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73节

  “君生我未生,君生吾已老!”他轻声念着唐人的诗词。

  这既可以被理解为男女私情遗恨,也可以被理解为君臣之憾。

  就像他和仁庙。

  他才二十不到,仁庙却已经迟暮。

  未曾食其俸禄,那位陛下便已弃天下而去。

  好在,好在,命运还是给了他机会。

  让他得以在这个人生最黄金的岁月,去辅佐,去服务一位宽仁少主,一位仁圣天子!

  人生无憾矣!

  范祖禹正踌躇满志。

  道左一骑飞奔而过。

  骑马之人似乎在路口的时候看了一眼范祖禹的方向,然后他不可思议的回头,勒住马匹,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紧接着,他瞪大了眼睛,认真的仔细的再三辨认了一次。

  最后,这个人跳下马来,来到范祖禹的身前,长身作揖,拱手而拜:“学生杨治,拜见司马相公!”

  司马光看着他面前的人。

  仔细的看了好一会,也没有认出来,但他身上穿着士大夫官员才会穿的丧服。

  所以,他是官场上的人?

  再看他的丧服下的里衣颜色,似乎是绿色的?

  所以,他还是一位京朝官?

  某司、某衙的官员?

  但,他的年纪不过二十来岁,那里可能会见过老夫?

  杨治已是长身再拜:“相公,学生曾在家严书房,有幸见过相公画像!”

  “家严曾亲指相公之像,以教学生:此国家元老,社稷忠臣,天下文华之士,故御史中丞司马公讳光也!尔当敬之尊之,如尊师尊父!”

  “令尊是?”司马光差不多知道了,这是一个老朋友的儿子,便从马上下来。

  “家严杨公讳景略,今居中书舍人一职!”

  “哦……”司马光想起来了,确实是个老朋友!

  杨景略,是韩维的女婿。

  而韩维和他还有吕公著、王安石旧年号为嘉佑四友!

  “原来是康功之子啊!”司马光道:“既是故人之子,还请起来吧!”

  司马光等人,穿着丧服,又骑着马,典型的士大夫官人做派。

  他们在这道左之旁,彼此行礼。

  特别是杨治的礼,行的很大。

  而,这金明池前的官道,本就是西出汴京的主干道,从来人流密集,车马不歇。

  自然的,他们的交谈引起了路人的兴趣。

  然后路人凑过来,侧耳一听。

  司马相公?

  中书舍人?

  这个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喊一声:“司马相公入京了!司马相公入京了!”

  顿时,整条道路上,无数行人、商贾,都被惊动。

  人们纷纷侧目,看向了在路边的司马光、范祖禹还有杨治。

  接着,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很快就将司马光所在之地围得水泄不通!

  “是司马相公?”

  “洛阳的司马相公吗?”

  很多人都互相问着,却也不敢确定。

  司马光也好,范祖禹、杨治也罢,都被这个场景惊到了。

  为了不惹出麻烦,为了不在入京第一天就惹出事端。

  无论是司马光还是范祖禹,都选择了沉默。

  但这个时候金明池外看守的禁军被惊动,一个禁军指挥带着人走了过来。

  他们挤开人群,那个穿着衷甲的指挥,走到人前,仔细的看了看,站在一匹老马旁的司马光。

  然后他激动的用手捂住额头。对众人说道:“是司马相公!是洛阳的司马相公!是写资治通鉴的司马相公!”

  在得到一位禁军指挥的指认后。

  场面再也不受控制,便连金明池内的游人也闻讯纷纷赶来,加入包围圈。

  而在包围圈内,被人围的严严实实的司马光,只能拱手一礼:“诸位……诸位……”

  就想着要劝百姓们不要在这里堵塞道路,免得影响了交通。

  可他还没得及说。

  就已经有激动的商贾,上前拉住了司马光骑着的马的缰绳,他激动的问道:“司马相公,您这一次入京,就不会再回洛阳了吧?”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自然也都争先恐后的上前。

  一个个都带着泪光问道:“司马相公,您这一次入京,可是来辅佐天子的?”

  “司马相公,还请留在汴京,活我等百姓啊!”

  甚至有人在外面大喊:“还请司马相公,留在京师,辅佐天子,匡正天下啊!”

  注:史书上,司马光在三月十二左右入京,然后被人在城门口团团围住。

  就像书中情节一样,这里稍作改编。

  此外,我个人认为,这不是司马光个人的权术操作结果,他也没必要做这个事情,更不可能去做这种犯忌讳的事情。

  这只能是新法实施这么多年后,积累的怨气,在遇到一个宣泄的瓶颈时的自然释放。

第64章 人心变易

  赵煦从迎阳门下听政回到福宁殿。

  今日听政是枢密院入奏,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枢密院请依仁庙故事,给赐宗室已转外官之人财帛。

  这个事情,被两宫打了个哈哈,就给拖了过去。

  毕竟,两宫昨日才下诏,让三省有司,商定大行皇帝封桩钱的取用条贯。

  今天,就支用封桩钱来赏赐给那些已经脱离了宗籍在五服外的所谓宗室?

  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向太后,都是要面子的人。

  绝不会干这种自食其言的事情。

  加上,赵煦在旁边,一脸疑问的样子,也让两宫不会对封桩钱轻举妄动。

  所以,回到福宁殿的赵煦很开心。

  因为在他的上上辈子,太皇太后在钱收买人心上,从来都很舍得。

  尤其是赐给那些已经被王安石开革了宗籍的亲戚们财帛上,特别大方。

  仅仅是元祐四年一年,就赐给了十几万贯!

  就好像钱是大风刮来的一样。

  而现在,那样的事情,或许还会出现,但不可能那么频繁和简单了。

  心情不错的赵煦,在回到福宁殿后,吃了一盏冯景从御厨带来的蜜水。

  嗯,昨天,冯景就已经正式从入内内侍省除授了最新的差遣。

  皇帝殿祗候。

  从此他正式继续担任赵煦身边的亲近内臣,继续照顾赵煦的饮食起居。

  上上辈子,这个差遣是属于那位保慈宫祗候老宗元的。

  “大家……”看着赵煦喝完蜜水,冯景低着头,小声的汇报着:“臣方才在御厨,听人说起,司马相公似乎已经到了汴京!”

  “哦……”赵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冯景继续小心翼翼的报告着:“据说,司马相公在金明池外的官道,被军民给围了起来……”

  “汴京百姓,皆呼: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

  “据说最终,甚至引得数千人围观,场面喧哗到惊动了开封府的铺兵……”

  “善!”赵煦微笑着颔首。

  司马光在洛阳修书十五年。

  十五年间,除了修书外,只做一件事情——非议新法,陈说废除新法。

  舍此之外,其他一切皆不谈,其他一切皆推辞。

  迄今,司马光已经至少婉拒了赵煦父皇六七次的执政任命。

  而他每上一次书,汴京的小报就报道一次,他每拒绝一次天子任命,汴京就沸腾一次。

  十五年下来,司马光的人望已经养到了天下瞩目,万方敬仰的程度。

  除了君权,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他再拒之门外。

  这就是大势!

  也是人心所向!

  自熙宁元年,王安石上《本朝百年无事劄子》,吹响变法的号角以来,王安石和他的新法一系,已经占据了国朝朝堂十九年。

  将反对者统统赶出朝堂,更是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这过去的十五年,新法固然成绩斐然。

  特别是在财政上,完全扭转了大宋的财政赤字。

  每年国库都有大量盈余。

  赵煦的父皇,在大内建的那五十二个封桩库就是最好的证据。

  然而,凡事有利就有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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