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风俗,大年初二回娘家。
虽然古月容和宁莞言还没有嫁入秦府,但是古家和宁家人心里早就把秦亦看成了女婿,再加上秦立新夫妇去世之后,秦亦没了至亲,在京都也没有什么亲戚,能去的也就只有镇国公府和宰相府,所以初二去走亲戚,也合情合理。
“明天去宁姐姐家吧!”
古月容率先开口说道,而她一张嘴,就表现出了让人敬佩的大度。
宁莞言闻言,赶紧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先去月容妹妹家吧!”
“……”
论起语言的艺术,宁莞言自然是不如古月容会说话的,不过是非对错她还是知道的,而且也清楚这种时候,要懂得谦让。
“先去宁姐姐家吧,宁姐姐比我年长。”
“先去月容妹妹家,古伯父年纪更长。”
“……”
两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谦让起来了。
秦亦见状,直接拿出老爷作风,拍板决定:“明天还是先去宰相府吧!”
“……”
不等两女有任何反应,秦亦又道:“就跟今天上午拜年时一样,咱们就按照顺序来。安庆坊距离怀义坊最近,所以先去宰相府,等初三的时候再去镇国公府。”
随后,秦亦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是今年,等以后两位娘子嫁过来之后,咱们一年先去宰相府,下一年就先去镇国公府,主打一个公平,而且去的时候,大家一起去,你们说怎么样?”
“……”
宁莞言和古月容对视一眼,皆是点头。
其实,在秦亦喜欢上宁莞言和古月容,或者说宁莞言和古月容同时喜欢上秦亦的时候,就没有办法保证绝对的公平了。
可秦亦却一直用他的方法维持公平,她们也明白秦亦的良苦用心,自然同意。
吃完饭后,饭菜撤去,三人又回到前厅,来福亲自端来了茶水。
“两位娘子什么时候回去?”
“……”
宁莞言和古月容心情不错,哪怕是中午刚过来的时候,也只是佯装生气逗秦亦罢了,可是听到这句话后,她们是真生气了。
“夫君这是赶我们走?”
古月容问道。
秦亦闻言,连忙摆手道:“我就是问问,若是两位娘子不着急走,那就等我回来,若是两位娘子着急走的话,那咱们就一起走。”
“……”
这话一出,两女才听出关键来,接下来便异口同声道:“怎么,你要出门?”
随后,宁莞言又道:“夫君要去哪里?”
“去拜年。”
秦亦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拜年?”
宁莞言和古月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秦亦刚才自己还说呢,下午不能拜年,她们两个午时刚刚过半来的,都没好意思说拜年,现在完全下午了,他怎么又跑出去拜年?
不过,她们都知道,秦亦肯定不会做无准备的事情,他既然说了,说明他真的要去。
于是古月容好奇问道:“夫君,时间这么晚了,你要去给谁拜年啊?”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也!”
“……”
伴随着两女的一阵白眼,秦亦笑着说道。
……
一刻钟之后,怀义坊,太师府。
秦亦站在太师府门外,抬头看了看牌匾,心中一阵冷笑。
秦亦从来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了,自从听到宁忠说起齐平章在朝堂上说他栽赃陷害康王的那一刻起,秦亦就准备找齐平章说道说道了。
今天早上在东宫门外,秦亦戏耍了齐平章,把齐平章气了个半死——不过,这只是开胃菜罢了,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你是谁?”
太师府的下人没见过秦亦,看到他来到府门口一阵东张西望,立马开口询问道。
“我是秦亦,特意来给齐太师拜年的!”
“……”
人的名,树的影,此话一出,太师府的下人瞬间就愣住了。
对于秦亦,太师府的下人们虽然没见过,可是听说过多次,而且如雷贯耳,毕竟这是一个屡次把他们老爷气晕、并且让他们老爷每天都会骂人的家伙,现在的齐平章,回到府上都一脸阴沉,没有人敢触他的霉头。
而所有下人都清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一个叫秦亦的年前人!
当这些下人被齐平章骂时,他们就在心里埋怨秦亦几句,当然了,也只能是埋怨了,毕竟秦亦现在的身份越来越高,这些下人除了仰望的份,再无其他想法。
虽然齐平章最近在朝堂上并不顺遂,但他的威望还在那,作为一品大员,并且桃李满天下,一上午过来拜年的人同样多不胜数,而以他的年纪和资历,除了拜访太子之外,不用再拜会别人。
忙活一上午,吃过饭的齐平章有些累了,毕竟年纪摆在那,躺在大厅的太师椅上,端杯喝茶,享受着这冬日午后的静谧。
这时,他突然看到下人发疯一样跑了进来。
齐平章依旧躺着,脸上古井无波,这是他多年静气养成的习惯,遇事不慌——只不过,这静气功夫遇秦亦的时候就要打折扣了。
“老夫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遇事不要慌。”
最近几年,因为他辅佐的肃王式微,齐平章觉得自己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小,尤其是肃王被莫名杀害后,齐平章在朝堂上更没了话语权,最多也就是跟宁忠和秦亦骂上一架。
因此回到家里,他经常通过说教下人来满足心中的某种欲望,这个时候,又说教起来。
“老…老爷…那…”
即使听到了白清源的“遇事不要慌”,但下人此刻依旧不能保持平静,说话断断续续,很是紧张。
齐平章见状摇了摇头。
“先别说话。”
“吸气”
“对,再呼气”
“对,再来。”
如此反复几次,下人的表情终于平复下来,齐平章看着这一幕,满满都是成就感。
此刻,齐平章的心理多少有些病态了,一来是因为年纪确实太大的缘故,再者就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是最想要倚靠辅佐之人——肃王死了,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最后一点就是,他一个花甲老人却时常被一个年轻人指着鼻子骂,就算是个正常人都有崩溃的一天。
“呵呵,心要静,则万事静。要不老夫平时为什么要让你们静心?就是这个道理!”
齐平章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有些得意,这种得意的感觉十分久违,他觉得通体舒坦,仿佛忘掉了早上在东宫门外的不快一幕。
随后才说道:“好了,说说什么事吧。”
下人心里有些惭愧,老爷不愧是老爷,看来还是自己莽撞了,这时他也平静下来,指了指外面说道:“老爷啊,他来拜年了!”
“谁?”
齐平章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眉头还是很快皱起:谁那么没眼力见?会这个时间来拜年?现在可都下午了啊!
“秦亦!”
“哗啦!”
齐平章瞬间就站了起来,因为站的太急,太师椅差点都被他给带倒,整个身体都跟着抖动起来,可见他对秦亦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他…他他…他怎么来了?别别让他进来!就说我不舒服!”
齐平章几乎是吼出来的,再没了刚才的沉稳和淡定,脸都有些发白了。
那下人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话来。
说好的遇事不要慌呢?
说好的心要静,万事则静呢?
果然都是骗人的。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出去拦住他,别让他进来吗?”
齐平章依旧惊魂未定,突然看到下人还愣在旁边,顿时来了气,若不是事情紧急的话,他都恨不得上去给这下人几巴掌!
“是,老爷!”
“不用了!”
下人刚说完,这时秦亦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齐平章一个趔趄,差点瘫在地上。
“你…你…谁让你进来了?”
齐平章伸手指着秦亦,而那根手指也跟得了帕金森一样,一直在抖。
“齐太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年是大年初一啊,作为晚辈,我来拜个年不是应该的吗?再说府上大门敞开,不就是为了迎客吗?”
秦亦笑了笑,继续说道:“我都来了,齐太师还不赶紧让下人送茶看座?这么大的一座太师府,难不成一点规矩都没有吗?这成何体统!”
“……”
被秦亦这么一说,那下人立马转身,准备去沏茶迎客了,不过被齐平章一嗓子吼回来了。
“混账东西,谁让你去准备了?”
齐平章又在心里暗暗骂了下人几句,然后冷声说道:“老夫迎的是客,你是客吗?”
“齐太师,咱们两个虽然在朝堂上吵过架,但你不能这么说我吧?”
“……”
齐平章没有开口,倒是旁边的下人暗想,你们那是吵架吗?你们只要碰头,肯定要对骂的天翻地覆,听说比大街上的泼妇骂架还厉害呢!
“再说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既然都过来拜年了,若是齐太师再关门不见,或者把我赶出去的话,这传出去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会说齐太师气量太小,不能容人吗?”
“……”
秦亦乐呵呵的说着,而齐平章差点气爆。
齐平章平复了一下心情,觉得早上被秦亦骂了一顿就罢了,可现在是在自己的主场,刚才表现的确实有点不妥。
尤其是当着自家下人的面,太丢面了。
他看了窗外有些暗下来的天色,冷声道:“你当真是来给我拜年的?”
“这不是屁——”
看着齐平章已经瞪大的眼睛,秦亦心道在人家府上直接开骂,好像确实不妥,于是马上改口:“我刚吃完午饭,这不是披了一件衣服就过来了么?”
齐平章冷笑一声:“老夫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时间拜年的!拜年?是不是有点晚?”
大梁的风俗,拜年都集中在上午,到了下午就不宜拜年了,这样会不吉利,因此除了一些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很少会有人选择下午拜年,宁莞言和古月容刚午时过半都不说拜年,可见大梁人对这个风俗还是很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