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线返回布达珀斯以后，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他不由自主的联想到维捷斯机场之战中阵亡的帕普-玛丽安，二人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却凋谢在了遍布血与火的战场上。
除了两个小姑娘的阵亡，他始终无法忘记的是那天的战斗中敌人耀武扬威的多炮塔坦克。
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他就难以抑制的血压飙升。
这年头步兵的反坦克手段太低效了！
讲真的，如果当时有火箭筒或者无后坐力炮，何必冒险深入敌后，至少莉莉安等好几人都不会死了。
耿耿于怀的商某人专门写了一篇长文来描述战斗经过，强调步兵反坦克武器的重要性。
尔后，他担心有人太长不看，干脆再写了一篇简洁的建议报告。
他没忍住，又专门为此去找了团长。
非常滑稽的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报复心和责任心居然有这么强。
“……这个报告会被立马采纳嘛？团长要不咱们保险起见多找点关系？或者我再给院长写封信强调一下。”
“何急之有？”张少将哈哈一笑，悠悠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国家大力重整军备，我顾问团的报告都是经验之谈，自然是要重视的。”
“那就好。”吃了颗定心丸，商克感觉舒服些了。
他松了口气，大大方方的问询：“话说，团长，您看我这个军衔是不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哦？”张少将故意装作听不懂，反问：“很大是多大？”
“我觉得饭要一口一口吃，不如先来个中校。”
“你看，又急。”
“冤枉啊团长，您看我打的这两仗都还可以吧，放进步兵学院的教材里当战例都不丢份儿，区区一个中校又算得了什么呢？”商克理直气壮地说。
“还真没说错，不过现在毕竟在外，等归国了再评更好些。”团长张少将如是回道。
其实团长觉得商克似乎更擅长指挥步兵部队，现在联邦国防军正在组建装甲步兵师，也许那更适合商某人？
要知道大统制联邦国防军的军官晋升考核制度是非常严格的，尤其是从上校开始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若无拿得出手的成果或战功，仅仅有门路托关系也至多止步于上校，就这一点来说可谓相当公平。
商克的一系列表现在团长眼中就是年轻人独有的积极求进，在他看来与其现在就急不可耐的提出晋升申请，不如再耐心等等。
恰好现在总司令部批准了‘二十师计划’的构想，接下来要一口气组建二十个装甲步兵师。
就团长所知，放眼全国有能力驾驭这些机械化部队的高级军官也是屈指可数的，那么商克完全可以提名成为人选之一。
一是实战经历、二是履历丰富、三是专业对口，同时又有自己和院长两个人背书，先连跳两级晋升上校，然后以上校军衔代理一个师长之任，这样未必不可。
见商某人有些失望，团长知道他可能暂时理解不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于是半开玩笑的提了个建议。
“不如这样，你不是跟那匈尔瑞女王私交挺好吗，跟人家好好讲讲，别说中校了，指不定给你搞个上校当当。”团长笑呵呵地说。
语毕，他就把商某人打发走了。
稀里糊涂的离开军事技术顾问团办事处之后，商克才回过神来。
且慢！
不是吧，这怎么流传开的，我什么时候跟人家女王私交很好了？
而且这个军衔也不是说给就能给吧，允许授予外国人军衔吗？
“这顾问团到底要呆多久，当初说好的十个月就轮换，上头又说话不算话……”
郁闷的商克乘坐一辆四轮马车离开了。
自从返回布达珀斯以来，他就一直在躲着西格莉德，刻意避免见面。
因为在总参谋部的时候安娜跟他讲过了，关于‘破坏水坝迟滞敌人’这个构想，女王陛下非常不开心，甚至极为罕见的亲自批评，声称提出这个构想的不配称之为军人。
商克因此格外无奈，难以言表的落寞萦绕在他的心头。
身为军人连保境安民的基本职责都做不到，竟然要以破坏民用设施为代价来拖延侵略者的步伐，何其耻辱！
商克想到了那个身影——全体炮组成员伤亡以后独自装填开火的莱奥少尉，据幸存的匈军炮兵所说，莱奥少尉就出生在下游的蒂萨多布。
唉……
刻意的躲避迟早有逃不脱的一天，万圣节前夕，商克还是踏进了布达王宫。
西格莉德的神态与前段时间大相径庭，她的气色不太好，碧绿的眸子充斥着忧郁的阴霾。
“顾问先生，你这些天一直在忙碌吗？”她盯着商克问道。
后者躲开了目光，点头肯定道：“嗯，之前的战斗给了我很大的启示，我在总结经验教训。”
西格莉德很认真地对他说：“感谢你所做出的贡献，在危险的战场上履行超过顾问职责范围的职责，我向你诚恳致谢。”
商克心说你这么口头几句话就想给我打发了？
他很不领情地淡淡道：“作为军事技术顾问团的成员，我愿意冒险仅仅因为被匈尔瑞军人保家卫国的无畏精神所触动，我别无所求。”
这也是实话实说，小小的匈尔瑞也给不了商某人什么值得欢天喜地的事物，军衔和勋章之类的名誉说到底也就图一乐。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旁边的克拉拉看看商克又看看西格莉德，迷惑不解。
西格莉德纳闷道：“我想不明白，商少校，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商克想了想，索性直截坦言道：“据说女王陛下曾说过，提议破坏水坝的人不配穿着军服？”
氛围更加古怪了，就好像商某人在反过来数落匈尔瑞女王一样。
西格莉德脸上的羞赧之色一闪而过。
她诚恳地说：“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当时不相信破坏水坝的后果是可控的……”
“女王陛下还是太天真了，您以为只有您面临道德困境吗？”商克索性一吐为快，冷声道：“提出这个构想的人和执行任务的人，与身在后方的决策者一样面临道德困境。”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我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神情严肃的商克缓缓道：“之后的危机更大，敌人很快就会进攻布达珀斯，城市攻防战的残酷程度只会更甚。”
第119章 连升三级是死人待遇
谈及布达珀斯的防务问题，西格莉德的心情明显更加沉重。
一旁的克拉拉想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于是调转话题道：“顾问先生，女王陛下说过，为了表彰你的奉献，她要给予你奖励，那么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商克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言辞有点咄咄逼人了，便借势笑了一下，半开玩笑地吐槽道：“我们国家的军衔晋升好严格，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将军。”
原来你的梦想是这个呀？多么单纯的愿景！
西格莉德完全忘记了刚刚商某人还在批评她太天真。
她柔声允诺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向国防部为你提名荣誉军衔，商少校。”
“我当然……”商克正色道：“不介意。”
西格莉德轻叹一声，语调平静地说：“希望这能让你满意，我不想亏欠你这样正义的军人。”
我又成正义的化身了？
亲爱的女王陛下，你的反转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商克极力憋笑，最终还是没忍住，刻意戏谑道：“太好了，看来我配穿着军服，真幸运。”
西格莉德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几分，她微微侧身，故作镇定地说：“你当然配穿着军服，你一直都是优秀的军人，也是卓越的战术家。”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做最优质的战士！
一想到自己的外国荣誉军衔会比本国正式军衔等级还要高，商克就有点想笑。
毕竟历史上有这么一位故人在晋升五星上将之前就获得了菲律宾元帅的头衔。
麦大帅！说的就是你！
事实证明西格莉德是非常讲信用的，她很快就向国防部传话，认为应该给表现凸出的商某人授予荣誉军衔。
匈尔瑞国防部对商某人的初始印象其实不怎么好，几个月前组建王室卫队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有个军事技术顾问团的少校隔三差五就上门来索要兵员和武器装备，让大家颇为头疼。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实事求是的说，以水代兵之计几乎将匈尔瑞军队从土崩瓦解的边缘挽救了回来。
仅凭这一点，答谢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乎，在为阵亡的志愿航空队飞行员追授荣誉军衔时，国防部又专门为商某人准备了独特的晋升文件。
一名老学者似的少将与商克互相敬礼，然后郑重地递给他一张做工精致的信函。
“感谢你为保卫匈尔瑞做出的贡献，十五万国防力量从地狱边缘得到拯救。经过政府批准，我代表国防部向你授予上校军衔，不论如何，我们匈尔瑞人认可你的才华和功勋值得这个军衔。上帝保佑你。”
与荣誉军衔晋升令一同送来的还有军服，分为两套常服和一套礼服。
当然这在商某人看来只有收藏价值，因为匈尔瑞王家陆军的衣装不太符合他的审美。
尽管这个上校只是荣誉性质的，但说出去确实好听许多。
平常打交道的时候，一句‘Colonel Shang’可比‘Major Shang’有乐子多了，不明真相的人听到以后都要愣一下。
除了商克以外，同样获得荣誉军衔的还有四个人。
不过，他们都是追授。
自本月上旬起始，虽然初来乍到尚未做好准备，但大统制联邦志愿航空队就已经开始派出少量飞机执行巡逻任务了。
从10月6日至10月29日，志愿航空队已经升空作战426架次，期间爆发了三次较大规模的空战，一共击落敌机22架，自身损失14架，四名飞行员血洒异国长空。
准尉追授上尉、少尉追授少校、中尉追授中校，牺牲者在追授军衔时一概连升三级。
与之相比，大活人商某人的跨级晋升就显得没那么跳跃性了。
“他们居然只让你成为上校了吗？我觉得你仅凭智慧就可以当准将。”
得知商某人被授予了荣誉军衔，安娜既好奇又惋惜。
“不不不，这不能乱说，安娜，你要知道连升三级的待遇是为死人准备的。”一名路过的少校参谋哭笑不得地说。
安娜连连点头，转而对商克说：“好吧，抱歉，商少校……商上校，希望你下次也能跨级晋升。”
后者悠悠道：“我倒是希望我的本国正式军衔能变一下。”
“那一天不会很远的。”安娜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桌旁的手提包中拿了个封口玻璃罐出来。
她将玻璃罐递了过去，开口道：“这个是我家酿造的苹果酒，送给你，顾问先生，准备迎接万圣夜吧，可惜今年的万圣节无法休假了。”
好意难却，即使商克很怀疑这个自酿酒喝了会不会拉肚子，但还是道谢收下了。
匈尔瑞的万圣节融合了天主教传统与本土民俗，万圣节主要以悼念逝者为主，总体上是比较肃穆庄重的。
这样的节日自然存在法定假期，不过眼下伊凡罗斯大军压境，根本无暇松懈。
蒂萨河战役以匈尔瑞军队失败告终，匈军并未达成御敌于河流防线以东的战略目标。
同样的，尽管伊凡罗斯军队取得了战役胜利，但是趁机围歼匈军野战部队的企图也宣告破产。
匈尔瑞军队总伤亡3.3万人，其中死亡9268人，另外损失各种身管火炮221门、坦克132辆、汽车430辆、飞机138架。
伊凡罗斯军队总伤亡4.1万人，其中死亡1.08万人，技术兵器的损失要少些，一共损失火炮130门、坦克45辆、汽车240辆、飞机177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