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悍臣 第473节

  至于那座宅子,不过时暗示自己跟了他,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宋煊淡然一笑,随即用手指轻扣桌面:

  “多谢吕相公厚爱,学生愧不敢当,我读《中庸》时,瞧见君子居易以俟命,况且我在宋城也有些产业,将来为官,四海为家,在东京城有没有宅子也不碍。”

  吕夷简当然读过中庸,他明白宋煊有后半句话没说。

  “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不就是他宋煊表明自己不是个贪图富贵之人吗?

  可是吕夷简觉得,天底下没有人不贪图富贵的。

  只是宋煊如今是个井底之蛙,根本就不了解东京是如何的富贵迷人眼的!

  就他在宋城的那点产业,再加上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的,到了东京城还想要奢侈,撑不住多久的。

  吕夷简指了指宋煊面前的一盏建窑兔豪盏:

  “宋会元,这事福建新贡的龙凤团茶,大娘娘昨日刚赐下的,尝尝?”

  宋煊挑眉,吕夷简他说的是茶的事吗?

  说的是他能拿到御赐茶饼,更是刘太后的心腹,跟着他混有肉吃。

  宋煊其实对于大宋这种泡茶方式极为不喜欢,茶叶全都磨成粉冲泡饮用,而且还以泡沫丰富、持久最好,成浓膏状。

  他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眉头微挑。

  吕夷简见宋煊这般模样,可以确定他属于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白糟蹋太后的御赐茶饼了。

  “吕相公,这茶是好茶,可惜学生的舌头太拙,品不出来贡茶与市茶的分别。”

  听着宋煊的话,吕夷简也听明白了。

  宋煊并不想要依靠刘太后,他也不吃这一套。

  倒是个有长远见识之人,跟老夫一样。

  “无妨,家中还有官家赐下的陈茶,我一直珍藏着,不敢轻易冲喝。”

  吕夷简笑了笑:“回头你去家里尝一尝。”

  宋煊眉头微挑,他又伸手端起眼前这杯茶,吹了吹,随即又放下。

  “我还是不太喜欢喝茶。”

  吕夷简哼笑一声:“宋会元当真是腹有诗书,如今殿试在即,今日如此大日子,竟然会迟到?”

  “大宋律法也未曾规定,所有放榜学子都要在天不亮就来场地等候啊?”

  宋煊的反问让吕夷简一愣。

  他也是通过科举考试的,放榜时谁不是来此早早等候。

  吕夷简也是另起新话:

  “宋会元,你园子也不喜欢,茶也不喜欢,到底喜欢什么?”

  宋煊想了想,思考了好长时间:“大抵是自在吧。”

  “嗯?”

  吕夷简先是脸上露出疑问,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宋会元讲了个好大的笑话。”

  “不错。”

  宋煊也是轻微颔首:“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蛮可笑的。”

  “如今官家与大娘娘,最厌恶“狂生”,殿试在即,若是有人在御前参你一本,说你恃才傲物,也是可能的。”

  吕公弼方才有些听不懂他们两个说茶做什么,又突然听到父亲说这话,如何就开始威压了?

  他不明白。

  宋煊故作惊讶的看向吕夷简:

  “倒是不知道是哪位朝廷言官御史,竟然会如此关爱我这个后辈?”

  “大宋官场,总会有许多暗箭的。”

  吕夷简端起茶杯混合着膏状物饮了一口:

  “曹侍中是久在中枢,可是他自己都防不住暗箭呐!”

  宋煊明白,吕夷简说曹利用护不住自己。

  现在有刘娥执政,连皇帝都是被压制的。

  自己一个新丁进入官场,被人压制那实属正常。

  跟着他混,未来能够进入权利核心。

  “也是。”宋煊轻微颔首:

  “吕相公在朝不知多少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暗箭都射不到近前来。”

  吕夷简很是欣赏宋煊,有些话用不着说的太清楚,他就明白。

  但是吕夷简还是辩驳道:“老夫哪有什么门生故吏啊,那全都是官家的学生。”

  在大宋结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吕夷简可不会小瞧宋煊,给他落下话柄。

  “只是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若是年轻没有更早的登山,像老夫这般岁数再去登山,可真是许多风景都体验不到了。”

  吕夷简放下手中的茶杯,语重心长的道:

  “十二郎啊,老夫知道你自幼没有父母教导,性子自由散漫惯了,在官场上,缺一个严父的角色,若是你能当我的女婿。”

  “人生路上,也能少了许多陷阱,绝不会因为‘你也配姓赵’那种事情发生,而被贬谪岭南去。”

  “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就收不住你自己的脾气。”

  “你什么事都自己做主,无法无天惯了,到时候就如同那孙猴子大闹天宫后,被压在五指山下,他有许多年的寿命,可以被压五百年。”

  “你就算被贬低压制五年,不说你的同年,就算是后来的新进进士,也会把你远远的甩在身后,朝廷官员越来越多,哪有那么多位置留给你啊?”

  “像张耆那样的官运,天下能有几人效仿?”

  吕夷简瞧着宋煊的面色: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有些人抓住了就能越过龙门,有些人一辈子也只能困守浅滩,只能含恨而终,做几首酸诗假以自慰。”

  “那些当上宰相之人,全都在处理朝廷大事,足可青史留名,哪有时间做什么酸诗啊?”

  “人呐,一辈子要做的抉择其实并不多。”

  “你出生在贫寒之家,没得选,所有人都没得选。”

  “但是你通过不懈的努力考出来了,这就让你的人生多了许多选择。”

  “宋十二,还有最后一次改变人生的命运,那便是成婚。”

  吕夷简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前,瞥了一眼外面乌压压一片的学子:

  “你瞧瞧,他们翘首以盼,可惜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啊。”

  宋煊很确信自己已经被吕夷简说动了。

  这种人精,早就看透了社会运转的规则,并且加以利用,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的。

  要不然吕家如何能屹立在大宋政坛,成为不倒翁呢?

  “吕相公所言,深得我心,请受宋煊一拜!”

  吕夷简看都没有看宋煊一眼。

  纵然他幼年就开始在外打拼,可是这种人生道理,他相信无论是晏殊还是范仲淹,都不会教导宋煊的。

  他们两个,未免也忒君子了些。

  吕夷简听着宋煊如此言语,心中还是极为得意的。

  多好的人生道理啊!

  许多人用半辈子悟都悟不出来的。

  “但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

  宋煊方才站起来也没重新坐下:

  “我宋煊方才已经应下与曹家的婚事,如何能违背诺言?”

  吕夷简确信宋煊不是个迂腐之辈,更何况得罪曹利用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便是宋煊不愿意与吕家结亲。

  “真乃书生之言!”

  吕公弼站立在一旁,一时间有些发蒙。

  两人聊的好好的,如何就开始破裂了?

  “宋会元,那曹家许诺你什么好处?”

  吕公弼当即出声喝问。

  “额?”宋煊负手而立:“许诺什么什么好处?”

  “就是嫁妆!”

  吕公弼自认为吕家给的好处绝不会比曹家弱,不如听听曹家怎么给的?

  “未曾谈论嫁妆之事啊。”

  “未曾谈论?”

  这下子连吕夷简也有些崩不住了。

  宋十二你该装糊涂的时候不装糊涂。

  不该装糊涂的时候,还还她娘的挺有原则的!

  你真以为谁在榜下捉婿捉到谁家,不用谈谈利益,这件婚事就算成了?

  在大宋,老丈人选女婿,钱能给少了吗?

  大宋是厚嫁之风。

  苏辙就算当上了副宰相,可是他有五个女儿,为了给女儿攒嫁妆,他都破家卖田了!

  “子由有五女,负债如山积!”

  有宋一代,虽然“公务员们”福利好,待遇优,可是也遭不住家里闺女多啊!

  北宋初年,薛居正之(养)子薛惟吉去世,惟吉妻柴氏欲携厚奁“十万囊橐”再嫁他人,结果引来当朝两大宰相——于敏中与张齐贤“争相出手”。

  其动静之大,甚至惊动了宋真宗,结果于、张二人接连被贬,沦为一时笑谈。

  有机会登科及第的读书人,才是大宋最有价值的“稀缺性资源”。

  为博取一个重振家族的机会,富贵之家自然不惜钱财,用以笼络看中的“准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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