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周伯瑜跪在地上,极力诉说着什么,似乎在向李孝请罪。
李孝负手而立,两人地位一目了然。
李廉暗道:“哎,二兄就不知道低调一些吗?让周伯瑜知道身份无妨,这些人若是也知道了,传扬开来,父亲肯定责怪。”
转头看去,飞羽班的人都瞪圆了眼珠子,就连老成持重的徐班主,此刻也目瞪口呆。
果不其然,徐玲忍不住问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呀?”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人?”李廉将问题踢了回去。
徐玲看了他一眼,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低头不说话了。
便在这时,李孝那边解决完了。
周伯瑜跟着他走了过来,来到茶棚前,望着飞羽班的众人,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
犹豫一会后,他跪在几人面前,叩首道:“伯瑜行事莽撞,害死了贵班的舞鸡,还请诸位原谅!”
徐班主吃了一惊,正要去扶起他,便见李孝忽然朝他长身一躬。
“徐班主,铁花之死,我也有责任,请您见谅。”
这一瞬间,徐班主脑中“轰”的一声,终于猜出眼前少年的身份。
周伯瑜道歉之后,便被李孝打发走了,随即三人也告辞离开。
徐班主和徐玲都怔怔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半晌不语。
过了许久,三人消失在大街上时,飞羽班才收拾东西,重新上路。
一名青年手中拿着一个重重的钱袋,脸上充满惊喜之色,道:“师父,这里面有十根银铤,够咱们去开一个戏园了。”
这是周伯瑜留下的赔偿款。
徐班主“嗯”了一声,道:“收拾一下,明日咱们就离开长安,回冀州老家,在那里开一个戏园。”
众人听了后,都齐声欢呼。
只有徐玲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低声道:“爹,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明明茶都喝不起,为何还能逼着周伯瑜,给我们赔偿这么多钱?”
徐班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玲儿,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记住他们的恩情即可,不要想太多。”
徐玲低低答应一声。
另一边,李勇三人自觉做了一件好事,尤其是李孝,弥补了当年错事,只觉心中舒畅。
然而三人高兴还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跟前,赶车的是李治身边的内侍小楼。
“三位殿下,陛下召你们入宫觐见!”
第432章 薛仁贵的“谦让”
清晨,东方渐白,晨曦刚露。
一辆马车穿过巍峨险隘的潼关,沿着潼关道,朝着河南而去。
车中的三名少年都趴在车窗檐,呆呆望着车外百姓们排队过潼关道的情景,仿佛看不够一样。
他们确实看不够,因为李勇、李孝和李廉都是第一次离开长安城。
八月十五的晚上,他们被李治召进皇宫。
本来还以为李治要询问飞羽班的事,却不料只是吃了一顿普通的家宴,随后李治便下了一道命令,让他们前往莱州,给李忠帮忙。
三人自然是大喜过望。
也许正如李廉所言,李治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因为对三人的行为很满意,所以没有多提。
虽然三人与李忠关系并不好,无论如何,去莱州给李忠帮忙,总比在酒楼帮工要舒服。
况且,这是他们第一次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三人心中都下定心决,一定要出色的完成任务,让父亲刮目相看。
车轮滚滚,长路漫漫,当他们还在前往莱州的路上,尉迟恭、程知节两人,已经抵达了熊津都督府。
而营州方面,李勣、薛仁贵、郑仁泰、契苾何力四人早就到了,也已经分编好了各自的部队。
不过四人之间也有一个小小争执,究竟谁负责攻打安市城,还没能达成一致。
北四路之中,最近的一条线路,就是当初太宗皇帝的进军路线,沿着最南边而行。
这条路线确实是最短路线,却也会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安市城梗阻在前!
当初太宗皇帝集结十多万军队,围攻两个多月,都没能攻下安市城,如今又怎么能轻易打下呢?
换句话说,四路军队中,安市城这条线路虽然最近,难度反而更大。
正因如此,攻打此城也最为关键。
因为四路一起出兵时,肯定是攻打安市城的这一路,行进速度最快。
领军将领若能一鼓作气,拿下安市城,必将极大的提振全军士气,攻打高句丽的整个作战计划,都将更顺利一些。
若是领军将领在安市城受阻,又或者打了败仗,情况就非常糟糕,必将对其他军队的士气,产生不利影响。
正因如此,这一路极为关键。
李治对于军队上面的事务,从不插手,让李勣全权负责。
李勣原先的意思,是让薛仁贵负责攻打这一路,结果契苾何力和郑仁泰都表示抗议,希望由自己负责这一路。
李勣这些年来,为了明哲保身,养成一个不太好的习惯,不愿意得罪人。
所以他没有强行通过,而是召开集议,大家一起讨论。
参加集议的除了四路统帅外,还有刘仁轨这个后勤大队长,以及高福男这个安抚使。
不过这两人基本上都不插话,刘仁轨是个一丝不苟的人,皇帝让他负责粮草,那军事上的事,他就不会去多嘴。
高福男则是不敢多嘴。
结果就变成契苾何力和郑仁泰两个人相争,反倒是李勣推荐的薛仁贵,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插嘴。
眼瞧着契苾何力与郑仁泰争不出个所以然来,薛仁贵又置身事外,李勣只好发话道:“薛将军,你怎么说?”
薛仁贵淡淡道:“在下是晚辈,就不与两位老将军相争了,末将请求攻打乌骨城。”
北四路军,相当是由北向南,四条弧形线路,齐头并进。
其中攻打安市城的线路位于最南,先攻打盖牟城,然后便能攻打安市城,只要攻破安市城,绕过群山,便能直抵泊沟口,横渡鸭绿江。
薛仁贵攻打的乌骨城,是南边第二条线路,也是一座坚固山城,而且能随时增援安市城。
当初太宗也曾想先打乌骨城,却怕被安市城断了粮道。
故而李勣这次的战略,将乌骨城也当做一处重要的目标,便是希望孤立安市城。
在场的将领都是沙场宿将,一听薛仁贵的要求,便猜到他的想法。
薛仁贵看似谦让,然而从他表情和言行来看,显然另有用意。
倘若攻打安市的主将作战不力,他便可以先拿下乌骨城,掉头再帮忙拿下安市城,从而不影响整个作战计划。
契苾何力望着他,瞪大了眼睛,道:“薛将军,你是不是觉得我等拿不下安市城?”
薛仁贵又不说话了。
他是一个职业军人,能不说话就很少说话,除了严格服从李治的命令外,他骨子里其实颇有一股傲气,认为自己年轻,应该多帮衬那些老将。
李勣淡淡一笑,道:“契苾老弟,薛将军跟你争安市城你不满,如今把安市城让给你,你也不满,难道非要他返回长安,你才满意?”
契苾何力见他语气重了几分,哼道:“罢了,其他的我不管,安市城必须由我来打,李公,当初我军攻打白岩城时,乌骨城派一万军队来援,我领八百骑兵将其击溃,这种围城打援的法子,是我最擅长的,你该知道呀!”
李勣点点头,道:“也好,既然如此,乌骨城就交给契苾将军负责,郑将军,你走白岩城那条线路,老夫绕个远路,从银城进军。”
银城是最北边的一条线路,也是最吃力不讨好的线路,郑仁泰见李勣给自己安排一个最苦的差事,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四路大军的分配终于结束。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前往附近的军营做战前动员。
李勣跟刘仁轨商议了一会后勤方面的情况,得知已调动河北十五州百姓,为大军运粮,心中安心不少。
一场持久大战,粮草的消耗极为惊人,而且还要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提前准备好的军粮,分发到各个部队,随大军一起进入敌国。
这部分粮草通常只能支持一两个月,李治也已经提前命人准备好了。
然而剩下的粮草,却需要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补充,换句话说,仗每多打一天,国家的消耗就多一天。
李世民当初正是耗不下去了,才选择退兵。
李治执行轻赋之策,让河北休养生息十年,民生恢复良好,故而河北百姓们都积极支持前线战事。
可话虽如此,若是这场战争持续太久,导致河北民生再次遭到毁灭性的破坏,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李勣才将这次的作战计划,定在一年之内,若是一年打不下高句丽,为防止河北生变,只能放弃撤军。
当然,经过这些年的谋划,以及皇帝的鼎力支持,李勣相信一年之内,一定能拿下高句丽,也许用不了一年,就能一战而胜。
李勣离开刘仁轨的都督府后,回到柳城外的大营。
他回到营帐后,顿时感到些微疲惫,只觉自己确实老了,才忙了这么一会,精力就有点跟不上了。
他捏了捏眼睛,闭目养神,开始恢复精力。
这时,一名亲卫来报,说赵持满求见。
李勣睁开双眼,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赵持满便进入大营,他此时已换上一身银甲戎装,显得英气逼人,只是眉毛却皱得很紧。
李勣瞥了他一眼,道:“赵将军,找老夫有事吗?”
赵持满沉声道:“大总管,末将不解,您为何要选新城那一路线,就算进军顺利,此路迂回曲折,后勤定然跟不上去,只怕等其他几位将军打下平壤城,我们还在山里绕圈呢!”
李勣道:“你要说的就这些?”
赵持满一咬牙,道:“营州的八万军中,三万最精锐的羽林卫,被薛仁贵、郑仁泰、契苾何力三位将军,一人分去一万。”
“剩下的营州老兵,也多被分给他们,我们得的多是刚调过来的新兵。大总管,请问带着这些兵,您让末将怎么打啊!”
李勣因为是全军总指挥,所以他已和赵持满说过,手下这一路人马,交给他来指挥。
赵持满一开始还非常喜悦,可经过这几日的集议分配,李勣这一路军不仅路线最差,士兵也最差,这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李勣眯着眼道:“你看来有不少埋怨啊,还有吗?”
赵持满沉声道:“光凭这两点,末将恐无法第一个打入平壤城。”
李勣淡淡道:“长孙无忌曾在我面前,大力赞扬你,说你如何了得,今日一见,看来也不过是夸奖自家后辈罢了。”
赵持满脸色顿时涨红。
李勣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服?”
“末将不敢!”赵持满咬牙切齿道。
李勣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十二卫之中,有多少杰出俊杰,想要参加此战,却都没有机会吗?就说刘仁轨麾下,至少有四五个将领,领兵能力在你之上,你不愿意干,可以立刻脱下军甲,给我滚出军营,自有人替你领军!”
赵持满怔了怔,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