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六郎井七郎还不如弥生,人完全傻了,两个人拼了命才凑出一小段,万万没想到识字这么难,已经开始打退堂鼓,感觉还是喂驴生活比较轻松;
阿清是最差的,只写出了开头的一句半,和交了白卷差不多,就低头跪坐在那里,紧紧握着拳头,身体还不停发抖,头顶的小揪揪一颤一颤,像等着被砍头一样。
原野人也麻了,没想到试出这效果,竟然只有阿满这野孩子是特别的,别的是一个不如一个。
阿满十分得意,仰天大笑,乐得不行了,觉得她果然是最聪明的,而且多吃多占的恶习又犯了,有点优势就企图独占师资资源,积极向原野建议道:“他们就是四个傻瓜,你教他们也没用,不如专门教我一个好了!多分给我点时间,我能学得更快!”
原野心里正懊悔呢,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闭嘴,你只是……有点天赋而已,没什么可得意的,凭什么想吃独食!而且你要学会脚踏实地,戒骄戒躁,低调做人,不然将来肯定走不远!”
阿满不服:“我都这么聪明了,为什么要装傻,那我不是白聪明了吗?”
你这野孩子还敢顶嘴?原野一指案几,把脸一板,当着老师越发对她这个野孩子没好气了,“抄书去,练练你的那把王八字,写的东西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抄书就抄书,你凶什么……”阿满还是很不服,但嘟囔一声就过去了,不敢再嘴硬,毕竟她也很珍惜这种免费学习的机会,真把原野惹火了,不让她白嫖可就全完了。
原野又转过头来对另外四个人温声安慰道:“你们也不要灰心,努力比天赋重要,只要坚持学习,顶多只是比阿满多花点时间罢了,最终效果一样。”
现在可完了,他本来就想试试这四个里面还有没有天才,结果试完不但没有,这四个人还都蔫了,他也就只能猛灌鸡汤,强行抹平——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阿满胡乱学一晚能顶阿清认真学半个月,一点道理也不讲!
“是,三郎大人,我一定好好努力!请期待我的表现!”弥生安心了,反正只要不赶她走就行,她也没想过和阿满比,甚至平时她都有点怕阿满,根本不敢惹她。
桃井兄弟也连连小鸡啄米,硬着头皮表示他们也会继续努力,倒是阿清像被打击的不轻,似乎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是最差的,依旧低着头望着地面,紧紧握着拳头一声不吭。
原野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标签从【怪怪的,有点死心眼的孩子】更新成【怪怪的,有点死心眼但自尊心好像很强的孩子】,只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让她自己缓过来了。
混蛋啊,动画片果然不可靠,天才根本不是一窝一窝的,自己就不该信那鸟玩意!
…………
识字课继续,十几天下来,学霸阿满继续独领风骚,进度碾压所有人,连教材都不和他们用一本了,而弥生小优,进度也不错,桃井兄弟则平平无奇,只能说马马虎虎,最后只有阿清成了学渣,进度落后别人好大一截。
天赋这种东西真没法说,以前还以为她保底也能混个211,现在看看,她能拿到高中毕业证就算成功!
原野还是比较怜弱的,下午帮人看完病,一出“黑诊所”的门就看到阿清嘴里念念有词,正在地上写写画画,似乎在完成护卫工作的同时,也在努力温习功课。
她这么努力,原野都不忍心了,过去蹲下温声劝道:“不用这么勉强自己,学的慢一点不要紧。阿满几个月就能读写,你花一两年学会也只是分了先后,效果其实一样,而且你也有比阿满强的地方,你武艺不是比阿满好很多吗?你应该能轻松把阿满按着打吧!”
阿清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太喜欢别人否定阿满,哪怕是他也不行,轻轻摇了摇头:“上次是意外,阿满姐姐有伤在身又吃的太饱,这才被我踢了一脚。她其实很厉害,自创了很多保命绝招,真对上了,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按住她。”
“哦,保命绝招?”原野一听就心动了,注意力立刻偏转,颇有兴趣地问道,“什么保命绝招?”
阿清张口欲言,但欲言又止,很快垂下眼睑,只有眼睫毛轻颤,嘴上不说话了。
她就是给阿满挣点面子罢了,其实阿满武艺就是很拉胯,发明的那些保命招式更是奇葩:
阿满正面遇敌,通常第一招是“面目狰狞斧”,高举小斧头大叫着冲向敌人,面容扭曲,叫声尖锐,豆豆眉都要挤在一起,就像地狱短腿恶鬼冲出来了一样,争取把敌人吓到尿裤子不战而逃,她也就安全了。
不过第一招她一次也没成功过,一般她会接着用第二招“脚底抹油步”,也就是眼看吓不住敌人,转身就逃,但这招是虚招,如果敌人借机追砍她,她反手就是第三招“卑鄙无耻粉”,掏出一把生石灰来就扬对方一脸,然后再拿着小斧头开始劈人。
如果撒石灰也不管用,还是干不过,她就会开始真逃跑,用出第四招“空空如野弹”,把自制的火药弹大把大把往地上摔,制造出大片烟雾,然后借机撒腿就跑,一路哭爹喊娘,能跑多快是多快。
最好能有条河让她跳进去,她还自制了“井之木”,能在水面上狂奔一小段距离,落水了也不怕,她水性相当不错,也备了吹气尿泡,顺河漂出几十里也淹不死,足够把敌人甩掉。
当然,她也不爽就这么逃了,觉得很丢人,继续开发出第五招“众生平等炮”,准备把第四招改成边逃边骂敌人是屎壳郎,引诱敌人来追,让她能找个拐角,回头一炮就把敌人崩了,以证明练武没鸟用,出来混还是要靠脑子的。
就是她一直搞不到钱,赌钱还老输,根本买不起铁炮,这招只能想想,用不出来,经常向阿清抱怨凭什么她们生下来就是穷光蛋。
阿满自己开发的这套“保命绝招”丢人到一定程度了,完全不要脸,里面全是卑鄙,没掺一点武德,阿清根本不好意思细说,倒是让原野误会了,以为这是她们流派的机密——都是“保命绝招”了,是机密很正常,换了他也不会轻易告诉外人,他能理解。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准备走人了,最后说了一句:“就当我没问吧,不过你真不用这么为难自己,你就是你,不用和阿满比,慢慢来就好!”
阿清倒真不愧是小毛驴的性子,倔得很,还在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不争气,谁都学不过,没想和阿满姐姐比。她本来就比我聪明,我学不过她本就应该,不然爷爷也不会只选她修习我们活命流的阳之术。”
“哦?”原野闻言脚步一顿,没想到无意间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们混在一起都快两个月了,她们可从没说过自己是甲贺众哪支的,防备心如同本能。
当然,这也正常,她俩要是傻白甜,见个人就一派天真烂漫,什么都会往外说,坟头草早就三尺高了,根本遇不到他。
原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活命流阳之术,一听就有点厉害,他忍不住就想了解了解,想看看对自己有没有用,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活命流阳之术是指的什么?”
第41章 活命流吃枣药丸
阿清心情低落,一时失言,不小心把自家老底给爆了,但好在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原野已经被她视为半个自己人,亲近程度仅次于阿满——原野本性“善良仁厚”,为了救治穷苦村民愿意亏钱卖药,赢了她的脑袋也没羞辱她,日常还会记得她吃没吃饭,会担心她太闷愿意花时间教她识字,真的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
那既然原野在她的认知里是个善良的好人,她们即便露了老底也无所谓,甚至将来她们还要带着他一起去要饭乞讨,这些事他早晚会知道,那现在和他说说似乎也没什么。
她微一犹豫便轻声细语,实话实说了,“阳之术就是‘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技法’。听我爷爷说,阿满姐姐的七方入、望识破和奇语术只需再积累一下就可以出师,五车五欲之术也已经接近小成。”
“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技法?”原野没太听懂,奇怪道,“这些七方入、望识破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反正都说了,阿清也不介意说得更详细一些,轻声道:“七方入是指七种伪装潜入的方法,阿满姐姐能扮成猿乐师、田乐师、虚无僧、放下师、盲眼法师、傀儡师、常之形(指普通人),无论哪种职业哪种人,她都能扮演的活灵活现,穿街过卡,游走各地从没被人怀疑过。”
原来是间谍伪装技巧,怎么起了这么怪的名字,原野明白了,接着问道:“那望识破呢?”
“大部分人,阿满姐姐只要搭上眼一看,就能把他的身份来历猜个八九不离十,就算伪装也骗不过她。东海道一带的武士公卿她瞧一瞧,都能知道他祖上住在哪里,家里还有谁,实力如何。”阿清轻声说道,“我爷爷说,东海道之内,只论‘望识破’,阿满姐姐已经不比他差多少了,但在别的地方还不如他,阿满姐姐很不服,还和爷爷大吵过一架。”
除了依旧是间谍技巧,还有点像反间谍技巧,专门用来搞同行的,果然无论什么时代,同行都是冤家。
原野心里琢磨着,继续询问:“那奇语术是……”
“阿满姐姐能说几十种各地方言,还会说各地山贼、河盗、僧侣、行会之间的切口密语,有很多时候她和别人说话我都听不懂,而且阿满姐姐还能在肚子里面说话,会和动物交流,有次狗追我们,她冲狗叫了两声,狗发了一阵呆就走了。”
原野轻轻点头,阿满语言天赋确实不错,和他混在一起没多久,口音就学得七七八八,新词都学去不少,八成把他的口音当成了西海道方言,准备将来拿去蒙别人。
这么看看,阿满确实很聪明,说是天才并不过份,毕竟你想装成猿乐师,要会模仿各种动物进行舞蹈,没练过没天赋看起来会像傻子;
要扮演虚无僧,要会吹奏尺八,对佛教教义有所了解,甚至能当众讲法;
要扮演田乐师,要会各种民间小调,会唱歌,嗓音还不能太差,不然也容易出纰漏;
要扮演放下师,你要会变魔术戏法,要有两手独门绝活,以证明身份;
要扮演傀儡师,你要会表演傀儡戏和精通火药,要能看着像样;
要扮演盲眼法师,你要会弹琴日本琵琶,还要会装瞎子,这才不引人怀疑;
要扮演常之形,也就是陪酒女、村姑、小侍女这些日常生活中的角色,怕也需要大量生活体验才能不露破绽。
至少你说她一声“多才多艺”毫无问题,更别提她的“望识破”八成要记住各家族的历史、家纹、姻亲渊源之类,需要的脑容量绝对不小,只能说她脑子确实好用,天赋确实极佳。
原野心里思索片刻,又问道:“那五车五欲之术呢,这又是什么?”
阿清回忆了片刻,轻声答道:“五车五欲之术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指喜车之术、怒车之术、哀车之术等五车,以及色、食、趣等五欲,通过体察目标的五车五欲来操纵目标,建立相应的关系吧?可以借此打探消息,或拿取什么东西。这门技法,听我爷爷说,阿满姐姐也已经修习到小成境界了,只是也就到这一步,不可能完美无缺。”
这听起来有点像“间谍心理学”,用收买、扮可怜、激怒对方、投其所好等方法,不知不觉间就获得情报或偷取物品?
原野心里思考着,嘴上奇怪问道:“为什么这门技法她只能修习到小成,是有什么困难吗?”
阿清犹豫片刻,也没对他太过隐瞒,垂下眼睑轻声道:“听我爷爷说,色_欲之术要求气质好长得漂亮,阿满姐姐却……爷爷想剃掉她的眉毛让她重新长,或是让她干脆自己画一画,她不肯,当时才生气说她这辈子别指望修习到完美无缺。”
原野恍然大悟,忍不住轻轻点头,十分认同。
阿满确实长得挺搞笑的,气质……也有点让人一言难尽,反正不像个美人胚子,练不成这些歪门邪道实属正常,但就算如此,也已经很强了。
他弄明白了阳之术的原委,颇为认可地说道:“厉害,这门‘阳之术’一般人还真练不了。”
阿清也一直很佩服阿满,轻轻点头:“是的,我们之中只有阿满姐姐能修习,等我们爷爷去世了,她就是我们的新首领。”
她们爷爷周游天下六十六国,千挑万选才捡回来一个阿满,想把她培养成真正的传人,把活命流发扬光大,就是没想到阿满越长越歪,脑子是够用了,性格缺陷却极大,武艺还拉了胯,于是开始整天哀声叹气,觉得活命流吃枣药丸,只是这些就不用向原野细说。
嗯,活命流这名字,不是祈求活命的意思,是她们爷爷觉得将来他要是死了,阿满这个二代目上位,在她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带领下,她们这伙人能活下来就算成功,所以才哀声叹气着取了这么一个丧气的名字。
“新首领啊!”原野没想到随便问问,竟然发现了阿满的小秘密,这个喜欢打赌,贪得无厌,好吃懒作,爱耍滑头,吃了早饭就开始惦记午饭的街溜子,竟然本事很大,甚至还是甲贺活命流未来的一派之主。
有点出乎意料啊!
不过,后世好像没有关于她的记载,大概是当间谍当的再好,也上不了台面?或是一辈子就生活在阴影之中,所以干脆默默无闻?甚至早早就夭折了,活命流没活下来?
原野心里想了一会儿,目光转到阿清身上,关心地问道:“阿满修习的是阳之术,那你修习的技法是什么?阴之术吗?”
阿清呆了呆,小脸上微微露出黯然之色,垂下眼睑轻轻摇头:“不是,我……我的天赋修习不了阴之术,阴之术是阿浅和阿愚在修习。阴之术专门修习各种隐身术、遁术,要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某个地方,需要身材矮小灵活,但我爷爷说……我爷爷说我将来会长得很高,修习阴之术事倍功半,就……让我转修山伏之术了。”
山伏是一种在山里修行的苦修士,因常年以个体力量对抗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凶猛的野兽,身体极为灵活,反应极为敏锐,忍受痛苦的能力极强,非常擅于近身搏杀和决死求生,长期下来就成为一种击技杀人之术。
阿清脑瓜子有点笨,面对陌生人还三棍子才能打出一个屁来,修习不了阳之术,又越长越高,和阿满同龄就已经比她高一头了,将来八成还会更高,所以爬墙钻洞躲藏潜伏比较困难,阴之术也修习不了,只好去专修武艺。
对此,她还是有点小自卑的,觉得自己好像很没用。她们这一行需要尽量避免和别人正面冲突,战斗是避无可避时的被迫选择,她出力的机会其实并不多,大多数时间就是跟着阿满给她打下手,近乎白吃饭。
那到了现在,她本来就是活命流中天赋最差的,在学识字时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最差的,心情就难免越发低落,越发觉的自己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只好更加刻苦拼命,力求能改变这种状况。
她觉得自己除了强大以外,一无是处,这令她的自尊心非常难以接受。要不是现在是原野在问,她八成就清冷一眼,理都不理了,根本不会说这些难堪往事,甚至要被问急了,她都有可能一棍子砸在对方头上——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善良孩子,刚见面时还想抹了原野脖子呢!
原野倒觉得她们爷爷能做到因材施教,应该是年老成精,是草莽中的高人,有点想将来结交一下,正准备再打听打听她们爷爷的情况呢,突然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他出了棚子一瞧,只见一大群人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家伙正向他的“黑诊所”急速冲来,个个急得不行,看样子是有人受伤了,还很严重!
一时之间,他顾不上和阿清继续闲聊,赶紧迎了上去。
第42章 Sirthis way!
受伤的是秃头十兵卫,也就是原野落难到曰本中古世代后接触到的第一个人。
这厮是上得山多终遇虎,好好进山挖野菜,看到一只羽毛鲜艳的大鸟,立刻来了劲,想发笔意外之财,偷偷摸摸就射了大鸟一箭,结果大鸟负伤逃走,他就开始一路狂追,结果三追五追,大鸟没追到,人从陡峭之处滚了下来,摔了个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好在他也有点人老成精,滚下来的时候尽量蜷起了身体,血肉模糊大多都是些擦伤挫伤,最严重的就是摔断了一条腿。
当然,这是放到现代来说,古代没有消炎药——1940年才有这概念,1551年就别想了,伤口发炎依旧有不小的概率会要他的命。
秃头十兵卫是原野手下唯二“员工”的亲爹,原野自然格外重视,立刻招呼家里所有人都动起来,煎药的煎药,烧水的烧水,拿纱布的拿纱布,找夹板的找板,开始给十兵卫仔细清理伤口。
他在那里忙着救人,一时都没注意到村民们与往日有所不同。
日比津村的村民们因为生活乏味,通常很爱看热闹,像是十兵卫摔得血肉模糊,哀嚎不止,这放在村子里绝对是件大事,他们肯定要挤在门口看一阵子,说不定还要商量一下十兵卫的葬礼该怎么办,结果这次把十兵卫送到了,他们却立刻一哄而散,全都躲得远远的。
村民们都逃了,就露出几个牵着马的武士,为首的武士年纪十七八岁,身高一米七略多,算上绑着的冲天发髻,能有一米七五七六,身上则穿着一件灰色素袄,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丝绸腰带,整体还算体面,但素袄上又挂着几个破布袋子,猛然一看,又像丐帮弟子一般。
看这发型打扮就知道他也在走“轻剽倾奇风”,而且神态也差不多,很倾奇,冷眼看人,有种世人皆低我一等的桀骜之色,但偶尔浓眉压一压,再加上他还有点鹰勾鼻,眼神中又显得有些阴郁之气。
他身后还紧跟着两名武士,一名年龄十八九岁,微胖,皮肤白晳,五官柔和,一直笑眯眯的,似乎性格不错;另一名十五六岁,肩宽体阔,梳着茶筅头,眼神明亮,腰间佩刀,手里提着一把短柄铁炮,正是前田利家。
前田利家在门外看了一眼,一指原野就向那名“丐帮弟子”禀报道:“主公,那位就是野原三郎大人!”
他的主公自然就是“尾张大傻瓜”织田信长了,但织田信长连眼角都没瞥他一下。他又不是瞎了,原野长得那么醒目,穿着木屐一米八多往那一戳,完全鹤立鸡群,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过只是长得高对他没用,他漫不经心地转头对其他人吩咐道:“去村里问问,阿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和前田利家一见就很投缘,毕竟两个人爱好一致,在外人眼里都有点病,而前田利家这段时间没少在他耳边叨叨,说在日比津村无意中发现了一位“隐世高人”,精通汉学,擅长医术,气度过人,绝非凡物,一个劲劝他赶紧把这人也网罗到麾下,别便宜了外人。
他自然是不太信的,前田利家在他眼里还是太年轻,就打架斗殴是把好手,不可能有识人之能,十分怀疑前田利家被人骗了,一直没动弹。这次还是春暖花开,他要去找桥本一巴学习、练习铁炮技艺,路上又被前田利家叨叨烦了,这才顺路过来看一眼。
嗯,他之前在那古野城家宅里练习铁炮,不小心打死一名扶持家臣,引发众怒,他的老师平手政秀差点气疯了,已经严禁他再在那古野城随意开火,打鸟都不行,他也就只能跑出来练习铁炮。
织田信长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回马众们领命散去,准备抓几个村民问问前田利家是不是在吹牛皮,而织田信长在门外看了一会儿,也看不清原野在干什么,觉得有些无聊,就转身四处游荡起来。
他先参观了一下原野的“储药棚子”,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药材,再细瞧一下原野书写的汉字药名,之前的想法微微动摇,觉得原野的医术可能真有点东西,但东西多不多还要再看看,便离开竹棚子,随意就往屋子里走。
前田利家和另一名小姓家臣池田恒兴也没劝他的意思,就扶着刀柄拎着铁炮跟在他后面。他轻剽倾奇,礼法都不讲了,哪有什么礼貌,劝了也没用。
而阿满正在屋里打瞌睡呢,她之前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屋外有动静,但估摸着帮忙的人够多,不缺她一个,再加上睡得正舒服,也就懒得出去,没想到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她就算在半睡半醒间脑子也在转,这脚步声她记忆里没有,立马觉得有点不对,猛然就惊醒过来,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土座里面,护到孟子奇身前才定睛一看,一眼就认出了织田信长——她以前见过织田信长,还看过织田信长男扮女装唱大戏。
她一时惊讶至极,忍不住脱口而出:“啊,织田大……”
好在她够机灵,硬把“傻瓜”两个字咽了回去,只是目光立刻转到前田利家身上,眨眼之间就想明白就是这个家伙害的,九成九就是他说着“Sir,this way”把织田信长这神经病引来的,不然织田信长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神经病人人都怕,就算她性子蛮横也有点怕,一时也搞不清织田信长这神经病想干什么,只能先护着孟子奇看看情况——原野这人很重情义,孟子奇对他很重要,她早就摸透这点了,所以无论织田信长想干什么,只要孟子奇平安无事,哪怕房子被烧了,钱全被拿走了,原野事后都会记她一功。
她在那里小心提防,织田信长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野孩子,只当她是原野的侍妾或侍女,漫步走到原野的案几前,开始随意翻看他的藏书和文稿,看到拼音写就的《赤脚医生手册》立马眼前一亮,似乎很感兴趣。
只是他看不懂,翻了一阵便随手扔下,接着注意到原野自制的滑轮弓堆放在土座一角,又露出感兴趣之色,走过去细看,还拔动滑轮,凝神琢磨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滑轮弓不用的时候不挂弦,配件也都会卸下来,以延长弓材寿命,避免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