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林杰慎重提醒道。
京官外放,同样是看人下菜。
一般从翰林院出来的年轻官员,都会被高看一眼。
尤其是能够做到翰林学士的,那都是经常在皇上和内阁大佬面前刷存在感的。
在外界眼中身份地位,都会往上拔高一筹。
加上扬州知府这种特殊位置,一眼就能够确定,古有文是被朝廷重点培养的官员。
通常这种官员,手中能够调动的政治资源,都比普通官员要多的多。
“放心好了,本官知道事情的轻重。
古知府来头越大,对我们越有利。
扬州府目前的局面,需要一名得力的强势知府,才能够收拾烂摊子。
他最需要的是政绩,谁能够帮忙提供政绩,谁就是他的朋友。
据我所知,他扬州知府的位置,最先还是舞阳侯推荐的。
我们和徐阁老一脉确实有些矛盾,但远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有些事情,做做样子给外界看就行了,没必要真的结仇。”
李牧摆摆手说道。
扬州的情况特殊,无论谁担任知府,都离不开军方的配合。
地方武装在叛乱中,被一扫而空,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
京营和五城兵马司只是临时接管防务,后续都会逐步移交。
地方武官虽然陆续任命,可恢复实力,还需要时间。
盐税改革成功,目前只是账面上的成功。
两淮盐业正处于恢复状态,短期内无力提供税款。
其他各地的盐税正在陆续征收中,还要些日子,才能够把钱送到京中。
短时间内,朝廷财政依旧亏空严重。
扬州下面的州县,更是穷的叮当响。
缺乏官方财政支持,想要重组地方军队,全靠将领个人努力。
李牧自信能够搞到钱,才敢一下子招募几千士卒,其他将领可没这魄力。
短时间内,扬州境内稍微有点儿战斗力的,也就他麾下的几千正规军。
刚刚结束一场叛乱,流落在外面的漏网之鱼,可不在少数。
想要地方太平,需要依仗他的地方多了。
就冲这一点,古知府就不能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
深夜,漕船之上。
“古兄,扬州城马上就要到了。
从搜集到的情报来看,扬州现在的处境,可不怎么好。
不知接下来,您可有方略?”
马存忠关心的问道。
作为收拾烂摊子的组合,现在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治理好了扬州府,大家一起带着政绩升官。
搞砸了事情,大家一起去冷衙门待着,搞不好还会被问罪。
“马兄,你说的太含蓄了。
扬州的处境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光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有三个难题。
首先,扬州城外的十几万难民,需要我们进行安置。
护城河疏通已经完工,现在那些难民,都被李参将打发去修建营房了。
短期内扬州府内,没有那么多工程继续以工代赈,或者说朝廷的财政不允许这么干。
怎么把人员劝返,进行妥善安置,就是第一个麻烦。
其次,扬州境内大量的战俘,需要我们去处理。
恩师特意交代过,这些战俘必须谨慎处理。
既不能举起屠刀,又不能从轻发落。
最好是可以低调处理,免得在史书上,留下不光彩的记忆。
最后,三州七县在战火中毁于一旦,需要我们负责重建。
如果朝廷能够拨付足够的钱粮,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偏偏朝廷划拨的经费,一共就这么三十万两,根本不够做这么多事。
扬州本土士绅,同样在战争中元气大伤,就算是有心出力,怕是也做不了什么。
问题棘手啊!”
古有文忍不住感叹道。
官场上,谁都想要往上爬。
可向上爬的过程,却是艰辛的。
越是受朝廷重视,就越要为朝廷解决难题。
那种什么事情都不做,整日抱怨怀才不遇的蠢货,谁都看不上眼。
在大虞朝做事的不一定受提拔,但做出了政绩的官员,肯定会受到各大派系的争抢。
哪怕原来没有后台关系,在搞出名堂之后,也会有后台送上门来。
原因非常简单,当今皇帝务实,官员入阁要看政绩。
自己搞不出来政绩没关系,麾下的小弟能够搞出政绩来,一样可以算政绩。
“古兄,您都把问题看明白了,事情其实已经解决了一半。
扬州府缺钱也不缺钱。
战后留下的大量无主之物,都可以变出钱来。
现在的麻烦是盯上的人太多,想要把东西卖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旁的周通判顺势补充道。
他们还没出京师,打招呼的人就有一大堆。
从王公贵族到朝中百官都有,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想分一杯羹的意图明显。
再多的无主之地,也不够满朝的权贵们分。
“周兄说的不错,现在的扬州府,就是他们眼中的大肥肉。
看似分配权在我们手中,实际上我们谁都得罪不起。
别的不说,真要是都如了他们的愿,未来扬州府的税收怕是难收了。
本官的意思,可以卖掉一部分无主之地,但不能全部都卖出去。
衙门需要运转,留下一部分官田,也是一个进项。”
古有文无奈的说道。
在大虞做官太难了。
朝中的权贵得罪不起,地方上的税收,又必须保障。
如果想要一个好名声,还要考虑民生。
土地兼并是大趋势,谁也拦不住。
作为士绅利益集团中的一员,他们也没法去阻拦。
无力阻止,不等于就认同了。
大虞朝除了沽名钓誉之辈,同样也有想做实事的官。
哪怕清流内部,反对土地兼并的官员,也不是一个两个。
并非是背叛阶级,而是他们认识到了土地兼并的危害性。
……
次日清晨,扬州士绅们一大早,就在码头上等着,准备迎接古知府的到来。
这待遇和上次徐阁老过来,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本土士绅中,实力最雄厚的七大家族被连根拔起,剩下的豪门大族,一个个都学乖了。
没有大佬斗法,大家都很给父母官的面子。
作为扬州目前品级最高的官员,李牧没有出现在队伍中,而是在府衙等着权力交接。
不是不给古知府面子,而是大虞官场上,就没有上官迎接下官的规矩。
甭管扬州知府如何位高权重,品级上依旧只是正四品,参将却是正三品。
普通的武将为了军费,不得不向文官低头,才有了文贵武贱的说法。
对军费有了明确规划的李牧,明显不属于此列。
带着一众同僚踏上陆地,扫视了一眼迎接的人群,古有文略微的有几分失望。
除了本地乡绅外,官面上的代表居然只有一位师爷。
不光李牧这个参将没来,军方中高层将领,也是一个都没出现。
“劳烦诸位乡贤在此迎接,古某属实受之有愧!”
心里不舒服,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眼前的迎接规格,完全是中规中矩。
既没有给他下马威,又没有讨好的意思。
官方代表无人,那是地方官要么在他身后,要么还在从全国各地赶赴扬州。
不光文官缺人,武将同样缺人严重。
京营和五城兵马司是不能算,这些将领就算来能迎接,他古有文也会选择暂避。
官场上想要平步青云,文官和武将之间就不能走太近,尤其是和京中的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