝平息了盐商动乱之后,为了平定辽东,特意扩编了五营募兵。
既然扬州营和淮安营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想来永安营、通州营、保定营也不差。
本督干脆一并给要过来,让叛军知道朝廷的厉害!”
裴云轩想了想说道。
天元帝时期新编五营,来头都差不多,全是以勋贵子弟为核心组建的。
平定辽东,只是一个公开的借口。
真实原因是为了扶持勋贵,对抗日益壮大的九边将门。
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朝廷向这五个营投入了大量资源。
“总督大人,永安营、通州营、保定营在此前的平叛大战中,已经陆续被打残了。”
刘师爷略显尴尬的提醒道。
当面指出老大的错误,可不是什么高情商的表现。
怎奈涉及到平叛战争,万一不把情况说明,自家总督高估了三营的实力。
做出了错误的战略布局,那可就完犊子了。
“打残了!”
说话间,裴云轩眉头一皱。
到了用人之际,突然告诉他无人可用。
扬州营和淮安营虽好,可现在人家在舞阳侯麾下听命,能不能及时回来,谁也不知道。
现在这种特殊时期,谁都喜欢精兵,公文发过去扣着大军不让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是舞阳侯不卡他,下面的人也不一定会执行命令。朝廷欠了各部一屁股的军饷,天知道扬州营和淮安营身上有多少烂账。
下面的将领不给面子,要求给了钱再动,他这个总督也对人家鞭长莫及。
问罪是不可能的,此刻的扬州营和淮安营都是朝廷的大功臣,岂能因为一点点分歧就自毁长城。
……
广州府,总督衙门。
看着李牧递交的名单,舞阳侯也发起了愁。除了那些家中有安排的将领,广西军中一众高层将领都想出来闯闯。
倒不是李牧那个老大当的不好,主要是留在广西,大家的位置已经走到了上限。
其他地方,可以搞一堆参将、副将之类的非常设岗位,但是广西省不行。
在广西划一个府作为驻地,让地方衙门协饷,纯粹就是天方夜谭。
地方官员把百姓榨干,也凑不出大军所需的钱粮。
集中全省的力量,能养活一营战兵都算不错了。
留下来就只能窝在卫所中,现在是战争时期,有朝廷的资源倾斜,暂时还看不出差距。
一旦战争结束,卫所将领和募兵将领的差距,就会迅速被拉开。
想要往上走,就必须从卫所中跳出来。不然就只能苦哈哈的种田,升官发财是不存在的。
内部资源不够分,那就只能往外面走。留在江南地区,总好过去九边搏命。
“你们李指挥使的意思,是让本侯把他们全部安置下来?”
舞阳侯关心的问道。
名单这些人,虽然半数都是他曾经的旧部。可相互之间的联系并不多,中间还隔了一个李牧。
涉及到重大人事调整,必须要把事情搞清楚。不然一下子抽走了这么多将领,把广西军给搞废了,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总督大人,我家大人让您看着安排。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能够全部安置下来。
地方不一定都在浙江,广东、福建、湖广、江西这些地区,只要有空缺都可以安排。
如果是南直隶那边的话,需要暂时缓一缓。等局势稳定之后,再进行任命也可以。”
兰林杰忐忑的说道。
一次性涉及二十多名高层将领的调动,早就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正常情况下,这种层次将领的任免,都是下面进行举荐,经兵部和都督府进行审核没有问题,上报给皇帝决定。
本质上,三品以上实缺武将的调动,最终人事权还是在皇帝手中。
调动一个都这么麻烦,何况是一次性调动二十多人。
当然,这些人都是勋贵子弟,祖上都是大虞流过血的,身世背景调查全是加分项,只要功绩够了,审核那一关不会卡人。
“那好吧,本侯尽量安排!”
舞阳侯平静的说道。
一次性推这么多人上去,已经不是简单的人事调整,还涉及到了政治。
看似是为了大局考虑,实际上也是在拆分广西军,避免地方军镇做大。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还隐藏着一条暗线——向勋贵集团纳投名状。
不同于其他混吃等死的外戚,舞阳侯是有军功的,尤其是歼灭白莲圣国中央政府后,他就脱离了普通外戚的范畴。
宫中的太后姐姐,已经答应帮他游说皇帝。等到战争结束后,他有很大概率获得军功爵,到时候就是正宗的勋贵。
不过成为勋贵,不等于就能被勋贵集团接纳。在此之前,他还要一次行动表明政治立场。
能出现这次合作,纯粹是各取所需。
勋贵集团的声势看似挽回了不少,可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依旧有限,需要舞阳侯的加入。
对舞阳侯而言,外戚虽然尊贵,但持久性太短了。再怎么显赫,几十年后都会衰落。
相比之下,勋贵集团的持续时间就要长的多。只要自己不作死,爵位就能一直流传下去。
哪怕中间衰落了,后辈子弟只要有能力,就可以迅速重回朝堂。
看名单上的将领就是证明,里面很多人都是勋贵旁系。其中一些家族早就脱离了权力中心,可是子弟在提拔的时候,还是受到了照顾。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已经打定主意,尽快把人事任命运作下来。
在官场上,举荐可是相当于再造之恩。
如果他不出手,朝中的其他勋贵大佬出了手,这份人情就和他没了关系。
后面再想和这么多勋贵家族扯上关系,那就不是简单的一封奏折,能够搞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