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出的激动样子看着还真就无辜。
“郑通判!”
赵安不能再惯着了,猛的黑脸拍了桌子,“郑符阳,你是在对抗组.你是坚决要对抗本官对你的审查吗!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难道真要本官一一与你对质不成!若你执意如此,那今天就不是本官与你私下谈话,而是本官代表朝廷对你的正式问询!你也不用与本官再说什么,且去安庆同臬司衙门的人说!”
喝罢,“来人!”
顿时冲进几名身穿衙役服的护卫。
“尔身为朝廷命官,头顶青天白日,脚踏三尺黄土,竟敢行此鼠窃狗偷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安愤而甩袖,“本官先摘了你的顶戴,行文臬司衙门、藩台衙门,倒要看看谁能护得了你!”
话音未落,就听“扑通”一声,郑符阳已然吓的跪倒在地,连磕数个响头:“大人息怒,息怒!下官知罪,知罪,还请大人饶过下官这一回!”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赵安怒气未消,却挥手示意护卫退下。
见状,郑符阳于地上膝行两步:“大人若能宽恕下官这一回,下官愿献上一半家产!”
“你当本官是什么人!本官为官以来从不拿他人一文钱,今又怎么会拿你的臭钱!”
赵安微哼一声,面上仍有怒气,但态度明显缓和许多。
“先前都是下官猪油蒙了心犯了糊涂,还请大人恕罪,恕罪”
郑符阳磕头如捣蒜,知道自个再不能端正态度,一场弥天大祸便从天而降。
“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赵安轻叹一声,上前弯腰扶起郑符阳,“自古为官难,为官不易,你与本官一样都是三甲同进士出身,本官不忍你寒窗苦读到头来却落个牢狱之灾,且再与你一次自供机会,若真能坦白,本官便如对那程大德般予你一次赎罪机会,望你好生珍惜。”
珍惜,郑通判真的珍惜,再次呈上来的自供状多达两千余字,内中列举自己出任管粮通判四年以来多达十桩违法乱纪事。
“这份自供状本官且收着,望你好自为之。”
赵安满意点头,当着郑通判面将其自供状连同十几份举报材料放进“公文包”。
“大人便是下官的再生父母,下官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往后但有差遣,大人吩咐便是。”
郑通判这会的态度明显比之前端正的多。
“你我同僚,往后共事长着,不必如此。”
赵安上前亲切拍了拍郑通判肩膀,“你先前说的一半家产有多少?”
“啊?”
脸颊猛抽之后,郑通判咬牙表示愿意孝敬道台大人白银两万两。
意思几年通判干下来也就捞了四万两。
这个数目明显不老实。
赵安却是随手一摆,笑道:“本官不要你的银子。”
“那大人的意思是?”
郑通判一脸不解。
“你拿一万两出来跟本官合伙做点买卖。”
赵安一脸认真,“我跟八旗那边有点生意来往,郑大人若愿意,这一万两算你两成股,如何?”
第250章 全国大卖
二月,江苏巡抚福崧上奏朝廷称苏州经百年发展,城中士农工商人满为患,城内建筑更是拥挤,已经严重滞约当地商业发展,故为统筹发展考虑,请朝廷同意苏州新增外城,即设立“新区”。
折子中提出将设于城中书院巷的巡抚衙门和江南诸学之冠的苏州文庙一并迁入“新区”,以使“新区”能够快速发展。
福崧折子抵京时,乾清宫中八十一岁的老太爷正在召开御前军事会议,主要议的是为入高原作战军队筹措钱粮事宜。
参加会议的除了几位军机大臣外,还有成亲王和嘉亲王两位皇子。
元宵节后,两位皇子都接到父皇通知,要求今后皆在军机处行走参与军国大事,成亲王永瑆兼理工部,嘉亲王永琰兼理刑部。
外界普遍猜测这是老太爷开始培养“接班人”了,且“接班人”不是成亲王,就是嘉亲王。
整体上,成亲王永瑆行情看涨,因为其大舅哥福康安被老太爷授“大将军”衔出征高原。
乾隆朝将军名号除十三处驻防八旗将军外,数十年来只四人因战事临时获授将军号。
一是乾隆三十四年以经略大将军出征缅甸的大学士傅恒;
二是以定边、定西将军衔平定大小和卓、大小金川的阿桂;
三是任征缅大将军死于缅甸的明瑞;
四则是以征南将军衔平定台湾林爽文造反的福康安。
四人中,傅恒与福康安是父子。
今老太爷以福康安为“大将军”出征高原,乃事实上以福康安为大清军队最高统帅,无论是八旗将军还是临授将军号的,皆归福康安节制。
如果老太爷不是要成亲王永瑆接班,何以让其大舅哥福康安以大将军号统领全军?
这不分明就是让福康安护他妹夫接班么!
莫说外界这般看,就是永瑆自个也这么看,因而接旨于军机处行走后事事都表现积极,兼理的工部诸事也都亲力亲为。
反观弟弟嘉亲王永琰因得不到和珅同福长安的支持,于军机处几乎只有听没有说的份,所兼理的刑部诸官有事也多不与永琰商量,使之甚为苦恼,偏是不敢表现出来,很是郁闷。
今日参加御前军议,永琰也如往常般沉默寡言,倒是永瑆时不时的奏上两句。
首席军机大臣阿桂并未参会,一是年事也高,二是几天前阿桂之子、工部右侍郎阿必达去世,令得这位大清首相极为痛苦,难以视事。
老太爷特地命人赏阿桂饼一匣,谕旨让他“善自宽慰”,在家静养。
并无宗室帽子王在场,原因是老太爷登基以后对宗室强力打压,夺走了帽子王们不少权力,使得帽子王如今更像是吉祥物,再不是国初那会能够影响皇位归属的“选帝侯”。
宗室表面服服贴贴,私底下对老太爷皆是不满,各种流言诽谤不断,尤其大言不惭说老太爷根本不是先帝的儿子,而是什么汉人陈老倌的崽。
更有甚者,还说老太爷实际是圣祖爷扒灰的结果。
理由是世宗皇帝死都不跟圣祖葬一块,而老太爷一登基就把皇陵定在了圣祖爷边上,又不断否定世宗皇帝,打压世宗皇帝留下的官员,于各种场合也只赞圣祖爷,从不夸世宗皇帝一句。
典型的忤逆。
反正打老太爷登基到现在,各种关于老太爷的诽谤就没断过。
老太爷一开始还查禁严打过,后来见打不过来也就随它去了,反正宗室再怎么闹腾也掀不出什么风浪。
前线大军钱粮去年就开始筹措,为此还给江浙一带摊派了不少份额,四川、陕西诸省从去年开始也一直在为出征大军准备,所以具体细务这块没什么好议的,各官各司其职而已。
现在议的是谁来总理大军后勤。
按惯例入高原作战当由四川总督负责大军辎重,只现任四川总督李世杰年后连上两道折子称年老多病,希望朝廷批准他辞官归乡。
李世杰是个能臣,两任四川总督,为朝廷平定大小金川立下汗马功劳,四川又邻近高原,前番更从四川调拨上万营兵入高原驻扎,因此由李世杰继续总理大军后勤最好不过。
奈何李世杰已经病重无法下床,朝廷再如何倚重也不能罔顾人情,强迫病重之人视事,故而福长安建议由已经出发前往高原的汉军副都统和琳接替年老多病的李世杰任四川总督。
这个建议却遭到军机大臣王杰的反对,认为和琳此前并无督抚经历,去年才从吏部给事中骤提为内阁学士、兵部右侍郎。
因此纵有才能也当历练一两年才能任总督之职,况这次赴高原作战不比以前,情况很复杂,和琳未必能扛得起这重任。
万一因为大军后勤出了问题导致前线兵败,或进退两难,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王杰的反对自是让福长安心下恼火,出人意料的是和珅竟然附和王杰,说弟弟和琳的确无法担任此重任,还是于军中同大将军福康安多学本事的好。
“李世杰病重,和琳资历任事不足,那谁人能接任四川总督?”
说这话的是成亲王永瑆,说完还特地看了眼和珅,却发现和珅对王杰的反对似乎真没意见,不由寻思和中堂的真实意图。
由于福长安原因,和珅对永瑆明显比永琰亲近,年后在老太爷那里都夸过两次永瑆办事得力了。
军机大臣董诰上前道:“按理说孙士毅署理过四川总督,又参与平台湾林爽文反,讨安南国阮惠谋反,由他再去四川较为合适,只如今孙士毅去了两江,人尚在途中总不能再诏他改任四川吧。”
半倚在龙椅上的老太爷听的有些迷糊,不禁侧脸问侍立在边上的和珅:“他说什么?”
和珅忙大声道:“回主子话,董大人说孙士毅出任四川总督合适。”
老太爷“噢”了一声:“朕记得前两天孙士毅不是来宫中同朕辞别么?”
顿了顿,一脸疑惑,“他去哪了?”
“.”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一个个心中唏嘘:皇上(父皇)的确老了。
“主子,孙士毅去两江了。”
和珅见老太爷身子微动,忙上前搀扶。
“两江啊。”
老太爷点了点头,在和珅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刚要开口却感喉咙异样,正准备让内侍奉痰盂,站在和珅身后的永瑆已将痰盂奉上。
一口浓痰出来后,老太爷舒服许多,缓缓走到众臣面前:“你们刚才议的什么?”
众人皆是微愕,没想到过完年皇上的记忆力竟衰退了这么多,无不心中难过。
和珅自是将所议之事再次说出,尔后恭请主子圣断。
老太爷皱眉想了想,吩咐道:“让李世杰再任数月,若实在不行再委他人,至于和琳,叫他安心在福康安处办差。”
“嗻!”
和珅应下,刚要让人去军机处拟旨,内侍来报说军机处又有折子来。
递折子来的是递补出任两江总督孙士毅军机大臣缺的内阁学士兼户部侍郎、御前大臣的满洲人松筠。
此人之前一直在吉林、库伦办理同俄国人贸易差事,在任期间并不扰民,也善待俄方民人,使得俄国方面无理由寻衅,老太爷高兴边疆无事便将松筠召回京师任职。
这回属于破格提拔入军机处,故名列最末。
只这样一来,原本军机处三满三汉的格局被打破,成了四满二汉的格局。
松筠拿进来的是两道折子,第一道折子就是江苏巡抚福崧的。
“福崧放着好好的衙门不用要建新的,还要把苏州学宫迁出城,美其名曰方便地方,臣看分明就是劳民伤财,多此一举!”
松筠隶的是蒙古正蓝旗,非满洲上三旗出身,不能以奴才自居,故以臣自称。
不过其虽隶蒙古正蓝旗,却是正宗满洲人。
老太爷那边没拿放大镜看,而是和珅在读给他听。
听了松筠所言,王杰立即附言:“皇上,这福崧未免太异想天开,臣只问这新修城墙的银子从哪里来?新建衙门和学宫的银子又从哪里来?是他福崧自个掏银子出来,还是要藩库、国库出?若是前者,臣不说什么。若是后者,臣请皇上驳了福崧所请。”
这回老太爷因离臣子近倒是听清了,但可能是思维跟电脑宕机样老化了,反应有些迟钝,并没有同过去一样当场给出反应,竟是有些无助的看着和珅。
和珅先是将老太爷缓缓搀扶到龙椅上,尔后方转身对王杰道:“王大人看过折子么?福崧说的很明确,可将学宫和巡抚旧衙出售给商人,以出售所得用以修建城墙、新衙,如此自是不必地方和户部出钱,说不得还有盈余。”
言罢,又扭头对老太爷道:“主子,苏州府学占地极大,可谓江南园林之首,福崧要是出售这园子的话,奴才觉得怕是能卖不少银子。”
“能卖多少银子?”
老太爷浑浊的眼神中竟是多了些光彩。
“福崧在折子里说把苏州府学拆开出售,最少也能卖几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