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难道:“好吧,那我们再退最后一步。完颜永济,有几个女儿?”
“四个。”
“都送到我们蒙古来吧,就算完颜永济献女求和。”
“不可,陛下的长女和次女皆已出嫁!”
“嗯?”
包括忽难在内,所有蒙古大将,尽皆面色骤变。
“仆散端,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别忘了,现在是你们向我们求和!”
“不献四个公主,我们就杀入中都城去,尝尝完颜永济老妈和老婆的滋味!”
“连你也杀了,我们要让中都血流成河!”
……
诸将纷纷鼓噪起来,对仆散端怒目而视。
事到如今,仆散端也只能答应下来。
献出四个公主,又怎么了?
蒙古人要求的赔款数量,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财物和工匠凑足的,必须有女真贵女拿来充数。怎么?别的女真贵人,能为国牺牲,完颜永济就不行?
他这也算是和臣民共患难不是?
至于两位公主已经出嫁,在如此军国大事面前,就更不叫事了。
不过,当仆散端拿着这份协议,回到中都后,遭到了完颜永济和四位宰相的一致反对。
“大胆的仆散端!”
完颜永济勃然大怒,道:“你这是,想要朕做宋钦宗不成?何必还和蒙古人达成什么和议呢?你干脆,现在就把朕绑到蒙古军营,让蒙古人掳到草原上去,被乱马踏死!”
徒单镒沉声道:“仆散端有负圣恩,竟然和蒙古人达成了如此丧权辱国的协议。臣请诛杀此里獠,以儆效尤!”
尚书右丞奥屯忠孝高声道:“臣附议!仆散端,乃一逢迎陛下的佞幸小人也,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至于正朝堂!”
参知政事梁堂道:“若无仆散端之子仆散纳坦出,惹怒了蒙古,怎能惹出如此滔天祸事。臣以为,不但要杀仆散端,还有诛其九族!”
权尚书左丞胡沙虎更是哇哇怪叫,道:“杀了他!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然后再杀他全家!”
“陛下饶命!饶命啊!”
咚咚咚~~
仆散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我也是没办法,蒙古人如此凶恶,这已经是咱们最好的条件了,老臣实在是尽力了!我愿意献上……啊!”
话刚说到这,仆散端就感到背部剧痛,身体内出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艰难的转过头去,但见一名殿前武士,正满面冷笑的看着自己。
这一下,他完全明白了。
最想让他死的,不是另外四个丞相,而是皇帝完颜永济。
不是完颜永济,谁能指挥得动殿前武士?
完颜永济想把一切议和的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不让他说半句辩解之语。
完颜永济更害怕他狗急跳墙,说出当初谋害先帝两个儿子的元凶!
所以,完颜永济早就做足了准备,要在他议和回来杀了他,什么“尚书令”“配享太庙”,完全是为了迷惑他的谎言。
好后悔啊!
本来他已经做足了准备,要拿家里的钱财买命的。自从给完颜永济干了脏活后,他收钱收的肆无忌惮,光黄金就超过五万两。这么大笔财产,他都藏起来了。
如今金国面临蒙古人的巨额赔偿,这么这笔钱财,应该能让金国朝廷放过自己。
但是,他着实低估了完颜永济的狠毒,根本就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更是后悔,不该帮着完颜永济干脏活,以至于落到了如此地步。
当然了,现在再后悔,已经完全没用了。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噗通!
仆散端的尸身,倒在了大殿上。
“抬下去!”完颜永济厌恶地看了一眼,道:“传朕的旨意,仆散端和蒙古人达成了丧权辱国的和议,有负圣恩,已被朕处死!”
“陛下,那和蒙古人的和议怎么办?”参政梁堂问道。
第106章 金国版靖康之耻, 天下震动!
“还能怎么办?”
完颜永济狠狠地瞪了这个忠直的老臣一眼,道:“和蒙古人达成协议之时,仆散端还是我大金的右相,代表了大金国。难道,我大金还能言而无信不成?”
梁堂着急道:“可是,仆散端签订的协议,太过丧权辱国。恐怕对我大金的颜面,和陛下的令名,都太有妨碍啊!”
完颜永济对他更厌恶了,道:“朕意已决,和蒙古的和议,必须完成。梁堂,你不是负责中都治安吗?就由你筹措子女金帛,满足蒙古人的要求吧。”
“不可!万万不可!陛下还请三思啊!”
梁堂跪倒在地,连连叩头,眨眼间额头上就现出了殷红的血痕,誓死劝谏。
“梁堂!”
陡然间,徒单镒发出了一声怒喝,道:“在蒙古入侵大金之前,我就上书朝廷,说野狐岭五百里防线,处处分兵,处处不可守。不如将兵马集于大城,以待蒙古。结果,你是怎么说的?”
“我……我说,放弃野狐岭防线,蒙古军就可能从小路兵进中原,威胁中都,太过行险。”
“那现在看来,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梁堂羞得满面通红,期期艾艾地道:“是我……是我错了。”
徒单镒又道:“我的第一次上书,朝廷不纳,又马上第二次上书。我说,昌、横、抚三州,士民殷富,人皆勇健。三州牧监,更有战马近百万,绝不容有失。必须将这三州的人口和战马,全部内徙,免得为蒙古人所用。结果,你又是怎么说的?”
梁堂更加羞赧,道:“当时我说,这是自损国土,绝不可行。”
“现在看来,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是……是我错了。”
徒单镒继续道:“还有,当初我不但派两万大军,来援中都。而且上书朝廷,东北地区的兵马绝不能再调一兵一卒了。留下这一万军,再给我调动东北州郡兵的全权,我能力保东京和上京不失。当时,你又是怎么说的?”
梁堂道:“我说,东北留五千兵和一万兵,没多大区别。而且,东北苦寒。蒙古人贪恋中原的花花世界,未必去打东北。”
“现在看来,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我错了!”
中都的护城河都快四十里长了。
当初铁木真率五万大军看住中都守军,是不可能围个针扎不透水泄不通的,只能防住城内大股敌军的出动。所以,这一年多来,中都城的消息一直和外界保持通畅,直到“百万大军围中都”。
梁堂当然知道,上京和东京已经被哲别毁了的事。
梁堂是什么坏人,更不是什么奸佞之辈。恰恰相反,他一直对大金忠心耿耿。只是能力确实不能和徒单镒这种当世人杰相比,以至于每次都做了看似正确的抉择,最后却被证明为馊主意。
到了现在,梁堂已经是羞的满面通红,脑袋几乎贴到了地上。
徒单镒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梁参政,既然你三次对朝廷的建议都错了,凭什么确认,这次阻拦和议,也是正确的呢?”
“我……”
“还有,你觉得,咱们还能坚持多久?”
梁堂道:“中都城城防坚固,将士用命,粮食可支三年!”
徒单镒冷哼一声,道:“三年?那些粮食,只能顾得上城中的十五万大军吃上三年,却顾不得半点城中的百万的百姓。三个月前,民间就有一些百姓家里断粮了。昨日,整整十三家百姓阖门自尽!怎么?你要逼着全城百姓易子而食不成?”
“我……”
徒单镒继续道:“而人家大蒙古帝国呢?不知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不再是只知烧杀抢掠的草原野蛮国度,而是把分化拉拢的手段运用的极致的天下大国。
我知道,你会说,草原人都出征在外近三年,想念家里的老婆孩子,又抢了无数子女金帛,归心似箭,恐怕连铁木真,都逆不了如此人心大势。
不过,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铁木真不能咬着牙,再坚持三年?”
梁堂被徒单镒说的哑口无言,只得将头上的官帽取下,道:“梁某愚钝,误国多年,实在是不配做这个参知政事。我这就辞官不做。而且,我以后对于朝廷大政,绝不会再置喙一言。”
徒单镒却微微摇头,道:“梁参政,你误国多年,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那……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再帮朝廷做最后一件事,把蒙古人把需要的子女财帛凑齐了。”徒单镒将梁堂搀起,温言道:“老夫知道,梁参政是个忠厚君子,只是才力不足,才做了一些错事。
如今,蒙古人要的子女金帛,肯定是要凑齐的。你来做这件事,总比别人做这件事,对中都的伤害要小的多吧?”
梁堂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好……好吧,我做。”
“如此甚好。”
完颜永济大喜,道:“传朕的旨意,参知政事梁堂,公忠体国,从即日起,为我大金左丞相,全权负责和蒙古人的交涉。”
左丞相完颜纲和右丞相仆散端都死了。
现在梁堂这个左丞相,就成了大金事实上的首相,有权力调动一切力量,满足蒙古人所需要的子女金帛。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中都城内一阵鸡飞狗跳,军民百姓怨声载道。
没办法,为了满足蒙古人要求的数字,梁堂必须极力搜刮,只是尽可能地保证公平而已。
首先,城中无论贫富贵贱,包括完颜永济在内,所有金子、银子、铜钱,布帛,乃是于金银铜器皿,女人的首饰,珍宝玉石,一样不留,全给城外的蒙古人送去。
所有牲畜,无论是马骡驴,还是猪牛羊,甚至是城里的狗都没剩下一条,也都送到了蒙古的军营。
至于女真女子?
除了四位公主之外,梁堂再公正,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去动皇室女子,或者朝廷重臣、军中将校的女眷。不过,普通宗室女子,普通贵人女子,乃至女真平民女子,就完全没有任何顾忌了。
大金的国库和完颜永济的内库,更是完全不能幸免。
要不是怕蒙古人得了财物后翻脸继续攻城,梁堂连城内的粮食和军械都想卖给蒙古人,以尽可能的减少输送女真女子。
不过,尽管梁堂如此卖力和公正,还是遭了一身骂名。
中都城内的军民百姓,白天提起梁堂来,简直恨得牙根都痒痒,恨不得生食其肉,寝枕其皮。
晚上到了家里,那就顾不上骂梁堂了,改骂完颜永济,骂大金朝廷!
搞什么搞啊?
谁不知道,仆散端是你完颜永济的黑手套?
现在,只不过是你完颜永济,扔了一双叫仆散端黑手套,换了另外一双叫梁堂的而已而已。
梁堂就是个干脏活的,你完颜永济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原来的金章宗完颜璟,已经很像是宋徽宗了。
现在可好,又来了个宋钦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