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想象中方云飞欣喜若狂，对着郭守敬口称师父纳头就拜的现象并没有出现。
方云飞现在反而是一脸犹豫，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拜师郭守敬。
看到方云飞的表情，郭守敬现实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马上舒展开来：“小子，老朽知道你和这陶成道一样，痴迷于鲁班公输之术。
“但是这类人往往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窥其表象却不能深入其内里。即便天赋再高，也不过是个匠人！
“但是你拜我为师以后就不一样了。老朽会给你讲解其中蕴含的道理。一法通则万法通，到时候你举一反三，岂不美哉！”
原来在郭守敬的认知里，方云飞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他太沉迷于术的钻研而忘了对道的研究1.2。
在华夏科学家，一直有「术」和「道」两个流派。简单来说，「术」是实操派，而「道」则是理论派。术派精于制作和实验，而道派则精于理论和探索。两派一向互相看不起。
术派觉得道派只会夸夸其谈，真动起手来就傻眼了。而道派则认为术派只不过头拉车的驴，这驴要怎么走，全看自己怎么指挥。
二者的关系有点像美剧《生活大爆炸》里的谢尔顿和霍华德，互相不服气，但谁也离不开谁。
墨家曾是唯一一个将二者高度结合的学派。可惜从那以后，两者就相形渐远。到了最后，术派成了只会干活的工匠。而道派则成了听来在故纸堆里的文字。偶尔冒出几个天才，也无关痛痒
0281以大欺小？这也太不要脸了！
“方先生，太史公已经轻易不收徒了。这次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可是几十年未有的事情啊！”
“况且太史公不仅是道派巨擘，同样也是术派不世出的高人。即便方先生你拜入太史公门下，也可以从事火器的制作。方先生你还犹豫什么？”
看见方云飞还在那里犹豫不决，一旁的李如同忍不住劝说道。
在他看来，拜入郭守敬门下绝对是提升方云飞名气的大好机会。
万万不可错过啊！
“不错！言之有理。以道驭术才是煌煌大道。即便入了老朽门下，老朽也不会禁止你从事术法的研究。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郭守敬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李如同的想法。其实所谓的术和道，其实就是工科和理科的区别。郭守敬虽然是理科的大拿，但是身为著名的水利专家和地理专家，他在工科方面的造诣也是极深，否则也不可能因地制宜，修建好造福百姓22的水利工程。
所以郭守敬才有自己可以同时指导方云飞术道两派的信心。“这.
看着郭守敬热情的表情，方云飞觉得自己简直太为难了！要知道虽然郭守敬现在享誉华夏，在世界科技史上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是他毕竟是个古人，不论为人处世还是思维方式都是元明那老一套。
方云飞本来的想法是将郭守敬收为书院老师之后，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将后世现代的科学理论和研究方式灌输给他，然后再由郭守敬以明朝人可以听得懂的方式来传播出去。
可是自己如果拜他为师，那这条路估计就走不通了。要知道华夏以前也有孔子拜幼童为师的典故，但是越往后，越是为尊者讳。
别说什么「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了，就算明知道自己老师说得是错的，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和本派系的利益，也要嘴硬到底。
在这种大环境下，如果自己真得拜郭守敬为师，还怎么灌输来自后世的现代科学理论？
如果自己和郭守敬发生了争执，那该听谁的？
可是如果自己直接说郭守敬的科学理论已经太过时了，需要重新学习，那万一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要知道六十不留夜，七十不留饭。这人一上了岁数就容易发生意外。
万一这人瑞在自己这里发生什么意外，以郭守敬华夏水神的声望，恐怕朱元璋也护不了自己周全。
唉！
这答应不行，不答应也不行。我真是太难了！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说出来，老朽都能给你解决。哪怕是你要改投老朽一门，只要我出马，任谁也会给老朽几分面子。
看到方云飞一脸为难的神色，郭守敬还以为他是担心转头师门，原来的老师会不高兴；当即大包大揽说要替方云飞解决。
毕竟以他的威望，任谁也会给自己个面子。
看到郭守敬一脸兴奋的样子，方云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太史公，不是我不愿意拜你为师。只是你知道的我差不多的都知道，所以就不劳累太史公了。
“哦？看来你是看不起老朽的学问了？
虽然方云飞已经尽量说得十分委婉了，但是还是被郭守敬听出他话里包含的意思。
“差不多吧！太史公你的知识在我这里已经落伍了。即便拜你为师，也没有什么好学的。所以太史公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拜师这个事情恕难从命！
见郭守敬也反映了过来，方云飞干脆实话实说，将自己为什么不拜郭守敬为师的真实理由说了出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即便是朱棣和蓝玉这些不通文墨的粗人，也知道眼前这个老头是整个华夏最有学问的人。
可是方先生/方小子居然把这个机会弃之如履。这也太尿性了吧！
听了方云飞的话，站在一旁的郭守敬更是气急而笑。想他一生不仅钻研经典，而且还学以致用，在天文、水利和历法、地理上都取到了重大突破。
郭守敬自信就算墨子、李冰和祖冲之这些高人复生，自己的学问也足以和他们相提并论。
可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娃娃居然说自己教不了他，这不是闹呢吗？
这要是传出去，那别人岂不是会以为自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好好好！既然你认为我教不了你，那老朽问你几个问题,你可答得出来？
“还望太史公不吝赐教。”
“绳子不知多长，井不知多深。将绳三折入水，则井口还有四尺剩余。将绳折四折入水，则井口还剩一尺。绳多长？井多深？
这题.…
水神这是玩儿真的啊？
听到郭守敬给出的题目，李如同、沈万三和福禄寿喜四大掌柜都是悚然一惊。
校军场上的这些人，要么是蓝玉这样泥腿子出身，不同
文墨的粗人；要么是朱棣和朱棡这种没怎么在元朝生活过，也不喜欢科技的贵人，他们自然不知道郭守敬的厉害。但是李如943同、沈万三和四大掌柜在元朝的时候不仅地位高，眼界广而且社会阅历极其丰富，听闻了不少关于郭守敬的传闻。
要知道郭守敬虽然以水利工程和编修历法名满天下，但他同时还精通天文、地理和数学，号称「五绝老人」！
在五绝之中，郭守敬造诣最高的既不是造福一方的水利，也不是流传百世的历法，而是最默默无闻的数学。
因为不管是新修水利、编制历法、勘探地理还是观测天象，都需要大量的计算和推演；而支持这一切的就是数学！
没有强大的数学知识支撑，水利和地理都只能在前人的基础上小打小闹，历法和天文更是想也不要想。
数学这个理科学科，可以说是科学中的科学，知识中的知识。
这也是为什么郭守敬以新修水利名满天下，但是一直以道派中人自诩的重要原因。
更何况沈万三，还曾经亲眼见郭守敬在一个元朝贵族的宴会上用这道题考校一众色目高手。
结果以算学文明的色目人居然一个也没答上来。
现在水神郭守敬居然用这道题来为难方公子，这简直是以大欺小啊！
太史公，有这个必要吗？
0282方云飞：这很难吗？
“这道题很难吗？”
“套个二元一次方程不就可以了吗？”
方云飞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蹲在地上写写算算起来。周围的人好奇地凑过头来，顿时感到一阵眼晕。方先生/方公子这写的都是些什么？
又是叉叉又是丫丫的，和刚才写给陶万户的那套鬼画符差不多。
就凭这个就能破解水神的题目？“嗯！算完了。
方云飞随手丢下石头站起了身子：“根据计算结果，绳长
三十六，井深八。嗯..太史公，我好歹也是个励志考研的大学生，这种初中一年级的题就不要拿出来了吧？
嘶..
看到方云飞轻描淡写就解出了一道题，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特别是沈万三，更是震撼地无以复加。
令无数多色目算术高手一筹莫展的难题，居然轻易被方公子给解出来了？
而且听方公子所言，这是明显觉得这道题难度太低啊！这这这…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方公子难道无所不能吗？
郭守敬也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虽然看不懂这小子在地上的鬼画符，但是明显是有一定规律的。
看来这小子不是什么野把式，而是有师门传承的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么快做出这道题就很简单了。毕竟这道题在华夏道派中一直流传，几乎每个道派宗门都会用它来考校自己弟子。
方小子知道了也不足为奇。类似这种的题目还有很多。
不过从这小子解题又快又对的情况来看，他身后的师门恐怕也源远流长，底蕴颇深啊。
如果是那样，在道派流传的几道难题恐怕这小子也很可能都知道。
看来只能用自己想出来的题目了。
“既然如此，那老朽再出几道题，不知道后生意下如何啊“?”郭守敬摸了摸胡子说道。
从方云飞列出方程解题的过程中，郭守敬已经推测出他所在的师门十分了得，顿时熄了收方云飞为徒的形式。对方云飞的称呼，也从「小子」变成了「后生」。“太史公请讲。”方云飞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从刚才郭守敬所出的题目里，方云飞推断后续题目的难
度也大不到哪去。
顶多从初一提升到初三，还能难倒自己这个大学生？“既然如此，老朽就说了。
郭守敬想了一下，缓缓说道：“方小友，你知道东岳泰山有多高？黄河之水有多少泥沙吗？
“太史公，你这就太为难人了！这泰山怎么量？黄河里的沙子又怎么数？”
“是啊！你这不会是瞎出吧？拍良心问一下，你这题你能算出来吗啊？
听到郭守敬所出的题目，所有人都一脸惊讶，认为这纯粹就是刁难方先生/方公子。
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更是直接跳出来替方云飞鸣不平。反正他们是亲王谁也不怕。大不了时候被自己老爹瑞两脚！
所有人里，只有郭守敬一脸微笑地看着敏思苦想的方云飞。
郭守敬是地理和水利大家，这两个问题都是他在工作中遇到的实际难题，也是他自己也研究了出的解决方法。
他可以保证，华夏各大道派宗门，绝对不知道这道题的解法，甚至都不知道类似的题。
“这两道题确实有点难度。”方云飞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这两道题可是老夫呕心沥血，反复计算和推演才得出的计算方法，自然是不容易了！这要是还能被你轻易破解，那老夫就该拜入你们师门了。
就在郭守敬在心中自鸣得意的时候，方云飞突然开头对他说道：
“泰山有多高，需要在早中晚分别测量它的阴影长度，然后按照不同时期的比例放大后求平均值。
“黄河流沙这个比较麻烦。需要才黄河的不同地段抽取河水小样，计算河水里泥沙的含量。然后还要计算黄河的单位流速和整体的体积，最后再按比例计算。
“但是不论计算泰山的高度还是黄河的含沙量，都需要实地勘测和采样，非常麻烦。更何况以现在的测量手段和工具,即便可以得到结果，也只是个大致的结果，肯定不准。“太史公，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一席话，听得燕王、晋王和李如同、沈万三这些人都傻了
什么采样、比例和流速的？这都是什么？
怎么这里面每个字我都知道，可是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在场的所有人，内心最震撼的就是郭守敬自己！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苦苦思索出来的难题，居然轻易就被眼前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给破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