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盯着什么牛羊和女人，我听说，最近蒙古人富裕起来了，有很多好东西。”
“是啊，什么醴酒，好喝得很，就是太贵！买他们的，哪比得上抢他们的！”
“还有那精盐和柔滑的羊皮袍！”
……
一众乃蛮大将纷纷呼喝。
蔑儿乞部的可汗脱黑脱阿，更是高声赞同。他和铁木真结下了夺妻之仇，蒙古部不灭，蔑儿乞部就永不得安宁。
就连铁木真的亲叔叔答里台，都丝毫不顾自己蒙古人的身份，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不过，乃蛮部作为西部草原的霸主，终究还是有明眼人的存在。
乃蛮人不是没有和蒙古人接触过。
当初，铁木真和王罕的联军，大败太阳汗的哥哥不亦鲁，多亏了太阳汗出兵援助，不亦鲁才转危为安。
虽然这仗，乃蛮人没吃什么大亏。但是，乃蛮人中的有识之士，已经了解了蒙古人的战力。
“唉，你们尽说些大话！太阳汗啊，您这样做乃蛮人的大汗，行吗？还是把这些话收起来吧！”
乃蛮部的老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越众而出，道：“蒙古人不是那么好攻打的，铁木真更是完全不可轻视的！他麾下，还有号称草原第一勇士的赵朔，不但阵斩了王罕，还发明了那些新奇的物事，让蒙古人更加强大。可汗你主动挑衅人家，是在自取灭亡啊！”
“闭嘴！”太阳汗愤怒地向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看来，道：“可克薛兀撒卜剌黑，你是乃蛮人，还是蒙古人？怎么不帮我们乃蛮人说话，反而宣扬蒙古人的强大？”
“哎，我的太阳汗啊！老臣当然知道自己是乃蛮人！但是，我更知道您是什么人啊！”
“本汗是什么人？”太阳汗沉声问道。
“当初您的父亲，亦难赤汗曾经说过：我的妻子还年轻，做丈夫的我已经老了。两个儿子是祈祷神而生下的，尽皆懦弱无能。我死之后，他能管得住我这些百姓吗？’”
“放肆！”
太阳汗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啊！竟然拿父亲来压我！别忘了，现在我才是乃蛮部的可汗！来人啊！”
“在！”
“把这老东西押出去！”太阳汗怒令道。
“是！”
自有乃蛮武士上前，绑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就走。
乃蛮部的太子屈出律见不是事，赶紧劝道：“伟大的父汗啊，请您暂息雷霆之怒。可克薛兀撒卜剌黑是侍奉爷爷的老臣……”
太阳汗越发愤怒，道：“住口！你身为本汗的儿子，怎么不帮我说话，反而帮着那个老糊涂？再啰嗦，我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这……这……哎！”
屈出律没办法，只得闭口不言。
只闻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的叫喊声渐渐远去：“我的太阳汗啊，你太不了解自己了！你除了放鹰、狩猎，什么心思、什么本领也没有！别说铁木真了，你连古儿别速那个女人都比不上，绝不可和铁木真为敌啊！你听听，帐外的狗在狂吠！不祥之兆，这是不祥之兆啊！”
太阳汗被骂的面色铁青，恨恨地吩咐道：“再抽这老东西二十鞭子！要不是看他老糊涂了，今天本汗就宰了他！”
又向札木合看来，道：“札木合，你是铁木真的安答，最了解铁木真不过。你说说，我乃蛮是不是远比蒙古强大？本汗出征，消灭铁木真是不是轻而易举？”
“呃……”
其实，札木合投奔乃蛮人，刚见太阳汗的第一面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因为，札木合刚进太阳汗的王帐，太阳汗就捏住了鼻子，让札木合站远一点，别让身上羊皮袍子的臭味熏到他。
在札木合看来，若他是太阳汗，对于来投的草原英雄，别说身上有些臭味了，就是浑身屎尿，都会毫不介意地来个大大的熊抱，诚心笼络。太阳汗连自己都大大不如，怎么可能是铁木真的对手？
札木合之所以继续留在乃蛮，不过是看太子屈出律惊才绝艳，是个出色的人物，乃蛮人还有些微的希望罢了。
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太阳汗的昏庸。
太阳汗别说札木合了，连自己的儿子屈出律都完全不了解，根本就不屑一顾。
当然了，事已至此，札木合也只能尽力为太阳汗谋划。
札木合稍微沉吟了一会儿，字斟句酌道：“乃蛮人远比蒙古人强大，太阳汗您自然也远比我那个安答英明。不过，咱们草原上有句话，骑快马不觉得路途远，朋友多觉不出困难。对付铁木真，何不找些盟友？比如您的兄长不亦鲁。还有，南方的夏国人（西夏），西方的辽国人（西辽），都可以试试。”
太阳汗却连连摇头，道：“本汗怎么可能去求不亦鲁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夏国人，本汗和他们没什么交情。辽国人，就更不可能了。他们一直当我们乃蛮人是奴隶，四十年前，我们才从辽国独立出来。再说了，靠这些人帮忙，即便打败了蒙古，分他们战利品恐怕也不少，那又是何必？”
“可是……”
札木合还要再劝，太阳汗却已经自己拿定了主意，胸有成竹地道：“对了，蒙古人的南边，不是有个什么汪古部吗？汪古部只有五千户，想必不敢违逆本汗的意思。我过几天就派使者，和汪古部商量，一起夹击蒙古之事。”
在太阳汗看来，自己答应联合汪古部，已经部分采纳了札木合的意见，大大给了札木合面子，简直完美！
“其实，单凭我乃蛮人，已经足以荡平蒙古人了。为了照顾札木合的面子，本汗选择了退让，答应联合汪古部。我可真是个礼贤下士，善于笼络人心的英明可汗啊！”
太阳汗得意地想着，宣布散会，回内账去找古儿别速玩耍了。
第24章 出兵偷袭，攻打乃蛮！
如果说太阳汗是个大聪明，那他向汪古部派出的使者脱儿必塔失，就是纯纯的倒霉蛋了。
脱儿必塔失快马加鞭，足足行了半个月，才到了汪古部。但是，刚刚说明了来意，就被汪古部的可汗阿剌兀思命人绑了，送给铁木真做礼物。
这回就不用保密了。
在金国看来，只要草原内部厮杀，就是符合金国利益的。汪古部具体站在哪边，金国并不在意。
所以，铁木真直接召集诸将，到王廷议事。
待脱儿必塔失将太阳汗的图谋一五一十的讲完，王庭内顿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没什么好说的，乃蛮人想打咱们，咱们还想打他们呢！大哥，下命令吧！尽起大军，出征乃蛮！”
说这话的，正是铁木真的幼弟铁木格。长期镇守王庭的他，浑身上下热血沸腾，最想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然而，马上就有个叫马刺勒的蒙古贵人出言反对，道：“不可！西部草原的春天，来得比咱们东部草原早。咱们的战马经过一冬天的消耗，还瘦弱得很，而乃蛮人的战马却已经养回了力气。现在出兵乃蛮，是拿咱们的短处去打乃蛮人的长处，这并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
马上就有人附和道：“是啊，现在召集部民作战，不知会累死多少牲畜。不如，咱们按兵不动，等着乃蛮人来攻。等他们来了，咱们们的马力也养的差不多了。”
铁木格怒不可遏：“这是什么话？怎么咱们的马就瘦弱了？我麾下的战马，个个膘肥体壮得很！”
马刺勒毫不相让，道：“铁木格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牲畜初春最为瘦弱，秋后最为肥壮，是草原上人所共知的现实！咱们以逸待劳，等着乃蛮人来攻，有什么不好？非得蛮干不可吗？”
“我……”铁木格一时语塞。
但是，他的三哥别勒古台站了起来。
别勒古台道：“不是蛮干，而是生为草原勇士的尊严。乃蛮人宣称把咱们的弓箭夺走，那就是挑衅咱们的尊严！生而为草原勇士，别说在活着的时候了，就是死，也要让尸骨与箭筒、弓箭埋在一起！乃蛮人如此挑衅，咱们能忍吗？”
马刺勒据以力争，道：“不是忍不忍的问题，是合不合算的问题！再说了，夺咱们的弓箭，那是乃蛮使者对汪古人说的话，也算不得直接挑衅咱们。”
别勒古台指着马刺勒的鼻子，道：“少他娘的找理由，我看你是怕了乃蛮人，你就是个懦夫！”
很快，另外一个叫朵里不合的蒙古贵人声音响起，道：“咱们在大汗面前议事，须就事论事。别勒古台你质疑马刺勒的勇气，不大合适吧？”
……
很快地，大帐内分出了两派。一派支持马上出兵，出征乃蛮，让乃蛮人知道他们究竟招惹了怎样的敌人。一派主张，等乃蛮人来攻，以逸待劳，防守反击。
铁木真双目似闭非闭，既好像认真听着蒙古贵人们的争吵，又好像充耳不闻神游天外。
事实上，铁木真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打！为什么不打？
自从成为东部草原之主后，他的野望迅速膨胀起来，迫不及待要击败乃蛮人，一统草原！
而且，他已经和忽难率领的六名扯儿必商量过了。虽然蒙古现在有着诸多劣势，但乃蛮战士战力不强，蒙古的胜算还是颇高的！
不过，铁木真毕竟雄才大略，不愿意消耗自己的威望强压下不同意见。
能统一意见，还是统一的好。
“启禀父汗，我以为，咱们应该马上出兵，攻打乃蛮！”
忽然，赵朔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铁木真陡然睁眼，饶有兴致地说道：“为什么？阿朔，你详细说说。”
“因为，乃蛮人绝对想不到，咱们在这个时候出兵！”
赵朔看问题的这个角度，铁木真还真没想过。
不过，他是天生的军事家政治家，简直瞬间秒懂，道：“打仗这种事，最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当初，是王罕出其不意，打了咱们个七零八落。后来，又是咱们出其不意，以弱胜强，杀了王罕。现在，乃蛮人轻视我蒙古，又是春天咱们最不愿意出兵的时候。我军此时主动出兵乃蛮，完全出乎乃蛮人的预料之外，必可全胜！”
“对，出兵！马上出兵！”
“夺了乃蛮人的弓箭，毁了他们的炉灶！”
“让太阳汗成为下一个王罕！”
“草原一统！只有我蒙古大汗，才是草原上唯一的大汗！”
……
人都是有路径依赖的。
偷袭王罕成功的例子，让原本反对立刻出兵的蒙古贵人们，迅速转变了立场，大声呼战。
很快地，东部草原动员起来。
当然了，倾国而出是不可能的。金国需要防备，汪古部也不是百分百可信，草原边缘还有“林中百姓”还未归顺，都需要防守。而且，动员的太狠了，牲畜损失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铁木真发兵两万，于四月十六日，誓师出征。
蒙古大军溯客鲁涟河而上，又十日后到达了撒阿里草原。
太阳汗得到消息，顿时慌了手脚，紧急在康合儿罕山下扎下营寨，令乃蛮人集结大军。
刚刚集合了不到三万人，双方的前锋军就遇上了。
前锋游骑不断发生小规模战斗，很快地一匹瘦弱的白马，被牵到太阳汗的面前。
太阳汗见状，原本惊慌失措的心情，顿时安定下来，道：“传本汗的口谕给全军：蒙古人的战马如此瘦弱，怎么是我乃蛮人的对手？这场战争，本汗赢定了！”
不过，也就是安定了不到半天。
无能之人就是这样，情绪极不稳定，很容易受外界的影响。稍有风吹草动，就心情迅速变化，脸上变色如翻书。
当夜晚间，太阳汗站在康合儿罕山上，往下看去，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道：“不是说蒙古人的兵，比咱们少吗？怎么他们点燃的火，为何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啊！”
第25章 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
看着康合儿罕山下漫如星辰的篝火，太阳汗慌了，这数量，比他聚集的人马要多了数倍，这仗还怎么打！
事实上，他哪知道，这是铁木真麾下一个叫朵歹的扯儿必的献计：每个蒙古战士，点燃五堆篝火，以示人数众多，乱乃蛮人的军心、
太阳汗果然中计，由自大变为了自卑，赶紧命人传下新的旨意：蒙古人的战马虽然瘦弱，但是人数太多，咱们恐怕不是对手。应该缓缓退军，把他们一直引到阿勒台山下，再行决战。我们的战马肥壮，正好在路上消消食以宜驰骋。那时蒙古人的马已经疲乏，咱们再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一日之间，三改其令。
如此朝令夕改，反复无常，乃蛮部的士兵们，哪里还有一点战意。
……
……
当夜晚间，乃蛮太子屈出律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