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376节

  一旦如此,司马光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但出乎他的想象。

  殿上的官家只是稍作停顿,就直接对他道:“朕年幼,不太懂刑统,也并不知律法之事……”

  “还请司马公为朕言之!”

  司马光的眼中,猛然迸发出热切的光来。

  他低下头,深深再拜:“臣谨遵旨意!”

  他的心思,开始沸腾。

  他的精神振奋起来!

  他轻轻拿起一份熟悉的文牍来,然后说道:“譬如此案……”

  “泰宁军上奏刑部的案件……”

  “地方保正姜齐、代大保长张存等,于道上遇着两个当地百姓孙遇、袁贵扭打在一起……”

  “那张存与孙遇有旧仇,本就欲罪孙遇,见着此情,便和姜齐言道:此人自称‘东岳急龏子’,在乡中素来胡乱打人,不服管教!”

  “于是两人上前,将那孙遇拉开,然后用衣服罩着孙遇,一连出拳数十,打的孙遇满地打滚,却犹不放过,姜齐也参与进来,两人一起拳打脚踢,竟将孙遇活活打死!”

  “打死孙遇,这两人却将袁贵捉了,上告是袁贵、孙遇相争误杀,欲以袁贵替死……”

  司马光顿了顿,接着说道:“孙遇虽在乡中,素为无赖,自称‘东岳急龏子’,胡乱打人,不服管教也是属实,可罪不至死!”

  “张存、姜齐,已将其拉开,其本人也已不再反抗,械送官府治罪即可,何必拳打脚踢,生生打死?其后诬陷袁贵,欲叫袁贵替罪,更属罪上加罪,而地方官却称:张存、姜齐‘情有可悯’,指那孙遇平素胡乱打人,本是有罪,故而从轻发落,竟皆免死!”

  “刑部得报,也不问是非,竟是循例而断,许地方官之判决!”

  司马光说完,就等待着殿上的官家的裁断。

  只听着官家道:“若果如司马公所言,地方官判案,或许有错……”

  “且待朕看完卷宗,再答复司马公!”

  司马光顿时欣喜若狂,立刻将手中的那案卷恭呈在手。

  然后,他就道:“还有诸多案例,若陛下愿听,老臣一一道来……”

  官家答道:“可!”

  司马光再受振奋。

  于是,一连介绍了数个案例。

  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杀人案例。

  譬如怀州魏简、郭兴因为赌钱,产生争执,郭兴的父亲郭升闻言赶来,见到自己的儿子被魏简按在地上打,就拿头去撞。

  父子两人制服了魏简,魏简只能低头,待他们父子放开魏简,魏简却忽然发难,一拳打断了郭升咽喉,使对方当场身死,地方官却判‘刑名疑虑’,魏简因此免死。

  还有那耀州的张志松,因为喝醉了,听到邻居张小六在家里诅咒做法他们家兄弟姐妹,就冲过去将之一拳打死,地方官却判决:张志松本无杀意,故而‘情理可悯’,也免死,只是脊仗刺配而已……

  司马光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了,拜道:“陛下,如此一来,杀人者蒙恩不死,被杀者又该向谁诉冤?”

  “此岂禁制凶暴、保安良善?”

  ……

  赵煦翻着司马光上呈的一件件案子的案情。

  这就是他,会召见司马光的原因。

  王安石的慎刑思想,主导下的刑统,难免出现这样的疏漏。

  这也是官僚系统的弊病所在。

  一切都是循规蹈矩,一切都按照判例来。

  偏偏,很多人其实没有断案的能力,也缺乏实际的施政之方。

  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拿着判例,生搬硬套。

  隔壁州,判了一个相似案子免死。

  那我也免死!

  根本不问具体情况,也不看实际。

  这个盖子,别人是不会揭的。

  只有司马光这样头铁的人,才会将这个盖子揭开!

  赵煦将那几个司马光挑选的案牍放下来,然后道:“果如司马公所言,这几个案子,地方官和刑部的做法都值得商榷!”

  “看来,果然是冤狱啊!”

  “朕会和两宫慈圣,仔细商议司马公所言,并命刑部、大理寺仔细堪当……”

  “也会遣御史去往案发各地,重申案件!”

  “必令尘冤者昭雪,使死者安息!”

  司马光听着,立刻急了!

  他赶紧奏道:“陛下,仅只沉冤昭雪,只能救一人,只有更改刑统,恢复嘉佑法条,才能杜绝今后之事啊!”

  刑统是个锁,只要刑统上打开了缺口,新法的理论根基立刻动摇!

  因为慎刑是王安石新法的根基之一!

  不然,他司马光怎么可能那么多时间,去关注那些底层百姓、黔首之间互殴、斗杀的案子?

  须知,司马光乃是旧党赤帜。

  而旧党的最大公约数是什么?

  士大夫这个集体的利益和体面啊!

  是维护士大夫地主权贵们的根本利益——或许司马光本人,并没有这样去想,可他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在为了这个目标!

  祝各位读者,中秋快乐,阖家团圆,幸福安康。

  嗯…

  今天家里的客人,实在有些多。

  打牌的,打麻将的,高声大叫,作者脑瓜子嗡嗡嗡的,实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等下看看还能不能写一章。

第312章 工具人司马光(2)

  赵煦对司马光,和他为首的旧党派系们,有着清楚的认知。

  这些士大夫们,都是站在嘉佑时代的岸上,看着滚滚向前发展的历史大势,浑身难受、无法适应的人,或者利益受到了严重损害的人。

  赵煦即位后,通过罢废让他们不满最严重的市易法,保马法,同时请回韩绛调整役法、青苗法、保甲法等。

  就是在缓和这些人的不满。

  其实同时也是在扫清继续改革的障碍!

  在现代留学十年后,赵煦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一个事实——官僚垄断经济死路一条!

  特别是在大宋体制下的官僚垄断经济,尤其如此!

  是真正的‘怨归于上,而利归于下’。

  就拿市易法来说,市易法这么多年,赚的钱大部分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三百万贯里,能有一百万贯进赵官家自己的封桩库吗?

  赵煦感觉悬!

  三百万贯,还不一定给朕分一百万贯?

  还要朕去替他们抗雷?

  朕像是傻子吗?

  索性就罢废了!

  其他被罢废的法令,大抵都是如此。

  好处没多少,还惹一身骚。

  但剩下的东西,赵煦就不愿意变动了。

  这既是因为,他是皇帝,会天然的维护自己的统治根基。

  而王安石的新法及其理论,就是现在大宋王朝的统治根基。

  也是因为,赵煦已经见过了大海的样子,自然不会再留恋家门口的小池塘。

  儒家所提倡和吹捧的所谓三代之治。

  如何比得上,近现代的工商业大发展后,所带来的物质丰富?

  更不要说,所谓三代之治,其实也不过是人为脑补出来的理想国。

  根本就不存在!

  而近现代的社会,却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司马光说的话,其实正中赵煦下怀!

  他正愁着没有机会,推进大宋的制度变革呢——大家看啊,不是朕要动的,都是司马光劝说朕做的!

  于是,赵煦道:“司马公所言发聩震耳!”

  司马光露出笑容来。

  “只是,皇考教诲,也令朕深思!”

  “皇考言:仁,所以爱人也!此孟子谓:君子远庖厨之理也!”

  “于是唐太宗考课刑狱,庶免滥狱,德及四海,泽及鸟兽,乃有贞观之治!”

  政治正确的话,可不止大臣能说,皇帝更可以说!

  司马光的脸色停滞下来。

  他整理一下语言正想再说。

  赵煦已经抢在他前面说话了:“故此皇考曾亲录在京狱囚数次,令有司复核……”

  “朕本当效皇考之政,亲录狱囚,以决大辟!奈何,朕年幼,不知刑狱……”

  “今日闻得司马公上书所言,见桩桩冤案……朕心甚惭!”

  这样说着,赵煦就已经起身,走到殿前,对着司马光拱手一拜:“若公不弃,朕想向公托付刑部、大理寺之事!”

  “以公之才干,必可清狱断冤,为天下百姓发声……”

  司马光人都傻了。

  他去刑部和大理寺,清理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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