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534节

  这一点狄咏有自知之明。

  但是,他同样知道,军纪的好坏,对于大宋未来能不能真正得到交趾民心,至关重要。

  于是,狄咏在许克难走之前,叫住了他,道:“许指挥,到了战场上,还望指挥约束将校,不用杀戮过甚!”

  狄咏很清楚让宋军不杀俘是不可能的。

  但必要的约束,总得要有。

  许克难咧嘴一笑:“太尉安心便是!”

  “王师乃是仁义之师,不重伤、不擒二毛,可能还做不到,但是……绝不会有人杀良冒功,更不要说对老弱妇孺下手!”

  对禁军们来说,杀人是为了要赏钱。

  假若不杀人,就可以拿到赏钱,那么就没有几个傻子会随便杀人了。

  狄咏惊讶了一声,在过去,他也常常强调军纪。

  但下面的将校,都只是嘴上答应,实际上没有人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可现在,许克难却一口应承了下来?

  而且,看样子他是真的愿意约束部下。

  这是什么情况?

  这让狄咏有些糊涂了。

  ……

  许克难拜别狄咏,回到军营。

  他的部将们就聚集了起来。

  大宋军制,旧以厢、军、营、都为基本结构。

  直到今天,在京禁军,也依旧是维持着这个结构。

  但将兵法改革后,沿边各路的兵马,就以将兵法的组织方式,重新编组了一次。

  将-部-队,成为新的组织结构。

  御龙第一将,因为组建不久,依旧保持着旧的组织结构。

  实际上可以被视作是‘御龙军’。

  但下面的军官,却都是在将兵法中成长起来的。

  将兵法最重要的变化就是,兵将不再分离。

  统兵大将,可以长期在一支军队中任职。

  哪怕被调离,一般情况下,也允许带着自己的嫡系一起走。

  这使得熙宁以后,大宋军中开始出现将门。

  种鄂在环庆路,一度只手遮天,刘昌祚在鄜延路、泾原路,都有巨大声望。

  姚兕父子,在泾原路、熙河路,拥有大量旧部。

  王文郁父子在兰州、熙州,深得军心。

  至于本来就是半独立的藩镇的折家,在府州、麟州,几乎就是土皇帝,和五代的节度使差不多。

  上面的人这么搞,下面的人,当然也会学习。

  所以,熙宁以来,大宋军将之中,野心者层出不穷。

  从小兵积功至遥郡的,也不在少数。

  许克难,当然也是这些野心家中的一员。

  谁不想,生封节度,死为郡王,父祖三代受封,妻母皆封诰命,子孙与国同休呢?

  所以,许克难和他的这支部队,有着深厚的感情。

  他能叫得出,几乎每一个士兵的名字。

  甚至会记得,某人在某年某月的战斗中曾立下过什么功劳?

  不过,他能做到这些,是因为家传。

  他的祖父,就是仁庙景佑元年的武状元许思纯。

  许思纯曾官拜泾原路兵马钤辖,前途远大,可惜庆历二年,因为葛怀敏瞎指挥,轻敌冒进,战死于定川寨中。

  许家的上升势头就这样被打断了。

  但许家也从此成为了大宋军将世家,许克难从小就跟着父兄在军中长大。

  “俺刚刚从狄太尉处回来,太尉说了,这次讨伐交贼,让俺为先锋!”许克难将他别在腰间的铁锏抽出来。

  他麾下的都头们,都已经欢呼起来。

  “这几个月来,不是训练、演练,就是喝酒吃肉,大家伙都快淡出鸟来了!”有都头叫嚣着:“总算可以大干一场了!”

  “指挥!”那货大声问着:“说吧,让咱们怎么干?”

  许克难微笑着看向那人,那是他麾下最得力的骑兵部将之一阿克旺。

  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个党项人。

  大宋西军之中,有着无数的党项人、吐蕃人、羌人。

  你可能就要问了:党项人不是大宋的死敌吗?他们怎么可能给大宋卖命?

  答:嵬名氏才是死敌!

  早在党项立国前,让嵬名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铁壁相公李士彬,就是党项人。

  府州、麟州的折家也是党项人。

  哪怕到现在,每年也都还有无数党项人,冒着生命危险从西贼境内,逃亡宋境,寻求庇护。

  因为嵬名家压榨的实在太狠了,这些底层的党项牧民实在活不下去了,宁肯来大宋这边当农民,给赵官家纳粮戍边,也不肯回去。

  道理是很简单的。

  嵬名家的大白高国,和底层那些明天要被冻死饿死的牧民,有一毛钱关系吗?

  此外,党项国内频繁的内斗,也让失败者,不断逃亡大宋。

  过去的没藏氏,现在的仁多家,未来的梁家。

  都先后奔逃来宋,得到庇护。

  许克难抚摸了一下,自己手上拿着的铁锏上刻着的铭文。

  “勿忘克难!”

  这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父亲对他的期望。

  克难,克难,克的就是定难军这股叛匪!

  抚摸着铭文,许克难咧嘴一笑,那左脸上的刀疤跟着狰狞起来:“阿克旺,听说了高走马和土司们给咱们许下的诺言了吧?”

  所有将校都咽了咽口水,就听着许克难伸出三根手指,对着这些人道:“一个交趾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孩子,都给三贯钱!”

  “高走马说了,这笔钱朝廷不给,他来给!”

  “哪怕卖了汴京的祖宅,也一定不会欠大家伙的!”

  所有将校的呼吸,顿时为之一凝。

  三贯钱一个?

  这都快赶上朝廷给斩首的赏格了!

  只是……

  阿克旺舔了舔舌头,问道:“指挥,高走马和土司们要俘虏作甚?”

  “男人,女人,俺还能理解,他们要孩子作甚?”

  许克难瞪了一眼阿克旺:“管他这许多作甚?”

  “咱们只管要钱就可以了!”

  阿克旺点点头,确实,他们管这许多作甚?

  只要钱到位就够了。

  三贯钱一个人呢!

  许克难拍拍手,让所有人冷静下来,然后说道:“回去,大家伙和下面的兄弟都说清楚。”

  “此战,可不要乱杀人了!”

  “都是钱呐!”

  “诺!”众将轰然应诺。

  许克难看着这些人,继续道:“另外,记得和下面的兄弟们说清楚,此战所得赏赐、钱帛,俺都不要,都给兄弟们!”

  “俺只要兄弟们奋勇杀敌,给俺夺下决里隘,打败交趾贼!”

  许克难是有野心的。

  他就指着这次南征,立下足够的军功,让他的武臣阶再向上升一升。

  他现在是从七品的供备库副使,想要一下子跳到遥郡可能困难了些。

  但跳个三五级,升为正七品的武臣阶,应该是可以想象的吧?

  他是御龙第一将的武臣,天子亲军。

  这样一但外放,就有机会独当一面,知州不敢想,沿边知寨或者知军的位置可以畅想一下。

  这样要不了几年,就应有尽有了。

  何必和大头兵们抢这点蝇头小利?

  诸将听完,眼睛都亮起来,纷纷拜道:“指挥仁义!指挥仁义啊!”

  指挥自愿放弃分钱,大家得多分多少?

  他们回去后,就将这个事情和下面的大头兵们说了。

  大头兵们听完,一个个眼睛都红了起来。

  “三贯钱一个!”无数人呼吸急促起来。

  更何况,指挥本人还许诺不会参与分钱。

  于是,士气大震,战意高昂。

  对宋军而言,仅仅是满饷是不足以激发他的战斗意志的。

  赏赐,才是决定战斗力的关键。

  赏赐越多,战斗力越强。反之,若赏赐很少,战斗力和士气就会迅速下降。

  这是从晚唐留下来的毛病,基本上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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