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窃玉 第179节

  “呼……可怜我挂心几日,如今见了大爷气定神闲,想来定是考得不错。”顿了顿,又道:“是了,大爷怎地这会子就出来了,不是说这第二场要三日吗?”

  陈斯远笑着扯了晴雯往内中行去,路上便将此事解释了一遭。

  晴雯这才露出笑模样来,道:“原是如此。”

  晴雯这半年来心下顺遂,吃用不缺,因是出落得愈发明媚皓齿。说了一嘴,赶忙张罗着倒茶来,旋即便被陈斯远扯住:“别忙了,我坐一会子就走,荣国府还等着信儿呢。”

  晴雯应下,心中略略失落。

  陈斯远便扯了其在身旁落座,扯了柔荑在手中把玩,低声道:“秋闱还有几日就过了,等得空我寻一处宅院置办下来,到时就好了。”

  晴雯应了一声,面上虽羞红,却好似故作不知一般,任凭陈斯远把玩着柔荑,只叽叽喳喳说起左邻右舍的趣事来。

  陈斯远坐了一刻,陪着晴雯说了会子话儿,便在其不舍中起身离去。

  倏忽又是几日,转眼到得八月十六。

  傍晚时陈斯远提着竹篮子贡院款步而出,待越过大门,不禁深吸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心宽天地阔!

  这他娘的可算是捱过去了!

  “大爷,大爷!”庆愈遥遥摆手,分开人群挤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总算赶上一回的贾琏。

  庆愈接了竹篮,陈斯远与贾琏彼此见了礼,贾琏三场迟了两场,偏此人是个脸皮厚的,接了陈斯远说了好一番恭维话,一个字也没提前两回迟来之事。

  陈斯远情知贾琏是个公子哥儿习性,当下也不在意,与其说笑着共乘马车,施施然回返荣国府。

  王夫人此前发了话,只待秋闱一过便要为陈斯远摆了席面。奈何今日迟了,便放在了明日。

  陈斯远回得自家小院儿,再也不去想那秋闱之事,由着性子与几个丫鬟好生嬉闹了一番,又沐浴更衣,几个丫鬟一边厢伺候着,一边厢叽叽喳喳说起昨日中秋之事。

  中秋佳节,荣国府自是张灯挂彩,摆了席面不说,又请了徽班唱曲儿。

  白日里自不多提,待到了夜里,先摆了九层供台,置千层月饼。

  旋即贾母头插金桂簪,领了一应媳妇、姑娘祭月。

  而后各处女眷都寻了石榴、夹竹桃等盆栽,枝叶上挂了玉兔灯笼,此为盆花斗月。

  其后贾政操刀杀月饼,第一块供奉灶王爷,第二块赠了守夜更夫,余下的才四下分润。

  此后开了席面,徽班与十二个小戏子轮流唱作,其间又有九节藕配桂花酿,姑娘家含藕片饮了桂花酿,断丝者意喻来年姻缘顺遂。

  听到此节,陈斯远便问道:“那都谁断丝了?”

  香菱便掩口笑道:“那丝孱弱,只消饮上两盏,哪有不断之理?不过三姑娘、四姑娘年岁还小,好似没含藕片。余下的说什么的都有,大爷自个儿扫听去吧。”

  女眷席间热闹,哥儿们也不曾闲着。自宝玉以下,贾琮、贾环、贾兰用蟹八件吃了螃蟹,其后又用蟹壳拼蟾宫折桂图,得胜者可得彩头。

  宝玉最是厌嫌经济仕途,贾琮笨拙,贾环心思过多,最后偏生是年纪小的兰哥儿拼成了,便得了贾母赏下的端砚。

  待酒宴散去,姑娘家兀自不曾停歇,须得往园子里夜游。

  早有仆役在稻香村前头的地里留存了并蒂南瓜,三春、黛玉、宝钗等嬉笑着摸黑去寻,此为摸秋。若果然摘了并蒂南瓜,便寓意早得良缘。

  这回红玉不曾藏着掖着,笑道:“总共一对儿并蒂南瓜,大爷以为哪位姑娘得了去?”

  陈斯远躺在浴桶里笑道:“又为难我,我又哪里知道?”

  红玉就道:“先是二姑娘自个儿寻了一个,过得许久,林姑娘与宝姑娘竟一并寻了个,两个人彼此推让了一番,大伙儿便起哄,算是二人共得一桩好姻缘。”

  此言一出,惹得陈斯远遐思不已。他二世为人,鬼神之说将信将疑,那冥冥之中的定数却笃信不疑。心下不禁暗忖,此番莫非寓意来日自个儿便能得了并蒂莲?

  谁知香菱此时低声说道:“后来也不知怎地,宝姑娘面上如常,林姑娘却又不高兴了。后头猜字谜,林姑娘推说倦了,便先回了房。”

  陈斯远闻言隐隐有些猜测,一时间却也拿不住,暗忖只能来日寻了宝姐姐忖度了。至于林妹妹那儿……不知为何,陈斯远总觉得自个儿见了黛玉会有些心虚。

  因是,陈斯远本打算夜里便去小花枝巷寻了尤二姐、尤三姐好生乐呵一番,此时却再无他念。

  沐浴过后,陈斯远换了一身衣裳,施施然斜坐椅上,捧了一盏温茶闲适不已。外间已然入夜,谁知偏生此时有人叩门。

  小丫鬟芸香开门观量一眼,便嚷道:“大爷,姨太太与宝姑娘来了!”

  陈斯远错愕不已,怎么薛姨妈与宝钗一并来了?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当下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起身来迎。甫一到得房门前,迎面便撞见了愁眉不展的薛姨妈与宝钗。

  许是心下急切,薛姨妈少了顾忌,此时竟径直说道:“远哥儿,你这回可要救我一救啊!”

  “啊?”陈斯远见薛姨妈面上绝望,再看宝钗面色严峻,心下愈发费解,赶忙让道:“姨太太、宝妹妹快入内叙话,到底出了何事?”

  三人进得内中,薛姨妈落座便以帕拭泪,好似倾天之祸临头一般!

  因着薛姨妈心下慌乱,实在是前言不搭后语,宝姐姐便接了话头道:“远大哥,内府给薛家派了差事,说是圣人有心重修殿宇,派发薛家运十二根金丝楠木入京。”

  陈斯远兀自费解不已。薛家本就是皇商,上头派发差事也是寻常,怎地薛家这般慌神?

  此时就听薛姨妈道:“远哥儿不知,那内府不过开出每根五百两银钱的价码,薛家去巴蜀采买,少说要一、二千银子才能买到一根。这便罢了,沿途人工拖拽、河道疏浚,须得三年方才能运抵京师,我与老掌柜核算过,这十二根金丝楠木说不得便要十万两银钱啊!

  呜呜……薛家如今情形,又哪里掏得出十万两银钱!”

  陈斯远蹙眉道:“自四川采买运送,自是靡费颇大,何不改为自安南采买?”

  此言一出,薛姨妈呜咽啜泣,宝姐姐也叹息着摇头不已。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陈斯远眨眨眼,忽而心下恍然。

  是了,一则‘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二则……若买安南金丝楠木走了海运,那‘耿专员’怎么拿?‘耿专员’不拿,这下头的属官又怎么进步?

  备注:‘乾隆时因官禁私采,江南富商购走私楠木,每丈高达 200两’

  ‘四川楠木运京需三年,人工、河道疏浚等费用占官方定价70%以上(《清宫楠木档案汇编》)。’

  ‘乾隆重修太和殿,采办金丝楠木柱12根,耗银 9.6万两’

第178章 薛姨妈心思

  堂中一片静谧,薛姨妈面带愁容,绞着手中帕子,因着女儿便在身旁,是以她也不好一直打量陈斯远;宝姐姐娴静而坐,也因着薛姨妈之故,这才垂了螓首闷不做声。

  陈斯远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略略思量,暗忖此事书中好似并无表述?是刻意漏了,还是说因着自个儿之故,方才由此一遭的?

  当下便说道:“姨太太、宝妹妹别急,凡事总有个缘故,这无缘无故的,内府总不至于逼死人吧?”

  “这——”薛姨妈便蹙眉说道:“前些时日蟠儿的案卷撤了回来,我便打发蟠儿往内府送了报丧文书。”

  这报丧文书说的自然是薛蝌、薛宝琴之父,其此前一直担着薛家皇商差事。其人故去,总要由薛家子弟顶上。此前因着金陵一案,薛蟠成了活死人,自是不好接替皇商差事。

  这案卷一查,最起码在京师查不出薛蟠犯了官司,这皇商自是要由薛蟠接替。

  果然,就听薛姨妈道:“这送了报丧文书,原想着让蟠儿顶了那皇商差事,谁知这差事方才办妥了,转头广储司便点了蟠儿过去,说是圣人有意重修太和殿,命我家自巴蜀采买十二根七丈往上的金丝楠木。”

  顿了顿,又道:“我起先只当那耿郎中有意刁难我家,转天便打发蟠儿送去了三千两银子……谁知耿郎中非但不收,还将蟠儿叉了出来。”

  陈斯远点点头,心下隐隐有了忖度,便问:“姨太太家中与那位耿郎中可有仇怨?”

  薛姨妈头摇得拨浪鼓也似,道:“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结了仇怨?那耿郎中前岁上任,我家那会子刚来京师落脚,还巴巴儿送去了二千两银子的孝敬呢。”

  陈斯远又是点头,蹙眉思量道:“我有了些思量,如今还做不得准,须得明日去内府打探一番。”

  薛姨妈赶忙道:“远哥儿既有了念头,何不与我……们分说一二?便是管不得什么,好歹也知晓个由头啊。”

  宝钗在一旁帮腔道:“正是,远大哥有什么思量,但说无妨。有道是一人计短、三人计长,说不得此时便能商讨出个应对法子呢?”

  陈斯远道:“也罢。我思量有二,一则,那耿郎中是不是与曹郎中有仇怨?”

  薛姨妈怔住,与宝钗对视一眼,都觉此言有理。无缘无故的,薛家又是祖辈传下来的皇商,姻亲遍布,与贾、史、王三家关系密切,那耿郎中吃了豹子胆敢随意拿捏薛家?

  说不得便是因着曹家的干系!

  宝钗忙道:“据闻曹郎中行事谨慎,为官多年也不曾结下仇怨。远大哥所说虽说不无可能,却不好就此认定。”

  陈斯远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是以若与曹家无关……只怕便是有人相中了薛家的皇商差事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给皇家采办可是赔本的买卖,那为何薛姨妈还死死攥着皇商差事不撒手?盖因有了皇商差事,南来北往不会被地方上随意欺辱。还能在内府遮蔽下置办些旁的营生。

  那内府皇差自是亏本,不过薛家不但能从旁的营生上找回来,还能大赚特赚,自然就愈发舍不得皇商差事。

  薛家闷声大发财,落在旁人眼里又岂能不引得人家艳羡?旁的不说,便说扬州八大盐商,论起来哪个不比薛家豪富?可哪个私底下不想与薛家换换?

  此番薛家遭此刁难,只怕是有心人瞧中了薛家孤儿寡母无人做主,薛姨妈又与王家起了龃龉,因是这才买通耿郎中,使了法子来治薛家。

  内中意思不言自明,识相的赶紧将皇商差事退了,不然往后就等着亏钱吧。

  薛姨妈闻言顿时悚然,当下不知所措,目光在宝钗与陈斯远之间游移,道:“这……这……我薛家素来与人为善,怎会被人盯上?”

  宝钗扭身探手拍了下薛姨妈的手,说道:“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这个道理。咱们家孤儿寡母,哥哥又不顶事儿……可不就要被有心人觊觎?”

  薛姨妈慌乱道:“这可如何是好?”

  因着心下存疑,这几年薛姨妈极少与王子腾走动,且王子腾如今为官在外,书信往来不便,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宝钗一边厢安抚着母亲,一边厢看向陈斯远,便见其气定神闲地呷着茶汤,匆匆对视,宝姐姐忽而心下了然。是了,此时可是良机,何不趁此事烦扰,干脆将那皇商退去?

  正要说话儿,谁知薛姨妈抢先与陈斯远道:“远哥儿定有法子救薛家吧?”

  宝姐姐抬眼看向陈斯远,陈斯远与其对视了下,沉吟着道:“如今还不知那耿郎中是何打算,总要问过了再说。”

  薛姨妈紧忙道:“你说要不要再给耿郎中塞些银子?”

  陈斯远便摇头,一旁宝钗道:“妈妈以为,那觊觎薛家皇商差事之人,家底会比咱们家薄?能催着耿郎中对薛家下刀,只怕早就喂饱了耿郎中啊。”

  薛姨妈顿时失魂落魄,随即再也按捺不住,抬眼可怜巴巴地瞧向陈斯远。

  只一眼便让陈斯远心下慌乱,他生怕被人窥破行迹,赶忙咳嗽一声儿道:“姨太太也不过太过忧心,便是此事再无转圜,好歹那金丝楠木押运至京师也要三载,又不是即刻便要,姨太太何苦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宝钗也道:“远大哥说的是,咱们不若多等几日,也好静待其变。若果然有人盯上了咱们家皇商差事,怕是过后必寻上门来计较。弄清了此人底细,到时也好见招拆招。如今两眼一抹黑,再是心下惶惶也是无用。”

  薛姨妈闻言点了点头,道:“是我急切了。既如此,那远哥儿……我与宝钗先回了,待此事有了定论再寻远哥儿商议。”

  “好,我送姨太太、宝妹妹。”

  当下三人起身,陈斯远一径将母女二人送出大门外,目视二人转过夹道,这才摇了摇头,扭身回转正房里。

  心下暗忖,薛姨妈请托,自个儿总要扫听一番。只是这等小事儿,只怕不好寻燕平王,倒是自个儿与那翟奎打过几回交道,不若寻了这位翟郎中扫听扫听。

  一夜无话。

  待转过天来,陈斯远径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慢悠悠洗漱、用过早饭,陈斯远懒得唤小厮庆愈随行,往前头借了马匹,先行往小花枝巷而来。

  叩门而入,尤二姐、尤三姐自是喜滋滋迎将出来。数日不见,两女更添几分光彩。

  当下一左一右簇着陈斯远进得内中,又是端茶又是送茶点,恨不得将陈斯远当做大老爷一般。

  三人久未相见,彼此心下自是念得紧,于是二女不过略略问了秋闱之事,便勾得陈斯远拥着二人往西梢间里好生缱绻了一番。

  待风歇雨住,尤二姐披了衣裳端坐凌花镜前,一边厢抚鬓角贴的牡丹绢花,一边厢葱白手指摸着脖颈下。那鹅黄衫子领口微敞,一截雪脯上缀着一枚殷红印记——那是方才陈斯远癫狂时吮下的。

  扭头往炕上扫量一眼,不禁嗔怪道:“晴天白日的,偏妹妹这会子要来!”

  那尤三姐此时还贴在陈斯远胸口,石榴红的衣裳团在一旁,身上只一截琥珀色的肚兜,探出一截雪腻的膀子来,那涂了凤仙汁指甲的葱葱玉手正反复在陈斯远心口抚着。

  面上潮红将褪未褪,眼波流转,前一刻瞥向陈斯远还是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待瞥向尤二姐,顿时又满是讥诮。

  道:“二姐儿这话昧良心,我方才可是早早就歇了的,是二姐儿自个儿要起来没完的……”

  尤二姐顿时面上臊红说不出话儿来。

  她年长了一些,又多得尤老安人教导,遇见陈斯远之前,于男女之事早知晓了个囫囵。

  尤老娘曾与其说过,那床笫之间,个中滋味非比寻常。若是运道好,说不得尤二姐也能体会一遭。

  尤二姐自是将信将疑。初行云雨,虽也觉有些滋味,却只记得疼了。待往后稍好了一些,却也不见销魂蚀骨……谁知待三人混在一处胡闹,好妹妹尤三姐有如伥鬼一般,远兄弟说什么她便笑嘻嘻做什么,尤二姐那会子羞愤不已,谁知偏偏便知晓了什么叫销魂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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