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先前的灾祸,不要再有了。”
只有大将军梁冀有些不高兴,在家中发出了几声抱怨。
他的弟弟梁不疑劝道,“国有储君,这是极为欢喜的事,兄长何必如此?”
梁冀是个粗暴的人,跟自己文质彬彬的兄弟向来合不来。
想起父亲去世之前,还特意叫了其他兄弟过去说话,独留自己在屋外,便更是气恼。
他当即瞪着眼睛道,“如何,你要告发我?”
“哼!”
“我梁氏当年因为在家中庆祝皇子的出生,便被流放到了岭南。”
“现在难道还要因为在家中抱怨皇子的出生,再度遭到流放吗?”
梁不疑见他这样,只能不再言语。
等小皇子刘炳满了周岁,
皇帝履行了承诺,当即为之举行了册立太子的仪式。
四方的属国、蛮夷使者,都过来恭贺天子“得偿所愿”。
其中辽东慕容称赞的最为真挚,让皇帝高兴不已,又下令恩赐慕容部不少金银铁器,在边境的榷场上,给予更多优待。
这让慕容部那已经老迈起来的首领,也跟着开怀大笑。
“这个太子生的好啊!”
“我慕容氏也沾了他的福气,得以更加壮大了呢!”
他的儿子们也跟着笑起来,随后又询问父亲,“既然部族日益壮大,何时能够建国称王呢?”
辽东,
是一片极为广大的土地。
当年燕国还在的时候,在这里跑马圈地,占有了偌大疆域。
可实际上,内里生活的蛮夷并没有得到彻底的清除。
总体言之,
燕国治下的辽东,
犹如三代之时,处于夏夷混居的状态。
带着辽东的貊人梦回周朝了属于是。
等到燕国覆灭,
为了迅速巩固汉朝在这里的统治,削弱燕国的残余影响,
除了在适合农耕,往来便利的地方设立了占地广阔的辽阳郡外,汉家天子还允许辽东诸族自行发展。
于是高句丽等蛮夷之国,又重新建立起来。
迁移到这里的慕容部将他们的情况看在眼里,心里自然颇为酸涩嫉妒。
论说血脉,
放牧的族人且不提,反正现在的这位头人,的确是诸夏之后。
论说文化,
他们经受多年教导,比起辽东与诸夏接触颇多的高句丽,也差不到哪去。
怎么九貊的后裔可以建国称王,
他们慕容部却不行呢?
好在首领头脑清醒,并没有贪图一时虚名,而将部族置于尴尬的处境。
他只是对那些刚刚迁移到辽东,觉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从而心思浮动起来的族人说:
“要多多的耕耘,多多的积攒粮食,多多的生聚人口。”
“人口不足,哪里能建立国家呢?”
“而且我慕容部受到天子认可,也算入了诸夏的支脉,可不能像高句丽那样,活得粗糙!”
高句丽建国归建国,
但其国中制度、礼法,乃至于文思,都留着浓浓的旧日影子。
不然的话,
原本生活在齐鲁,被诸夏一路追击到辽东的九貊之后,可比东胡还要“正统”一点。
所以,
那个属于慕容氏的国家,需要用心去建立。
若搭了个跟高句丽国一般的“四不像”出来,
首领自己无颜见祖宗,也要给后人留下祸患。
如此,
便拖到了今日。
但面对着儿子的催促,首领沉吟一阵,还是选择了推迟。
“当今天子并非昏庸无能之人。”
“他之所以放任我慕容氏在辽东发展壮大,其一在于,我部族本是外来,在此处根基浅薄,一时难以成大气候。”
“其二,则是引我族人,来与高句丽等蛮夷争斗,以免让之兴盛起来。”
“其三,才是认可我族的恭顺忠诚,给予厚爱。”
帝王的感情,哪怕有真心的存在,难免夹杂着其他心思。
好在慕容氏也不在意这个。
国族之间的往来,偶尔会引用男女的关系来比喻,可不代表前者真的是“人”了。
用常人之心,
去揣摩一国的行动,
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慕容氏只需要审时度势,为自己谋划好处就行了。
“再等几年!”
等到慕容氏的人口更加众多,根基更加稳固,
他们的国家,才能建立的更加强大繁盛!
而且首领也喜欢读史书,十分关心洛阳的今汉帝王们。
他知道,
当今天子的父亲、祖父,乃至于曾祖,都不是长寿的人。
合而均之,
三代帝王的寿数,也只有三十而已。
而马上,
当今天子就要三十岁了。
他可以像自己疼爱的太子那样,突破前人的壁障,迎来更加悠长的寿数吗?
若是不能……
那慕容氏后面再有动作,那可方便太多了!
远在洛阳的皇帝,并不知道慕容氏对未来的规划。
他只满心想着汉室的未来。
“你要快快的长,以后做这大汉天子!”
“将四方不臣之国尽数扫灭!”
怀抱着日益长大的太子,皇帝不断对他说着自己的期望。
满岁的刘炳没有继承父亲和祖辈的聪慧,
他甚至还有些走不利索,在地上爬动的时间也无法长久,
更别说听懂父亲的话语了。
跟同龄的孩子对比,
他显然是弱小一些的。
不过医者早已为之诊断过,碍于父辈精气不够,从而导致的先天不足,日后精心养着,倒也能够活到成年。
就像皇帝真正的祖父,
章帝的首任太子,清河王刘庆一样。
皇帝对这样的诊断,自然是不怎么满意的,
但想起自己这传承自祖辈的精气,想起先前夭折的孩子,也不敢再奢求什么。
无论如何,
清河王刘庆,也是活了三十来岁,并有子孙的人,不是吗?
再深入一想,
章帝生育八子,
延续至今者,只有自己,还有乐安、济北、河间这四脉。
其中也多有早亡之人,只留幼子承继王位。
唉,
只能说能活长久一些,能延续下血脉,就已经很好了!
抚摸着儿子仍旧稀疏泛黄的头发,皇帝心里暗暗想到。
梁妠随后过来,也逗弄起了小小的刘炳。
在皇帝的安排下,
刘炳被记在了她的名下抚养,不过虞贵人这位生母并没有像其前辈梁贵人、李氏那样,受到驱赶。
梁妠是个温和的人,也有着身为国母的气度。
她做不出分隔母子的事,便与虞贵人一同抚养起了刘炳。
她的兄长梁冀对此仍旧颇有怨言。
他认为既然皇帝如今能生出儿子来了,便应该努力与皇后生个嫡长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