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136节

  彼此交换了表字,也交换了各自的年齿。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继续深入交流。

  宴会上的气氛,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安。

  于是,不管苏轼也好,范祖禹也罢还是文及甫,都屏住了呼吸。

  只听得,那居于上首主位的文太师叹道:“君实,天下之事,由不得意气用事!”

  张方平也劝说着:“太师说的不错……君实啊……想想韩魏公,想想富韩公吧……”

  但,坐在右侧的司马光,却不知为何,梗着脖子,语气生硬的回答着:“防微杜渐,方能止祸患于未然!”

  “今日忍让了外戚,明日是不是还要忍让内臣阉寺之辈?!”

  “何况少主仁圣聪俊,千古罕见,若连我辈士大夫,在君前尚且都在蝇营狗苟,算计尺寸之利……”

  “以少主之智,将来亲政,岂不是要有样学样?”

  对司马光来说,这才是关键,这才是重点!

  少主那么聪俊,又是如此仁圣。

  千古罕见,有尧舜圣王幼年之姿!

  要是在他们手里,被教坏了,变了质了。

  那他司马光就要获罪千古,遗臭万年!

  所以,这是寸步都让不得的事情!

  即使拼着御前和两宫争辩,他司马光也不绝不会退让半步!

  致君尧舜上!

  自汉唐以来,多少代士大夫文臣,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在眼前。

  怎能为了个人私利和那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所谓功名而退让?

  苏轼听着,立刻缩了缩脖子。

  范祖禹也低下头去,他知道,司马相公的脾气。

  犟起来谁都拉不住!

  大行皇帝十五年间,数次下诏,请他出山。

  但司马相公的回答只有一个:请陛下尽罢新法!

  你不答应,我就不出山!

  苏轼听着,压低了声音,问着身旁的范祖禹:“司马公,一直如此吗?”

  范祖禹点点头,叹道:“君实相公,失之于直……”

  这是洛阳群贤公认的事情。

  当年富韩公在的时候,就再三叹息于此,邵雍先生在时,也不止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过司马相公:新法固然害民残民,可君实宁愿在洛阳,皓首穷经,也不愿出仕……这将致天下苍生于何地?若君实出仕,即使不能罢黜那等害民之法,至少也可以减免新法的害处吧?能减一分,百姓不就能得一丝喘息吗?

  可司马相公根本听不进。

  苏轼吁出一口气。

  元老们的声音,继续传入他们耳中。

  ……

  “君实,不是这样的……”张方平现在也是没了办法,只能勉力劝说:“天下之事,总该要有些权变才能做下去……”

  “若嫂溺于水,君实难道也要死守男女之防?”

  “何况,正是因为少主仁圣聪俊,千古罕见,君实才更要委屈求全……”

  “不然……”张方平叹道:“难道让少主身边,皆为新党新进小人所包围吗?”

  “那样的话,君实虽然自己得了贤名,少主何辜?天下苍生何辜?”

  司马相公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宣徽,不是某不肯委屈自己!”

  “实在是,某实难忍见彼辈外戚,在外兴风作浪……”

  司马光很清楚的。

  他知道战争是一个什么样子!

  他也曾年轻过也曾渴望过建功立业!

  但是……但是……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他年轻气盛,自以为天下大事皆在自己双手掌握。

  于是贸然言战,贸然开战。

  结果一败涂地,损失惨重!

  他看到了那些因为他的莽撞而死去的士兵的尸体。

  也听到了那些失去了父亲、丈夫的妇孺的哭声。

  最重要的是——将他视若己出的庞籍庞庄敏公,为了保全他的仕途,竟是全然担下了他年轻莽撞而造成的一切罪责!

  从此,他司马光,就不再言兵事,也不再谈论战争。

  战争的错误,战争的代价,战争失败的惨痛,他都经历过了。

  所以,他司马光成为了今日的最极端反战派!

  他宁愿割地,也不想和人开战!

  更不愿意,让那些外戚,让那些武臣,让那些内臣,还有那些幸进小人,拿着别人的血来铺就自己升官发财的道路!

  所以,司马光的反应才会如此强烈!

  他只要想起,是他放纵的外戚,是他让那向家和高家人去的熙河,挑起的战争。

  司马光知道,他会彻夜难眠,他也将痛苦无比!

  张方平看着司马光倔强的样子,看了看文彦博,想要文彦博也来劝劝。

  但文彦博却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宣徽的话,很有道理,君实自己好好想想吧……”

  张方平顿时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文宽夫这个老匹夫!自己不肯在两宫面前当恶人,自己不愿得罪人,就让他来做这个事情!

  但张方平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说着。

  ……

  苏轼在下面,静静听着。

  虽然隔得远,有些话听不大清楚。

  可是……

  苏轼想起了,他在江宁见到的王安石王介甫。

  那个一席素服,禅意清静的荆国公,已看淡世间一切功名利禄,仿佛若老僧一般。

  他怎么感觉,王介甫不是什么拗相公。

  似乎是在这文府中的司马光司马君实才是那个拗相公!

  于是,苏轼悄悄的凑到范祖禹面前,问道:“纯甫……纯甫觉得,宣徽和太师,能劝得动司马公吗?”

  范祖禹先是点点头,然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实不知也……”

  要是今天富韩公还在,多半劝得了。

  韩魏公的话,相公大抵也会听。

  偏偏现在活着的事文彦博文潞公!

  这就真的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何况,文潞公看上去也并没有真的要劝的意思。

  苏轼人都傻了。

  他崇拜和敬仰,以为唯一可以救此时弊的司马光司马君实的脾气,竟然是这个样子?

  若他如此倔强,到了都堂上,还不得和如今执政的那几位宰执,一言不合就随时撕破脸皮?

  那都堂上,还议什么事?天天争执算了。

  “纯甫有办法,劝说吗?”苏轼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范祖禹摇摇头:“在下不过是晚辈后生,那里能劝得动相公?”

  “或许,吕晦叔吕相公,能有办法吧!”

  范祖禹也只能祈祷,在扬州的吕公著吕晦叔真的能有办法,劝得动他的司马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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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沈括入京

  是夜,文府晚宴,持续到亥时。

  苏轼才恍恍惚惚的跟着张方平,出了文家大门。

  骑上马,苏轼还有些恍惚。

  “子瞻!”坐在肩舆上的张方平,看到苏轼的样子,笑了一声:“失望了?”

  苏轼是君子,有赤子之心!

  所以张方平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视为子侄一样对待。

  自然,张方平差不多能猜到苏轼恍惚的原因。

  无非是光环破碎罢了。

  苏轼叹了口气,道:“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

  张方平微笑着道:“回去后,好好洗漱一下,好好睡一觉,明天和老夫去见一个人吧!”

  “哦!”苏轼点点头,然后问道:“未知宣徽要带晚辈去见的是?”

  “和司马君实截然相反的一个人!”张方平说道:“司马君实在洛阳,写了十五年的《资治通鉴》”

  “而他在地方上为大行皇帝牧民十五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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