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只像个流寇一样,走到哪里抢哪里。
为数不多的目光长远者,
也在初步建立起政权之后,沉迷在了权力的诱惑中,
隋国平叛的军队因此有了喘息之机,
也给了后面赶来的宋国王师机会。
“我们不能走这样的老路。”
“再如何说,也不能比前燕要差吧?”
在向王凤请教时,张角这样讲道。
他想要自己的努力取得成果,并使之长久的延续下去,而且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后来附着于树木之上的寄生藤更改了思想,做出虚妄的宣传。
为此,
他没有响应两位兄弟的请求,在汉廷还有几分力量,还有一些人对其存在幻想的时候,就匆忙起事。
张角选择转身来到淮南,
来到这片隶属于大汉扬州,囊括了多个大郡的土地,
在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中,营建起一个小小的根据点。
“扬州的情况特殊,水土也足够,可以承载起我对未来的一些想法。”
就在引领着何博,欣赏在太平道“道土”风景的过程中,
张角露出了点点微笑。
扬州,
对比起大汉位于大河两岸,如今仍旧作为其统治核心的几个州来,要地广人稀许多。
毕竟从整体上来看,
整个中原都缺乏人口,
和顺之时那鼎盛的六千万人,都不能填满核心郡县的土地,
就连司隶那块直属于中枢的地区,也存在着不少未能开发的土地。
既然如此,
安土重迁的诸夏君子,又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来到淮南、江南,来到这与家乡水土相差甚远的地方呢?
除非有了天灾,
除非有了人祸。
天地自然无情的摧残,以及肉食者的磨牙吮血,
才会让那些舍不得家里盆盆罐罐的小民,四散到其他地方。
活着总比死了强嘛!
这是邓太后时代,能够迁移大量百姓来到扬州、荆州,促进这里开发的主要原因。
就像当年的嬴秦远走西海,在那里繁衍出一大堆子孙一样。
不过,
纵然得到了一定的开发,对比起老牌的豫州、冀州、徐州等地,扬州还是弱的厉害。
这里的山越还在到处奔跑,
这里的丘陵也遍布灌木树林,
这里的水利设施还很不充足,
每年夏天的大风一起,裹着大量的雨水过来,就要灌满河道,暴涨河水,给当地人带来许多困扰。
密布的水流在这里切割出一道又一道的纹路,形成网格。
起伏不断的丘陵又在这里变成一枚枚巨大的“棋子”。
它们被放置在网格的中间,阻塞了各地的交流。
在人口不够充足的情况下,想要开发这里,实在艰难。
汉廷因此,
对秦岭、淮河以南的土地,并没有很上心。
看下大汉州郡图就知道了,
大河两岸的郡县划分的多么细致丰富,淮河以南的又多么简单粗暴。
而大汉十三州中,
这片南方的土地,更是只被划为了益州、荆州、扬州和交州四个区域。
“我记得先前被流放的党人,也有不少来到了这里。”
看完了这座由太平道搭建而起的简单城寨,
又着重关注了下其中,由多才多艺的道长,发挥墨家传统技能,打造出来的攻防武器,
还有那些组织人手开垦出的肥沃农田,乃至于几个小巧玲珑的匠造作坊
何博先夸赞了下这片根据地的牢固,转而又询问张角,“他们没有注意到你们的行动吗?”
党人再怎么遭受朝廷的折磨,
可地位仍旧与黎庶存在着显著的差距。
甚至还因着这一遭,名声更得到吹捧,俨然有成为当世大贤的趋势。
因此他们被皇帝驱赶到扬州后,仍旧受到了当地官员的礼遇。
背负着“罪犯”的名头,
但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居住在牢固宽大的宅院中,出入有仆从相随,衣食从不缺乏……
这样的人,
又怎么可能放任贱民的壮大呢?
“扬州太空旷了,他们想要看过来,也需要时间。”
“而且我们又没有做什么!”
响应朝廷号召,开垦荒地,这难道有过错吗?
太平道在民间积攒下的良好声望,也足够让当地官员,对着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这么一处城寨的兴起。
啧,
那些占山为王的劫匪、四处冲撞诸夏君子的山越蛮夷,
当地官员都没有去解决,
跑过来找太平道的麻烦干什么?
这群道士就跟一群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一样,
哪里有苦难他们就往哪里跑,
这几年也不知道帮地方减轻了多少麻烦,节省了多少赈济灾民的开支——
当然,
上报朝廷的时候,该罗列的花费还是要罗列的。
等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
灾民又被道士们照顾着,
他们手里能够截留的油水,不就更多了?
而当官的都这样,
被流放来的党人便更懒得管了。
他们心里清楚,
流放也不过一时之事,等家族运作好了,他们转身就能带着更加耀眼的光环,返回朝堂,坐上更高更好的位置。
为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扬州这样的偏远之地?
到时候跌了跟头,闹得大了,把自己扯的不能返回,又该如何?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这为人处世之道,就应该这样!
“所以说,任何王朝只要上了年纪,该有的毛病都会有。”
“动作缓慢、思维迟钝、精力消耗不到点子上……”
“到时候这个老东西、老物件,只要被人轻轻一碰,就要散架喽!”
最后,
何博这样说道。
第606章 熹平三年
熹平三年春,
洛阳爆发了瘟疫。
这自然在大汉中枢,引起了轩然大波,其声响比日食、天星异位所引发的,还要巨大。
毕竟君臣之间自有默契,
知道所谓的“天人感应”,更多是一种政治上的默认规则。
臣子可以因此对皇帝发出言辞激烈的劝谏,目标暂且公私不论。
而皇帝也可以因此来处理一些自己看不顺眼的臣子,指责是后者没有尽到辅佐的职责,使得“上天示警”。
总体来说,
危害性不大。
君臣拉扯而已,
这是贵人们十分熟悉的事情。
但瘟疫实在不同!
病痛和死亡一样,可不会因为人与人存在身份上的差距,而对生灵采取相应的举措。
它是自然循环的结果,是上帝至公至仁的体现。
没有谁能够在瘟疫面前,获得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