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妖 第112节

  安顺说的王瞎子不是真瞎子,而是跟人打架瞎了一只眼的王来喜。

  这人早年就是个街头混混,后来不知怎么就发迹为扬州道上的大好佬,手底下有好几千人跟他混饭吃。

  主营产业是开烟馆,称得上是扬州地面上最大的鸦片贩子。

  李二秀才是真秀才,做瘦马生意发的家,如今控制着瘦西湖那边至少四成青楼产业,非常有钱。

  前年江西闹旱灾,不少百姓为了糊口不得不卖儿卖妇女,李二秀才就带人去江西买女孩回来训练当瘦马,一次就用船拉回来九百多小女孩,可见财力之雄厚。

  相比王瞎子名声太臭不同,李二秀才在扬州百姓当中的口碑不错,因为这人乐善好施,经常捐钱救济贫民,夏天里下河水灾时李二秀才就自己花钱从外地运粮数千石发给灾区百姓。

  江都县学的孔庙也是李二秀才捐建的,此外还捐银一万两购1200亩良田用作江都县学的学田。

  江宁布政衙门为此特意为李二秀才向朝廷请求表扬,结果老太爷给赏了个六品官帽。

  当然,这官帽是候补。

  李二秀才也不可能真去当这六品官,但凭借这侯补官的的身份不仅在在道上混的风生水起,跟官员们也是打的火热。

  保护伞不少。

  于扬州道上也稳压王瞎子一头。

  而这两人都有实力能跟漕帮较量,毕竟漕帮于扬州虽有四万帮众,但真正从事社团活动的也就几千人。

  安顺估计是漕帮这边不让出船影响到了王瞎子或李二秀才的生意,这才起了冲突。

  未想庄迎九却说不是这两个扬州城的大好佬,而是一个叫焦正的带人同漕帮干了起来。

  “这个焦正什么来头?”

  赵安没听过这个人名。

  安顺皱眉道:“焦正是运盐的,少君,这人有点麻烦。”

  “为何?”

  赵安示意安顺坐下说话。

  安顺没坐,站在那说焦正势力很大,手里有四只船队,每只船队都有上百条船千余号人。此外焦正在海边还有两座盐场,给其制盐的灶户有上万人。

  “.单是焦正咱们漕帮也不怕他什么,只是这焦正背后是总商马家”

  安顺说的总商马家就是现在的八大盐商之一的马振伯,其父马日琯康熙年间就在扬州从事食盐生意,家产能以千万两计,不仅如此,马振伯十几年前因向金川前线捐输白银125万两被老太爷赏了个二品顶戴。

  是仅次于被老太爷去年弄破产了的总商江春之后的又一红顶盐商。

  江春是一品顶戴。

  不过这个一品顶戴以及六次迎驾的光荣历史也没让老太爷手软一下。

  焦正自己就算是“一霸”了,后面的总商马振伯更是最大的红顶盐商,有说法是别看明面上的盐商首富是黄均太,实则真正的首富是马振伯。

  马家的存银能有几千万两,不过因为马振伯为人低调不像黄均太那么“显摆”,所以外人看着就黄老爷更牛一些。

  漕帮现在正跟漕运衙门斗,这再和焦正以及背后的马家发生冲突,对漕帮肯定是不利的。

  因此安顺的意思是派人把码头的帮众撤回来,再由他代表漕帮到焦家拜个门,尽量争取焦正对漕帮“罢工”事业的支持,如果实在不能就给焦正个面子,让他家出船便是。

  赵安不置可否,看向丁九:“丁师叔怎么看?”

  “眼下是关键时候,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丁九的意思跟安顺差不多,都想避免与盐商势力发生冲突。

  二帮和三帮那两位主事也不想同焦正发生冲突,因为都知道这个焦老板的厉害。

  赵安若有所思,问安顺头帮这边最多能调动多少人手。

  安顺说能调动两千人左右,因为头帮经营的产业较多,不可能把人都抽过来参与断运河的。

  “码头那边焦家人来了多少?”

  赵安问的是来报信的庄迎九。

  “大概有千把号人。”

  庄迎九是估的,他也不知道焦家到底来了多少人,就知道码头那边黑压压的都是人。

  赵安点了点头问安顺:“如果我们和焦正斗,他焦家最多能调多少人过来?”

  “这三五千人应该能有。”

  安顺有点吃不准,更摸不透少君想干什么。

  “那就同他焦家斗一下,头帮人不够就从二帮、三帮调!通知下去,二帮、三帮在家兄弟都去码头,能带刀就带刀。”

  赵安起身将自己的少君令牌丢在二帮和三帮主事面前,“再跟弟兄们说,只要去的一人发一两银子,别管对方多少人都给我打,打死打伤都有舵里和我这个少君负责!”

  说完,扭头吩咐庄迎九:“你去甘泉县衙求见知县丁大人,请他今日不要管码头的事。”

第164章 爷叔,你太值钱了!

  不管焦正势力有多大,背后的总商马家势力有多大,赵安都要跟他碰一下。

  谁让焦正是运商呢。

  盐政衙门的吴德松跟赵安提过运商的事,这运商说白了就是赵安前世垄断客运交通的黑恶势力。

  不想用运商船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打怕他们,要不然就没完没了。

  赵安本想明年跟运商斗,未想倒送上门来个代表。

  正好杀鸡儆猴。

  其实这事真不怪人家焦正找上门来,而是赵安发动漕帮断运河把人财路也给断了。

  离过年没多久了,百姓家只要条件稍微允许就会咬牙买些肉菜用于腌制,这就导致食盐销量大增,尤其是生活在城市里的有钱人需求量更大。

  哪怕再穷的百姓到年底也会想方设法多买一些盐,因为平日里舍不得多吃。

  结果盐商、运商摩拳擦掌要大赚一笔,你漕帮却莫名其妙不让人行船,人能不跟你急眼么。

  一急眼,那就各自摇旗喊人打呗。

  谁打赢了谁说的算。

  打群架,赵安是不怕的,因为漕帮有的是人。

  真要往狠了打,说句难听点的,三个混混也赶不上一个漕帮的苦哈哈。

  因为,苦哈哈们除了力气以外一无所有。

  何况这群苦哈哈实际是一群有组织的民兵呢。

  搁五十年前,这群苦哈哈还是江苏、浙江、安徽境内最强大的准军事力量,阿哥们争皇位都得拉拢这群苦哈哈。

  在“指挥中心”的统一调度下,光是人数漕帮就占了绝对优势,而且码头是漕帮的主战场。

  于底层帮众而言他们不是去打群架的,而是保卫地盘,保卫自己的饭碗!

  让庄迎九去通知老丁别多事,就是想一“架”定乾坤。

  不然官府介入就达不到效果。

  甚至还会让局面更加不利于漕帮。

  毕竟,漕帮在官面上的势力比不上那帮盐贩子,太多官方势力介入进来会让事情变得一团糟,甚至脱离赵安的掌控范围。

  “打?少君,真的要打?”

  安顺可是知道焦正以及那帮盐商厉害的,担心真和焦正打的话会引来盐商势力的反扑。

  四面树敌对漕帮而言是十分不明智的事。

  “打!”

  赵安态度很坚决,“我说过事情没结束前任何船只都不能进运河,不管是他焦正还是王正、李正,都不行。”

  丁九皱了皱眉:“少君,这件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这位白纸扇的意思是漕帮平日与盐商也有一些合作,这次也确实是漕帮切断运河交通有错在先,倘若真要和焦正打,那以后盐商恐怕就不会再和漕帮合作。

  二帮的主事代表杨鹏举也道:“是啊,少君,平日运盐的忙不过来也会叫咱们弟兄帮着运的,这要是把他们得罪了往后弟兄们就少了条财路。”

  三帮主事代表江熙建没说话,但应该也是和杨鹏举差不多的意见。

  “各位为何会这么想?”

  看了几人一眼,赵安提出一个问题,他们漕帮明明船多人多,是大清朝最大的物流集团,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从手指缝里讨饭吃,而不是坐着就把钱挣了?

  “少君的意思是?”

  丁九一脸吃惊,“打趴那帮运商,盐以后由咱们漕帮来运?”

  “为何不可?”

  赵安冷笑一声,“运河上的买卖,难道不是谁拳头硬就是谁的吗?”

  “对啊,只要咱们漕帮够硬,他们盐商就得求咱们,要不然他们的盐休想进运河!”

  安顺到底是做青楼生意的嫖头,一下就领悟了少君的“精神”。

  运盐的利润那可是比让姑娘卖还要来钱啊。

  激动之下立即表示头帮要不惜一切代价跟焦正拼。

  “妈的,我们连漕运衙门都不怕,还怕那帮运盐的!”

  三帮主事江熙建兴奋的一拍脑门,“咱们明明就坐在金山上,结果守着座金山看人家脸色要饭,要不是少君说,我还想不到这一点呢!”

  “要打就打狠的,打死几个,叫那帮运盐的以后看到我们漕帮就害怕!少君,二帮听你的,我这就回去调人去码头!老江,走!”

  杨鹏举“霍”的起身,拉上江熙建就迫不及待回去叫人了。

  “少君,您是读书人又是官面人,这种事情您不好出面,就由我安顺替少君掌个舵!”

  安顺也拱手回去摇人,打架争地盘的事向来是他头帮冲锋在前,没理由让二帮、三帮的人干头帮的事。

  事情很快就在香堂传开,没一会就传到了“爷叔”张宝发那里。

  一听便宜徒弟竟然安排二帮、三帮的人去码头跟运商焦家火拼,这位重症白癜风患者气的一把将手中茶壶摔在地上骂了起来:“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不来请示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叔了!”

  “爷叔,这件事是少君安排的。”

  说话的是张宝发的随从兼护卫蒙德,加入漕帮前干过镖局的镖师,手底下功夫很硬。

  “什么少君,姓赵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师傅!不行,我不能让这小子把分舵毁了!”

  愤怒到了极点的张宝发突然一把握住蒙德的右手,“你现在就去漕运衙门,告诉总督大人说这几天的事都是赵安在蛊惑帮里弟兄,另外告诉总督大人,赵安就是咱们扬州府学教授赵有禄。”

  “啊?”

  蒙德一惊,“爷叔,赵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弟子啊,这么做是不是.”

  “姓赵的根本就没把我当师傅看,我算是看明白了,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小子不是想饿死我这个师傅,他是想取代我这个师傅!”

  愤怒让张宝发白的可怕的面容近乎扭曲,“哼,他不仁,我不义,我是收拾不了他,但总督大人能收拾他,快去!”

  “好!”

  蒙德无奈应声,转身时却突然趁张宝发不备,一记重拳砸在张宝发心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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