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国开始掌控山川 第804节

  当年细矮的树苗,在岁月的浸润下,已经扎稳了根系,伸展了枝叶。

  虽然还不够高大,却也能为行人带来些许的阴凉。

  大汉的帝后便在这棵树下停留,抚摸它的纹路,回忆着过去,感受着现在。

  “可惜曹腾不在。”

  梁妠忽然提起故人,话语中带着几分叹息。

  前年的时候,

  皇帝正因国事烦忧焦躁不已,

  在听说宫中那些好不容易怀上身孕的妃嫔,要么未足月便流产,要么生了孩子,也总会夭折的消息后,

  便将积攒的郁气与怒火,发泄到了负责照顾后宫的宦官们身上。

  宦官们随后也不满起来。

  在一些宦官眼中,皇帝之所以能够登上宝座,是依靠了自己的扶持。

  不然的话,

  当年阎氏再次海选新太子的诏书已经发了下去,岂会让居住在西钟殿内的刘保小儿触碰权柄?

  而大权在握后,

  皇帝只让宦官们风光了几年时间,便以祖宗之法不可违为理由,对其展开了打压禁锢。

  若一视同仁,也就罢了。

  奈何人心自有偏颇,皇帝也不能免俗。

  在西钟政变中,没发挥多大功劳,本身也没有太高才能的曹腾,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和爱护。

  不止让其担任了中常侍,还因着他的缘故,下令允许宦官养子,继承养父的爵位!

  这是何等的恩宠!

  虽说这道命令,也让其他宦官得到了恩泽,

  但人性向来患寡而不患均的。

  有了对比,

  嫉恨便愈发深重。

  不过,

  这些人也没有闹出什么大问题。

  毕竟皇帝对他们的枷锁仍然有用,

  前面允许其养子袭爵,除却对曹腾等亲信的恩宠外,也有借宦官之手,削弱旧有世家的意图,并不是皇帝忽然迷了心窍。

  因此,

  那些家伙只能伪造书信,联络人手,诬告曹腾等宦官意图“废立君王”。

  皇帝当即大怒。

  然后将诬告者坐狱处置了。

  曹腾虽是受诬者,却也跟着请罪,辞去职位返回家乡,以免朝臣借题发挥,再次掀起对抗宦官的风波——

  时常侍奉天子左右,

  曹腾对朝政也生出了敏锐的嗅觉。

  他知道天子任用宦官的背后,存在哪些想法。

  他不能让天子因为自己而受累。

  皇帝最后,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如今过去两年,

  当年的风波已经平息。

  “可以让曹腾回来了。”

  皇帝看着面前枝叶青翠的树木,想起它当年,是曹腾搬过来的,便点头说道。

  “另外,你的兄长也守孝快三年了,可以出入朝堂,继任大将军这个职务。”

  大将军梁商一生恭谦谨慎,

  虽然没有外戚邓氏那样的贤能,却也没有像窦氏、阎氏那样,给朝廷带来麻烦,增添压力。

  加上梁妠性情柔和体贴,能为皇帝分担烦恼,很是受宠爱的缘故,

  皇帝很欣赏自己这个岳家。

  梁妠有些扭捏,转着手指说道,“可是父亲留下遗言,并不希望兄长坐到朝堂的高位上。”

  梁冀性格激烈,

  有父亲压着的时候,尚且能做出唆使妹妹争宠,谋害皇家血脉的事,

  若身居高位,

  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

  可惜,

  梁商梁妠这对父女,给了皇帝一种“梁冀再差也差不到哪去”的错觉。

  何况他向来是用人不疑的。

  曹腾被诬告的时候,皇帝心中,也未曾生出一丝对其忠诚的动摇。

  “就这么办吧!”

  “天下这么大,我这个天子,能够依赖的又有多少人呢?”

  “你是我的妻子,你的族人也当成为我的臂膀!”

  梁妠听到他这样说,便也不再拒绝。

  这位皇后的性格,有着今汉历代国母中,难得的柔和。

  她得到父亲的教导,对皇帝,对自己的夫君,极为依赖和信任。

  而皇帝既然发了话,

  她为什么要去反对呢?

  就像皇帝自己说的:

  如果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信任,那还能去信任谁呢?

  就这样,

  随着冬雪落下,

  “永和”的时代结束了。

  大汉的君臣们在四方承平的喜讯中,迎接了早就预订好的“汉安”元年到来。

  脱去孝服的梁冀成为了新的大将军,

  躲在家乡逃避纷扰的曹腾,也带着养子重新回到了洛阳。

  皇帝接见了他们。

  叫做曹嵩的少年拘谨的对着天子叩首,干巴巴的说着“感谢皇恩”的话语。

  曹腾被这个无能的儿子气的脸红,时常对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在皇帝面前丢脸。

  在家乡时,讨好自己这位养父的机灵劲儿哪里去了?

  但皇帝没有生气,只哈哈大笑起来。

  他甚至褒奖起曹嵩表现出来的忠厚老实。

  “你有这样的子嗣传承香火,也是一件好事。”

  心思不多,

  倒可以与曹腾做一对真心的父子,而不是觊觎其家产,心偏去亲生父母那边的家伙。

  后面那样的情况,

  虽说有着礼法限制,可并非绝无可能之事。

  何况以当世人的观念看来,

  做宦官的养子,实在是一件屈辱的事,

  哪怕入了朝堂,也会受到清流的排斥。

  好在皇帝本就不需要宦官的力量,与清流联合在一起。

  “好好侍奉你的父亲,好好传续这一脉的祭祀。”

  皇帝挥了挥手,赏赐了曹嵩一些财物,并对之做出嘱咐。

  曹嵩赶紧叩拜起来,恨不得指天发誓,表明自己对皇帝话语的重视。

  “可惜派去宋国的使者还没有回来。”

  享受着时隔数年的曹腾的服侍,皇帝在难得的松快中,关心起了西海那边的情况。

  汉安之下,

  他心头的郁气消散了许多,对西海意图挑战中原地位,宋帝谋划“天子”荣光的行为,也生出了迟来的怒意——

  此前虽然也不舒服,

  可国势牵扯精力,让皇帝实在没空去纠结这些虚名。

  前几年洛阳连连地震,

  更是震的皇帝心焦气燥,怀疑天命当真流转去了西方,以至于上天弃养了中原这个“嫡长子”,偏疼起了西海的“嫡三子”。

  至于嫡次子?

  那当然是新夏!

  至于其他的诸夏分支?

  哼,

  那些地方国小民寡,其君只有称君称王的能力,连“皇帝”都当不了,更别说竞争“天子”了。

  所以他们只能当庶子!

  就这个嫡道!

  “难道是被宋国扣押了吗?”皇帝想起苏武牧羊的故事,想起汉武扣押秦使的先例,想起安帝喂宋使吃牢饭的前科,便忍不住怀疑起了宋国。

  “宋人虽桀骜叛逆,却也不至于苛待使者。”

  为皇帝倒水磨墨的曹腾笑着说道,“想来是编书艰难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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