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属实是恶心人了!
聂宇现在带着文武将官,前来跪拜忠烈祠,就跟跪拜天地、祖宗、父母一样的,不是谄媚巴结恶心人,而是在尊重祭祀战死的忠烈英魂。
汉军将兵上下对此都非常感动,古来能给武将立庙的虽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够给普通士兵立庙祭祀,大将军当真是千古第一人了。
汉军文官见此情形,脸上神色也颇为复杂,饶是明知大将军是在收买军心,可他们还是觉得颇为怪异别扭。
宋、明、清三朝的重文轻武,已经让文官普遍对武官产生了天然鄙视,这种鄙视短时间内很难消弭,也没办法消弭。因为文官们不止轻视鄙夷武人的身份地位,同样也鄙夷武人的作为,实在是唐朝的武人起了一个不好的头,愣是整出了中晚唐的百年动乱,到后面五代十国的礼乐崩坏。
五代十国持续时间比之南北朝更短,但礼乐崩坏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南北朝是百姓没得吃,搞出了易子而食,但五代十国不一样,他们是有粮食吃,也要尝尝两脚羊的鲜味。
“拜祭忠魂!”
聂宇祭拜完毕,接着文武将官前往祭拜。
“礼成!”
文武官员们祭拜结束,聂宇起身带领众官离开忠烈祠回返。
聂宇走后,马上就有几十号百姓,带着一堆已经买好的香火祭祀物,手里还拿着块特制的军牌,凭着军牌进到了忠烈祠。
有个老妇人,身后带着一对新人夫妇,小心翼翼对照军牌姓名找到了一处神主牌前。
“大郎啊!娘来看你了,你这趟出征战死,抚恤的田和钱,都已经发下来了。村长亲自来到咱家,给咱们免了三年的赋税,二郎靠你这笔抚恤钱已经娶了媳妇。”
“娘与二郎他们商量了,待到他们生了儿子,就过继给你,做个儿子,一定不让大郎你这香火断了!”
“二郎快过来,给你哥拜一拜,便算是定下这过继的约定了!”
这老妇人说完,拉过身后的二郎夫妇,那丈夫二郎倒也干脆,上去接过香火点燃,而后无声祭拜。
如此情况,不止在一处上演,不是父母来祭拜悼念儿子,就是哥哥弟弟来悼念祭拜兄弟。
外面,还不时有人拎着东西凭牌子进来,进来以后就有退伍老兵,上去充当临时向导引着人去找神主牌位。
一整天下来,整个忠烈祠都是香烟袅袅,祭祀香火延绵不绝,也不用这几个退伍老卒上去续香火了。
第152章 心态的变化
永顺。
知府田灏已经快要疯掉,这货是个纯倒霉蛋,他本是荫监出身,靠着惯例的贿赂银子,才补了个永顺知府的缺,今年年初刚到任。
转眼,湖南的局势就急转直下,先是反贼兵临澧州,离他的辖地只隔一个龙爪关。而后连常德府都陷落,荆州将军爱新觉罗·兴肇战死。
田灏惧怕急了,匆忙往辰州跟顶头上司姜晟求救,可姜晟哪来的兵给他,只能授权让他自己先募兵抗贼。好在汉军政策重在分田、释奴和改税法,三管齐下,不少士绅都踊跃募兵,帮着官府抗贼打仗。
然后……
辰州失陷,巡抚、提督战死,十万大军溃败瓦解,一连串的消息接踵而至。
田灏瞬间傻逼了,永顺府的士绅地主也都傻逼了,眼看着汉军居然如此能战,连官府朝廷都没法抵挡。
本来还算积极为官府募兵抗贼的士绅,纷纷都开始找理由推诿退缩,要么就干脆带着自己的乡勇折返回了老家,说什么老家出了匪寇,要回去清剿匪寇,保卫桑梓。
田灏才来一年,就遭遇各种大事变故,手中权威严重不足,士绅集体如此,强行弹压也做不到,只能放任士绅们带着乡勇离开。
到了现在,田灏的手上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千兵,比当初姜晟手上的两千兵稍好一些,但也只是稍好一些。
三千兵都是新募的乡勇,打仗基本不用指望,但吃饭个顶个的好胃口。
田灏已经快要麻木,他是文人,却也不是看出来,就靠这三千新募乡兵,怕是都不够反贼塞牙缝的。
“府台大人,府台大人不好了!”
“又出什么事了?”
田灏正在府衙院子里喝着闷酒,突然就见到自己师爷急匆匆跑进来,甚至都没让下人通传。
田灏直觉有些不妙,等师爷将一封密信递过来,打开一看,顿时脸色惊变。
湘西苗民义军击溃了朝廷大军余部,重新霸占了湘西,而后自去“苗王”王号,降为苗民将军,并打出汉军旗帜,正式宣告内附汉军。
不光如此,过往商旅还带来几个重磅消息,宝庆、永州的瑶民义军,居然也跟着打出了汉字旗号。
如此,算上早就被他们视为汉军部众的桂阳、茶陵义军,湖南还在朝廷控制下的地盘,就只剩下了他的永顺府,南边的沅州府、靖州直隶州,湘东的郴州直隶州。
换言之,在田灏这位永顺知府的眼里,湖南已经基本算是被反贼拿下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之前辰州有姜晟、刘君辅两位顶头上司顶着,常德还有荆州将军坐镇,这货当然没那么担心。
可现在,巡抚、提督、荆州将军全部战死殉国了,湘西倚仗的十万朝廷大军,也已经彻底没了指望。
师爷见着自家知府老爷半天不说话,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问道:“府台大人,而今时局至此,我等到底应当如何应对?还请府台大人,赶快拿个主意吧!”
拿主意?拿个锤子的主意!
他要是有主意,还用得着等到现在,田灏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咋就那么着急,使银子给使到了永顺府这破地方。
穷乡僻壤,捞不到多少油水不说,还到处都有反贼。田灏已经被各路反贼给团团围住,他的北面是施南府的土苗(土家族)白莲教,西边是在四川到处肆虐闹事的川省白莲教,东边是汉军地盘,南边是湘西苗民。
四面汉歌,八面埋伏了!
“开仓放粮,多多募兵,防备反贼吧!”田灏沉吟了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说道。
师爷被他这回答给整不会了,不是,你这算个屁的主意,募兵抗贼,这不是本来就在做了吗?
就算真要募兵抗贼,好歹也拿个具体章程出来,三句话不超过十五个字,有毛用啊!
可惜,不等师爷细问,田灏已经不给机会,当下摆了摆手令其退下。
“怎样?府台大人怎么说?”
“对啊!湘西苗民都投靠了反贼,我永顺府已是四面危局,稍有不慎就得万劫不复啊!”
师爷刚回到衙门前厅,在这里枯坐等候的王同知和李通判,就连忙上前开口问道。
“……放粮募兵。”
“什么?”
“府台大人说了,放粮募兵。”
“……”
三个人瞬间陷入到了沉默。
过了好半晌,那师爷忽然问道:“二位大人,不知你们是想活还是想死?”
王同知和李通判相互对视一眼,立刻问道:“师爷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怎么个活法,又怎么个死法?”
师爷摇头晃脑说道:“死法的话很简单,无非负隅顽抗,二位大人战死殉了大清。这大清的朝廷若是顾念苦劳,或许会为二位大人封妻荫子,让二位大人的家族富贵绵延不绝。”
“那活法呢?”李通判急忙问道。
“活法嘛!小人这里有上中下三策。”
师爷微微一笑:“下策,二位大人还是负隅顽抗,但能在破城前,就先假死脱身,今后隐姓埋名,或许能保命。”
“这样不行。”李通判摇头。
假死脱身,隐姓埋名,这太不靠谱了。
光是一个户籍问题就没法解决,没看人家朱三太子都七十多了,还被满清抓了出来凌迟处决。
师爷不紧不慢,继续说道:“中策,二位大人现在就弃城逃跑,往酉阳避祸。酉阳虽然也有贼寇,但都是战力较差的白莲教,而且还有朝廷官兵保护。二位大人可以一路潜逃酉阳,再上报朝廷,今上嘉庆新帝据说是个仁厚的,可能饶了二位。”
“……”
王同知听明白了,直接问道:“上策呢?”
“献城投降!”
“大胆(放肆)!”
王同知和李通判同时高呼呵斥。
师爷却是一点不怕,反而笑道:“二位大人尽可大声一些,最好招来几个衙役,把小人给抓了,那么二位大人也能去当大清忠良,为家族妻子谋个追谥富贵。”
这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刚刚也只是下意识呵斥,算是骤然听到不能听的话,说出来的条件反射。
可呵斥完后,他们发现自己居然并不那么反感,反而还有些想要认真考虑的意思。
这太可怕了!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想?是因为汉军已经几乎打下湖南全境,再加上彼时的四川、湖北、黔贵都不是有苗人造反,就是有白莲教反清,这局面跟圣祖年间的三藩之乱都颇为相似了。
师爷仿佛看透二人心中所想,说道:“二位大人想必已经看出来了,如今这大清江山,湖南已被汉军近乎全据,湖北、四川也有白莲教糜烂一片。就连黔贵西南,这里的苗人虽然已被压下,可只要湘西的朝廷大军战败,湖南巡抚、提督战死,湖南也被汉军全据,消息但凡传出去,黔贵苗人必定顺而复叛。”
这话还真是实话,苗民在满清朝廷的眼里,就是这么的反复无常。
可能第一年镇压下去,管了一年安稳,第三年又得起来暴乱。
没办法,满清朝廷改不了吃屎,压榨盘剥把人逼反,那就镇压,镇压完了,接着压榨盘剥,再把人逼反,再继续镇压……
师爷接着说道:“这大清已经快完了,二位大人是贵人,所以看不出来。但小人是师爷,自然看得明白,包括咱们永顺府,地方上早已经烂透。就算咱们治下的乡绅都能全力募兵,那也绝对挡不住汉军的大军!”
李通判皱眉问道:“所以,你还是来劝我们献城的?”
师爷笑道:“二位大人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咱们手里只剩下了三千兵,就这三千兵,如何挡得住汉军的上万兵锋?而且,二位大人就那么确定,这三千兵不会倒戈,城中内外乃至地方乡里,没有士绅大户跟着投汉,去做带路党?”
此言一出,两人顿时一惊。
过了好半晌……
“献城投降真的能行?”王同知还是有些疑虑。
师爷咧嘴笑道:“呵呵,咱们不是还有府台大人在吗?”
好家伙,汉军都还没出兵,永顺府就已经准备投降献城了。
实际上,不光永顺府如此,南边的沅州府、靖州直隶州,同样也在纠结考虑。
要是换作半年前,别说纠结了,他们连想都不会想。因为他们可都是正经朝廷命官,哪怕官秩略低的靖州知州,也能穿正五品官服。
要他们从贼,怎么可能?
可现在,湖南被汉军全据,湖北、四川、西南都是白莲教和苗民在反清,闹得越来越大。
而且,汉军也不像寻常反贼,汉军好歹还算尊重读书人,除了分田、释奴和改税法有些难以接受,其他的完全就是开国皇帝,雄主模板了。
或许,他们也不是不能冒险梭哈一下。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他们不敢真的去死,那么冒险搏一把,成了富贵百年,输了大不了还是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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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约会了,晚更新(ω)
第153章 乱起
乾清宫。
文武满汉大臣,尽皆伏跪于地,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