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爹就是个赌狗,完了呢,我娘又改嫁了,哥三个,大哥过继,二哥依旧说个赌狗,没有人管我。”
“那年我八岁,就为了填饱肚子壮起胆子干上买卖了,这才有了今日。”
狄青本以为宋煊说靠着家族起来的。
未曾想他竟然是白手起家!
八岁?
狄青自己八岁的时候还是他大哥带着他四处撒欢玩呢。
他再一瞧宋煊穿着锦衣,吃着上好的饭菜,是他应得的。
“十二哥,在下佩服。”
狄青年岁不大,但是性格极为豪迈。
他见宋煊也是如此,故而十分愿意与他交往。
再加上宋煊自曝身份,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穷苦出身,那就更是一路人了。
“嘿,什么佩服不佩服的,我只知道当时不干这买卖,就得饿死,想吃块肉都得眼馋他人。”
宋煊说的漫不经心,狄青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明白挣钱的不易。
因为他也没有钱。
但是陶宏却是深知宋煊有多难,因为不光是宋煊自己要吃肉的问题。
兄弟们当年选择跟着宋煊,也是在宋煊保证能带着大家一起吃肉,才从东京城里随他逃出来。
要养活的也不是宋煊自己一个人,还有其余五张嘴呢。
“我听十二哥名动三京,我在家乡当真没有听过。”
狄青对于宋煊的认知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什么名动三京啊,我也不在乎那个。”
宋煊双手拢在袖子里:
“其实我还挺希望将来能过去西北建功的,可是今年的寒冷天气,却是让我险些打了退堂鼓。”
“为何?”
狄青分外不解,因为大宋的将士当真是受到鄙视的。
而且内部圈子里也有自己的鄙视圈层。
“太冷了。”
宋煊指了指一旁还没有完全消退的冰霜:
“连中原都如此冷,若是在西北穿着铁甲,那兴许都能粘下一层肉来。”
“万丈豪情,最终都会败给现实。”
“这?”
狄青以前也想过去西北建功,毕竟大宋跟大辽之间签订了盟约,双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发生战事了。
再被判罚开封当禁军的时候,狄青也曾想过将来去西北建功,方能让自己往上爬。
可是来的路上险些被冻死。
狄青也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西北的环境,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过待得住的。
夏天又太热,没有足够的驽马运输粮草,进军自己就得败喽。
“十二哥所忧虑的事,兴许将来就能解决了。”
狄青也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办法:“那些党项人如何就不惧怕寒冷?”
“耐不住寒冷的党项人,都已经被冻死了。”
宋煊一句话,让狄青哑口无言。
他确实不了解西夏那边的情况,只是听着人嚷嚷西夏时不时的进犯我大宋。
只要打仗,那才是想要用军功博出身的好机会。
至于其余,狄青也懒得去多想了。
只是今日与宋煊这个顶有学问之人交流,才明白打仗之事,不是靠着脑子一热就能办成的。
后勤那也是十分的重要。
要是士卒个个都缺衣少粮,冻成三孙子了,那这仗还怎么打?
“十二哥的人,当真是要进入禁军吗?”
狄青也不想在聊那些个头疼的事,等自己进入禁军之后,再想法子学习。
他见宋煊面露异色:
“我说觉得依照十二哥的能力,考中状元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们跟在你身边,岂不是更有前途?”
路途无聊,宋煊便给狄青说了王珪等三人,大家也全都是萍水相逢。
他们都是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为了谁就要放弃自己要走的路。
狄青大受震撼。
他本以为自己是宋煊大发善心,看自己可怜,才会出手相帮。
未曾想宋煊当真是率性而为,绝不是看自己可怜,而是觉得碰见的人有意思,那就交流一二。
反正他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有没有钱!
这话更是深深震撼了,一直被钱财问题困扰的狄青。
虽然他没有缺少饭食,但练习武艺也是一件耗资极大的支出。
家里可支撑不了两个人同时习武。
好在狄青悟性不错,他大哥把学到的本事全都耐心教给他。
多年下来,狄青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倒是他大哥出手不知轻重,这才打死了人。
狄青也说了自己落得今日下场的缘故。
“哈哈哈。”
宋煊毫不在意的笑:“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事已至此,狄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能过尽早结交宋煊这样的人。
狄青就觉得自己这趟一点都不亏。
更何况还是从家乡的小地方来到了东京城加入禁军,这也是难得的机会。
“对了,十二哥那匹好马,是不是花费了小两百贯?”
“八十贯。”
“八十?”
狄青自是知道马价。
他一直都想要买一匹,奈何财力不足!
“十二哥莫要诓骗于我。”
“我去年在洛阳游学的时候,买到的一匹病马,卖家说这匹马有肺病,到了夏天容易发病。”
宋煊瞧着那匹战马:
“挺好的苗子,可惜找兽医看过了,肺药用凉冷,但是饮凉饮药,速死也,就没弄。”
宋煊甚至给它喂了些大蒜素,就跟治疗王从益的肺病似的,兴许是量用的不大,或者是没到夏天,也不知道好了没。
“肺病?”
狄青想了想,随即心直口快的道:
“其实我从一个老卒那里听过一个法子,不知道十二哥可敢尝试?”
“你说说,我听听。”
“有老卒教予以芦菔根煮糯米为稠粥,入少许阿胶其中,啖之,马乃敢食。食已用常肺药,入诃梨勒皮饮之。凉药为诃子所涩于肺上,必愈。”
听了狄青的话,宋煊细细思索,他说的那个根其实就是中药,有治疗咳嗽等功效。
诃梨勒皮是在太平圣惠方当中记载的方子。
正是由王神医他爹王怀隐负责编制的,宋煊大致在王神医那里浏览过,故而有印象。
因为回来之后,兽医那里不行,宋煊便去找王神医看看治人的法子,翻阅过的,他有些印象。
“好。”
宋煊轻微颔首:
“待到了东京城,便按照你所说的法子医马。”
狄青闻言很是高兴,能帮到宋煊。
单是宋煊这份信任,便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
狄青虽然没有在说些什么,但是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宋煊走了一会,觉得活动开了,便又上了驴车。
一路上吃吃喝喝,宋煊自是不肯委屈自己,连带着两个差役也是跟着吃香喝辣的。
就这么到了东京城。
宋煊等几人站在不远处,瞧着巍峨的开封城。
濒临黄河,开封城被淹没了数次。
如今的开封城,是在历朝历代建立起来的。
黄河作为母亲河。
几乎是平等的肘击她的每一任“儿子”。
管你这个那个的,用不着你祭祀,时不时的就上岸把人给你卷走。
黄河改道数次,待到北宋建立后,黄河泛滥就一直困扰着大宋。
特别是在仁宗时期,黄河在商胡埽(今濮阳)发生大决口,大部分河水改道北上,重走东周故道,经卫河入天津出海。
十余年后,黄河又在大名府一带决口,形成了一条新的水道向东流去,这就是北宋中后期出现的黄河东北二股河入海的奇特景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河道逐渐淤积,至北宋末年,黄河出海之路已只剩下了北上天津的唯一通道,彻底实现了北流。
而且北宋时期的黄泛区也特别严重。
此时开封城还不知道黄河下一次冲击何时到来,但是从唐朝开始扩建,就把汴河圈入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