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对俄罗斯的印象一直是头重脚轻，重工业发达，轻工业落后。
没想到俄罗斯帝国正好倒过来，轻工业还过得去，反倒重工业严重落后。
“滑膛炮还是可以生产一些的。”尼古拉也感觉不太好意思。
乔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滑膛炮是苏沃洛夫那个时代的技术。
现在早就是线膛炮的时代了。
“图拉都在干什么？”乔治只知道图拉兵工厂。
“兵工厂这几年一直在生产伯丹步枪，就是我们现在使用的这种。”尼古拉也没办法，图拉的生产能力有限，俄罗斯三大兵工厂都在全力生产伯丹步枪。
俄罗斯军队的规模是全欧洲，也可以说是全世界规模最庞大的。
这就导致俄罗斯军队的装备升级换代非常慢，即便是刺刀，都要拿到国务会议上多次讨论，更遑论步枪和火炮。
1870年，俄罗斯决定列装伯丹二型步枪。
圣彼得堡的谢斯特罗列茨克兵工厂、莫斯科的图拉兵工厂，以及萨拉普尔的伊热夫斯克兵工厂是俄罗斯的三大轻武器生产基地。
三大兵工厂全力以赴，到第十次俄土战争前夕，也只有近卫军和其他9个师装备了新式步枪。
到现在俄罗斯还有相当一部分军队，装备的是伯丹一型，或者型号更老旧的步枪。
连步枪的换代都如此艰难，火炮更慢。
乔治都不想说无烟火药普及后，俄罗斯还得继续换装，因为伯丹二型步枪也即将淘汰。
“这样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乔治很失望。
铜炮的操作很复杂，12名炮兵通力合作，从装弹到开火整整需要两分钟。
尼古拉的表情居然还很骄傲。
乔治不知道其他国家的火炮都是什么样。
法国在1897年列装部队的75毫米野战炮，极限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30发。
也就是说俄罗斯炮兵开一炮，法国炮兵可以打60炮。
这也太特么快了！
“为啥？”尼古拉不知道乔治的震撼有多大。
“没什么，我们还有时间。”乔治庆幸，法国人的七五小姐，要到1897年才列装部队。
既然装备上无法获得优势，那就从其他方面想办法。
俄罗斯最好的兵源不是农奴，也不是自由民，而是哥萨克。
叶罗欣在加入近卫军之前就是一名哥萨克，乔治跟叶罗欣聊过才知道，哥萨克的生活并不富裕，很多哥萨克的生活甚至很困难。
哥萨克不事生产，不交税，唯一的使命是为沙皇征战，以军功换取酬劳。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俄罗斯不打仗，那么哥萨克就没有工作，没有收入。
“一个哥萨克家庭至少有六七个孩子，兄弟姐妹众多，他们所接受的教育都和作战有关，每一个哥萨克都是一部战争机器，可是在和平年代，绝大多数哥萨克甚至连抚养孩子的能力都没有，参军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叶罗欣哥萨克出身，对哥萨克这个群体很了解。
乔治没想到哥萨克居然这么可怜。
只听叶罗欣的一面之词，未免太过片面，乔治还要实地调查，才知道哥萨克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想调查也很容易，圣彼得堡北部的拉多加湖畔就有一些哥萨克村庄。
拉多加湖是世界第15大湖泊，面积1.8万平方公里，这个湖的鱼类资源很丰富，哥萨克居住在这里，至少饿不死。
“哥萨克人不擅长种地，帝国不需要哥萨克征战的时候，哥萨克就以打猎为生——能让哥萨克打猎的地方越来越少，猎物最丰富的地方成为贵族的私人猎场，哥萨克只能前往最偏僻的地区。”
乔治和尼古拉，跟着叶罗欣来到一个叫沃尔科沃的哥萨克村庄，这个村子有大约400人。
和圣彼得堡那些高大恢弘的宫殿不同，这里的房子普遍都很矮小，乔治和尼古拉随意走进一户人家，尼古拉被房间内的样子惊呆了。
墙上没有贴纸，四堵墙和屋顶都被烟熏得漆黑，地板尽是裂缝，上面积了厚厚的污垢，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为了更好地保暖，炉子没有烟囱，这导致房间里都是烟，蒙着猪尿泡的小窗户，正午才能透入一点微弱的光线。
桌子是用斧子砍成的，做工粗糙，每到盛大节日才用小刀刮一刮上面的污垢。
两三只瓦罐，里面装着一些散发着恶臭的不明液体。
桌上一只木碗里有一些黑乎乎的剩饭，几个用过的木碟子还没有来得及刷洗，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木质的动物食槽，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正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尼古拉和乔治，他身后的床上，躺在两个哇哇大哭的婴儿。
“你们是谁？”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很破旧，手里握着一把更破旧，但雪亮的匕首，这是哥萨克最后的武器。
“你的长辈呢？”身材高大的叶罗欣得低着头才能进来。
“他们去砍柴——”小男孩的声音在颤抖，叶罗欣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乔治和尼古拉从房间里退出来，相顾无言。
尼古拉原本以为橡树庄园里的雇农，生活条件就够差了。
没想到真正的底层居然这么惨。
“我们这些年都是做了什么？真该让那些大臣来这里看看。”尼古拉很生气，他认为大臣们并没有尽到责任。
乔治不说话。
帝国目前这种情况，罗曼诺夫家族的责任最大。
乔治这个尤里耶夫斯基公爵也有责任。
第99章 沙皇之鞭
村长伊万是个参加过第九次俄土战争的老兵，他对尼古拉和乔治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叶罗欣虽然没有介绍尼古拉和乔治的身份，伊万还是有眼力的，他对近卫军的服侍很熟悉，第九次俄土战争中，伊万所在的部队，曾和近卫军并肩作战。
“老爷，您是来征兵的吗？”伊万问的是叶罗欣，看的却是乔治和尼古拉。
侍卫不允许伊万靠近乔治和尼古拉。
“这要看情况。”叶罗欣没有决定权。
伊万大喜，马上让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孩去叫人。
征兵对于哥萨克来说是大喜事，村庄里的年轻人很快聚集在乔治和尼古拉面前，都不需要有人指挥，就自动按照身高排成方阵队形。
乔治信心大增。
别小看排队这点小事，如果从来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就排队这点事，至少得练一个星期，才能让每一个人知道列队的时候自己应该站在哪。
小伙子们衣衫褴褛，精神状态很好，争取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贵人面前。
他们身体素质都不错，因为身体素质不好的，根本没机会长大成人。
400人的村庄，符合征兵标准的超过200人。
叶罗欣要求不满18岁，和超过30岁的人主动退出，伊万苦苦哀求。
“别过分，你知道规矩，每家只能有一人符合标准。”叶罗欣不通融，规矩就是规矩。
“为什么？”尼古拉不理解，在他看来，这个村庄的小伙子稍加训练，都能成为合格的士兵。
“忠诚，以及勇敢。”乔治心情复杂，哥萨克的“忠诚”和“勇敢”就是这么来的。
一家只能有一人参军，家人就是人质。
如果将要求标准放宽，乔治相信伊万也会要求参军。
除了打仗，他们什么都不会。
“不能破例吗？”尼古拉于心不忍，想把这些小伙子们全部带走。
“总得给其他地方的哥萨克一个机会。”乔治也不通融，规则之所以成为规则，都是有原因的。
哥萨克最初就是强盗，拦路抢劫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拿破仑关于哥萨克的名言是：如果我的部队里有哥萨克骑兵，我会用他们席卷整个世界！
不过拿破仑还说过：一个哥萨克骑兵可以战胜两个法国骑兵，两个哥萨克骑兵可以战胜三个法国骑兵，50个哥萨克骑兵可以和50个法国骑兵打成平手，100个法国骑兵就可以战胜150个哥萨克骑兵，甚至更多。
这就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沙皇之鞭，天使和魔鬼的综合体，轻骑兵的巅峰，同时也以糟糕的纪律臭名昭著。
拿破仑的话并不矛盾，因为拿破仑有办法让哥萨克遵守纪律。
乔治也有。
这个拥有200名合格兵源的村庄，最终只有12个人加入橡树团。
毫无疑问，这12个人是整个村庄综合素质最好的哥萨克，他们对此早有准备，在得到叶罗欣的允许后，他们就在叶罗欣身后排成一排，其他没被选中的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
12个人，行吧，正好是一个班。
他们都来自同一个村庄，至少在团结上不成问题。
“给他们每个人留下50卢布的安家费，一个月后，让他们到橡树团报到。”乔治吩咐叶罗欣，被选中的小伙子们瞬间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你们应该感激公爵的仁慈。”叶罗欣现在就开始PUA。
乔治留出一个月时间是有原因的。
米柳京改制之前，哥萨克服役时间长达25年，于是很多哥萨克就将从军当葬礼办。
人都要死了，总要留个后。
这一个月就是让这些哥萨克成婚的。
米柳京的改制并不彻底，尤其是在哥萨克这一块，虽然哥萨克的服役时间已经大大缩短，不过哥萨克还需要时间，才能接受现在的制度。
回加特契那的路上，尼古拉情绪低落。
乔治不劝，他希望尼古拉能了解俄罗斯的真实情况，这样尼古拉成为沙皇之后，帝国才能有一线生机。
“乔治，我很难过。”尼古拉主动向乔治倾诉。
“尼基，这不是你的原因——”乔治知道这样的安慰苍白无力，可他又能说什么呢。
俄罗斯目前的状况，所有人都有责任，指望某一个人改变帝国的未来，会很艰难。
可有些事不能因为难就不做，乔治希望尼古拉是迎难而上的人，而不是随波逐流。
“哥萨克的现状有历史原因，也有哥萨克自身的原因，我们能做的，是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乔治声音温柔，尼古拉振聋发聩：“——当我们只是一个军官的时候，我们就当一个合格的军官，当伱成为沙皇的时候，我希望你成为伟大的沙皇。”
“我一定会成为伟大的沙皇！”尼古拉有信心，不过也是有条件的：“只要有你帮我，我一定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沙皇。”
乔治深感欣慰。
压力也更大。
最初乔治真的是只想润，努力表现都是混日子。
可怎么混到现在，任务目标居然变成了辅佐尼古拉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沙皇~~
这个任务有点难，基本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系列。
可行不行的，总得试试。
每年的圣诞节和元旦，加特契那宫总是很热闹。
今年因为格奥吉和玛丽亚去了法国，加特契那宫冷清了一些，平安夜当晚，乔治接到尼古拉的邀请，来加特契那和沙皇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