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没得选。
他可不愿意某天醒来,旁边有人告诉他,黄巾又起义啦!
然后,各地混战,生灵涂炭,五胡乱华……
推倒重来是他最不愿意的选择,他更希望为这个民族多保留一些元气,用以面对未来两三百年的气候寒冷期。
刘辩长舒一口气,饭要一口一口吃,慢慢来呗!
他现在很有一股自信,现在优势在我!
今年除了七郡国大水和汝南黄巾,没什么大的天灾人祸了。
算上赈灾的支出,不求把国家岁收恢复到桓帝时的六十亿钱,四五十亿总得有吧,总不能一直靠西园补贴过日子吧。
如果今年除了受灾郡国外,其他各地的上计数据依旧在下滑,那这可是送上门整顿吏治的理由。
……
心心念念着土地问题,刘辩下午见到灵帝时忽然感叹:“多亏了
父皇筹集的西园钱,不然现在国家可怎么办啊!”
灵帝先是一喜,心想他这败家儿子总算知道柴米贵了,马上又警惕起来,道:“辩儿直说吧,又想拿西园钱干什么?”
天地良心!刘辩没想到自己在灵帝这信誉已经这么差了,解释道:“父皇,孩儿真没什么想法,只是近些日子看了些近些年减少的人口、田亩数据,又向卢师请教,了解到了许多此前不清楚的地方,有所感慨。”
灵帝这才放下心来。
刘辩又说起上计田亩、人口数的事,这两者分别对应着田租和赋税。
灵帝说道:“如今八月,正是各县向郡国上报之时,为何不从现在开始做呢?”
说罢,灵帝遣小黄门去叫来了负责上计工作的司徒。
刘辩没想到皇帝比他还急。
“父皇准备怎么做?先给各郡国定个小目标?”刘辩试探着问道。
灵帝轻轻点头:“辩儿这个想法不错。”
刘辩:“……”
虽是他的主意,可他依旧质疑道:“可如今各县度田不是已经完成了吗?若是定下的标准郡国无法达到,恐怕会将额外的租税直接分摊给普通百姓。”
“那就令各州刺史及各郡监察从事巡查郡县。”灵帝这时候反应飞快。
刘辩虽然有些怀疑刺史和在他建议下新增的监察从事在这种时候是否能真的发挥作用,即便真能发挥作用,也绝对少不了将增加的租税分摊给百姓的行为。
但他更明白,如果不迈开第一步,国家只会在收入减少、治理能力下滑的循环中沉沦。
虽然这其中带了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
但这就是现实,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改革哪有不流血的。
刘辩唯一能做,就是想法设法避免无意义的内耗。
“父皇言之有理。”
在司徒丁宫赶来之前,刘辩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建议道:“可以放出风声去,称国家准备在岁末随机挑选若干个郡国,亲派使者,去调查各郡国乡官里吏在收取租税时,有无欺压资产十万钱以下的百姓的恶行。若有,视其严重程度,郡县长吏以纵避论罪。”
至于到时候要不要派,派多少,到时候再说呗!
刘辩查看史书,知道当年光武帝重新度田时,将人派出去后才开始有了些小规模叛乱,而真正的大规模叛乱,则发生在次年度田完成处死十几个刺史郡守后。
不会真有人听到点风声就坐不住了吧。
应该不会吧……
毕竟西园八校尉可不是练着玩的。
之后,司徒丁宫来到玉堂殿。
他听了皇帝和太子父子二人的突发奇想,整个人都惊呆了。
虽然他亲近宦官不假,也不敢违逆皇帝的意思,可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敢单独应下来?
丁宫伏地拜道:“陛下,此乃国之大事,臣昧死以闻,请召三公议事。”
心里想着,太尉在外,就算拖不了时间,也要让更多人下场议事。
虽然刘辩觉得只要不把标准定得太高,问题应该不大,但万一是他过于乐观了呢!
他也倾向于多听一听更多意见。
刘辩很清楚自己并不比古人要聪明,只是多了些后世的见闻,兼听则明。
第88章 议事
在国家岁收层面,说来简单,不过四个字,开源节流。
但实际上做起来却很难。
节流这方面,节流是不可能节流的。
尤其是作为支出大头的俸禄,这么多年了都是这样,桓帝时减了两次就已经怨声载道,称斗食小吏都吃不上饭了,再减估计就要让国家反思了。
只能在开源上打主意。
一方面,要把基本盘做大,另一方面,要争夺基本盘。
前者是增加人口、田亩,改进生产耕种方式,增加粮食产量。
后者则是割地方的肉。
前者将是刘辩一直要做的事。
而割肉,如果直接拿刀去砍,地方上一定会反抗,但刘辩想做的,只是拿根针管抽点血罢了。
……
在丁宫建议三公议事后,皇帝不仅准许,还将范围扩大化。
司徒、司空、九卿、御史中丞韩馥、光禄大夫周忠、尚书令卢植,俱在召见之列。
如此多的人,皇帝没有选在玉堂殿召见,也没前往位于内朝台阁区的朝堂,而是将议事地点移到了玉堂殿南边的云台殿。
此殿同属东宫,比玉堂殿更大,同样可以具备用作皇帝办公起居的功能。
在等待期间,灵帝与刘辩仍在继续完善他们的抽血计划。
等到众人到齐,最先抵达的丁宫充当了解说:“今年为了救济七郡国受水灾的灾民,朝廷花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如果今年下半年的税收还和去年一样,那么国库必将入不敷出,不仅在座诸位,全国官吏俸禄都要减上一成了。”
大司农袁滂没有说话。这在旁人眼中,就是默认了。
丁宫继续道:“今岁除汝南外,自并州鲜卑、幽州乌桓平定后,国中几无兵祸。各郡国当可收拢亡人,开垦废弃荒地,今岁租税当有增长。然往年上计,各郡国租税日减,今日之议,其一便是各郡国应当增加多少租税,用以今年的上计考核,并派遣使者知会各郡国。”
丁宫话音一落,最先说话的是数月前还担任南阳郡守的羊续,他对目前地方的情况一清二楚。
众人都很清楚,虽然说话的是丁宫,但其代表的,必然是皇帝的意志。
羊续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直接向皇帝劝谏道:“陛下,若贸然使郡国增加租税,最受影响的一定是无权无势的百姓啊!”
虽然汝南郡不在租税增加之列,但作为九卿之首的太常,袁隗也在第一时间表达了反对之意。
随后,不待卫尉杨彪说话,司徒丁宫作为嘴替,马上回答了羊续的关切——
“此正是今日之第二议,乃派侍御史等为使者,将增加租税之事传达州郡,分置各州,巡查郡县乡官里吏是否有欺压家资十万钱以下百姓之事,并将此计入郡县长吏的岁考,若有欺压百姓过甚者,当奏请免职。此外,州刺史及郡监察从事亦可引为助力。”
这是灵帝
与刘辩决定改变的一点,何必事后抽查,当场检查就完事了。
侍御史按制共有一十五名,即便缺了一两个,也够大汉十三个州用的了。
作为御史台的弹劾主力,侍御史或许不知道怎么样说话好听,但他们只要能做到称职,便一定知道怎么样说话才难听。
这些负责谏言的侍御史只要年纪不算太大,大都前途似锦。
没有锦衣卫可用,此时的宦官也一定要排除在外。
刘辩觉得侍御史毕竟还有一张能喷人的嘴和一颗想喷人的心。
当然,也未必全用侍御史,有合适的谏议大夫、议郎,也未尝不可用。
刘辩就打算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将最初教他诗书经义的议郎梁鹄也放出去巡察一州。
如果梁鹄能在此行中有所作为,他身上天然带着刘辩的标签,未尝不可重用。
即便有了一个应对方案,袁隗依旧反对,义正言辞地谏言道:“今郡国上计,其田亩、人口皆是依据郡国现状而定,妄自增加,与摊派何异?”
司空樊陵当初只当了一个多月的太尉,深以为耻,他很清楚当初弹劾他的人里绝对少不了袁隗和他的袁氏故吏,心想,你袁隗不也没当上太尉吗!
他出言讽刺道:“袁太常的公心我是看到了。可如今国库空虚,若是缺乏俸禄,斗食小吏无力养家。听说汝南袁氏家资丰厚,袁太常自然不会在意二千石的这点俸禄,然斗食小吏只怕要无法过年了。太常既然不愿意增加租税,可有什么帮助斗食小吏过年的好主意?”
袁隗马上同樊陵争论起来,又被丁宫叫停。
余下又有几位九卿和御史中丞韩馥发表了反对意见。
但皇帝不为所动。
唯有大司农袁滂、宗正刘焉、尚书令卢植、光禄大夫周忠未发一言。
其中唯有卢植,最先知道这事一定和刘辩脱不开关系,在第一时间思考起了事情的可行性。
按照汉家制度,凡国有大造大疑,则与三公通而论之。国有过事,三公通谏争之。
换句话说,皇帝有诏,唯有三公联合才能通过抗辩阻止诏令的发布。
即便太尉马日磾在,也愿意抗辩,但无论是丁宫还是樊陵都亲近宦官,怎么看都不像是敢于抗辩的样子。
曾经灵帝想要修宫殿但没钱,干脆诏令天下郡国,每亩田增收田租十钱。
此等诏令都能通过,更别说现在这个了。
只要皇帝坚持己见,此事的通过已成必然。当然,具体地方怎么施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历史上,刘焉在掌控益州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削弱豪族的影响力。他本身作为宗亲,对于地方的情况一清二楚。
而且,他依然有外任地方的想法,州牧不成,寻个合适的郡国当个太守国相也好啊。所以,愿意在此时支持皇帝的决定。
周忠扬州庐江人,新官上任,其父周景曾为三公之太尉,三公也是周忠的目标,是以唯谨言慎行而已。
卢植在思虑之后,第一个开口道:“陛下,各郡国较去年租税的增加额度,须得慎重,若是过甚,百姓定会苦之。如此,岂非与此策初衷相悖?”
皇帝点头:“卿此言方为善。”
卢植开口后,袁滂则向皇帝请求去大司农处调取去年的各郡国租税记录。
议事继续。
第89章 荆州诏书至
荆州,江陵。
回归的诸葛玄向王睿请罪,他未能完成使命。
王睿好歹还是要些脸的,祸是他自己闯的,诸葛玄也只是尽力替他找补罢了。
一个刺史与太守关系不好不奇怪,毕竟双方是监督与被监督的关系。但一个刺史完不成监督太守的本职,问题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