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状元不必紧张。”
刘娥觉得宋煊当真是心大,这都能笑得出来:
“只是皇后差人向本宫告状,你说要废后之事。”
此言一出,惊得曹利用手里的碗筷都掉在地上。
可惜此时也没有一声雷响帮他解围。
废后这种话,是随便能说出口的吗?
赵祯连忙开口道:“好叫大娘娘知晓,完全是误会。”
张耆总算是明白太后为何会突然说那种话了。
原来根子是在这里!
郭皇后跋扈的事他也清楚,但是身为外臣如何能够插手皇家之事?
宋煊再次躬身道:“大娘娘可是要听信一面之词?”
大殿内无人敢出声。
刘娥展颜一笑:“方才不过是戏言而已。”
宋煊只是站在那里,微微点头。
可是曹利用以及张耆二人内心炸锅了。
不是。
怎么就刘太后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这对吗?
他们二人缺少了许多信息,故而此时对刘娥的自问自答感到莫名的奇怪。
但是宋煊却明白,刘娥如此言语的目的。
敲打一下自己呗。
还能是咋地?
估摸接下来要试探一下自己对她执政的态度了!
“别站着了,宋状元还是入座吧。”
曹利用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婿:“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有,回头细说。”
宋煊借着帮忙给他夹菜的时候回了一句。
刘娥像是真的饿了一样,就这么的食不言寝不语的在那里吃饭。
可是无形当中就给了在座之人许多压力。
他们都在思考着刘太后就是简单的叫人来吃饭吗?
这未免也过于寻常,简直都不像是真实发生的呢!
宋煊吃着一些符合刘娥口味的饭菜,这个点了,全当是垫肚子。
就像是殿试里的许多人,他们连垫肚子都做不到呢。
刘娥不开口,其余人更是不敢开口言语。
宋煊总算是明白所谓的上位者“威压”是怎么回事了。
全都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
刘娥吃的很慢,似乎也不着急,只是眼睛时不时的扫过在场的几个人。
她发现赵祯坐立不安。
曹利用也是由一进门的兴高采烈到现在的眉头紧皱。
张耆则是谨小慎微的模样。
唯有宋煊,他是真的大吃大喝。
甚至还跟旁边侍奉的宫人讨要茶水,有些渴了。
这种没心没肺的心态,刘娥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乡野待惯了,一丁点都不畏惧皇家的威严。
因为刘娥发现,这一套对宋煊而言,什么用都没有。
反倒是这几个浸染的很严重的人有反应。
刘娥擦了擦嘴,笑道:“宋状元吃的可还行?”
“还行吧,我还是爱吃肉的。”
“哈哈哈。”刘娥笑了笑:
“倒是老身忘了你才如此年轻,正是能吃的时候。”
“如今细细数来,宋状元乃是我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也是最年轻的连中三元之人。”
宋煊立即放下碗筷:“大娘娘饮食如此清淡,但是极为符合养生之道,今后延年益寿不在话下啊!”
“是吗?”
刘娥闻听此言极为高兴。
她愿意自己掌权的时间变得无限长。
特别是女人三十岁就被视为徐娘半老了,在青楼一般都没有客人光顾的。
至于活过六十岁,那就是长寿之人。
刘娥也是担忧自己的身体,故而平日里极为注重自己的饮食。
“当然了。”
宋煊饮了口茶笑道:“好叫大娘娘知晓,我对医术也有些研究,人若是想要活得长久,一个是好好保护自己的牙齿,二呢是勤加锻炼,三呢便是饮食要健康。”
“哦?”
刘娥再次带着笑意:
“未曾想咱们的新科状元会的还挺多,当真是一门通就通数门。”
“大娘娘谬赞,我不过是对这些感兴趣才会看一看学一学,也不过是皮毛罢了。”
刘娥又开始追问宋煊从哪里学来的本事。
宋煊立马把死去的师傅给搬出来,总之就是一个闲云野鹤的老道士。
因为宋真宗给自己统治找补合法性的行为。
道教在大宋还是蛮兴盛的。
而且宋真宗也没有打压其余教派,而是儒释道一起发展,全都为他所用。
“如此良人,埋没乡野,倒是可惜。”
“人各有志,我师傅不喜朝堂。”
“那你呢?”
“我喜欢啊!”
听着宋煊的话,刘娥有些发蒙,她本以为读书人都该是含蓄的。
未曾想宋煊竟然如此直白。
“为何?”
“好叫大娘娘知晓,我的家乡勒马镇有三害传说,其中第一害便是小子。”
“乡里没什么意思,我也达不到我师傅的境界。”
宋煊哈哈大笑两声:“好叫大娘娘知晓,我可太喜欢官场的氛围了。”
刘娥听着宋煊如此骄傲的叙述自己曾经“低贱”的过去,一丁点都不尴尬,反倒是一副很有面子的行为。
她十分不理解。
因为刘娥出身低微,都给自己身世编纂了一二,甚至还要与大臣认亲。
借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份。
尤其是在她没有当皇后之前,宋真宗一提出来,便遭到了下面臣子的集体反对。
除了没生孩子之外,便是出身低微。
如何能够当一国之母?
传出去有损大宋天朝上国的形象。
故而此事,在刘娥心中落下了极其严重的阴影。
甚至谁要暗戳戳的提她出身卑贱,那必定会遭到她的报复。
即使刘娥如今位居高位,是大宋实际的掌舵人。
可谁都无法抹去她出身低微之事,并且会时不时的遭到这群士大夫们的攻击。
“宋状元所言在家乡博得的名声,好像并不是一件值得称赞之事,老身不明白你为何如此高兴?”
“回大娘娘的话,我不知道我哪里该不高兴!”
宋煊很是奇怪的看向刘娥。
“就比如你的出身,你曾经是三害之一啊?”
“我出身怎么了?”
宋煊面露异色:
“难不成非要出身世家才是值得称赞之事吗?”
“那些真正的世家子弟,早就被黄巢拿着族谱全都给杀死了。”
宋煊哼笑一声:
“其余残存至今者,不过是旁枝末节,他们连出现在黄巢手里族谱的机会都没有,有什么可骄傲的?”
这个时代依旧是注重自己的祖上出身,要不然张沆哥俩也不会冒充自己是名门之后。
刘娥也不会屡次想要与名门之后的张姓大臣攀上关系,借此抬高自己的地位。
对于宋煊的这种说法,刘娥还是头一次听到。
可是曹利用与张耆又齐刷刷的看向宋煊。
我方才是如何教导你的?
要你小子少说话,结果你叭叭一通,把黄巢都搬出来了。
这是能在官家面前说的吗?
宋煊当即正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