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7节

  “你觉得你有资格谈条件吗?”

  “那我不给!”

  “啪!”

  宫保南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

  江小道顿时被扇得身子一歪,头晕目眩,口鼻流血。

  “拿来。”

  江小道仍然死死地把钱袋攥在手心,放到胸前护住。

  “你不说,我就不给!”

  “啪!”

  又是一巴掌,江小道只觉得腮帮子发麻,脑袋嗡嗡作响,连后槽牙都跟着微微松动。

  “拿来。”

  “操你妈!”

  “嘿!”宫保南又好气又好笑,“你小子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江小道咬紧牙关,狠狠地说:“这是我应得的!我给你放风,咱俩说好了五五分账,你就给我四十文,你是人吗?”

  “还在这说胡话是吧?好!”宫保南举起胳膊,“我一嘴巴子扇死你,看你还横不横?”

  江小道原本已经快要昏死过去了,一听这话,立时瞪起眼睛,朝地上啐了一口血。

  “一巴掌扇不死我,你就是我操出来的!”

  “小崽子,真没吃过亏是吧!”

  宫保南抬手就要打。

  正在这时,巷子口突然有人一路小跑,一边冲这边赶过来,一边大喊:“老七!”

  这人看上去跟宫保南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多岁,只是他身材略显矮小,眉骨突出,下巴较短,跑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关伟?”

  “叫六哥!”

  “儿子!”

  关伟不想跟他扯皮,低头看了一眼江小道,见他满嘴血污,腮帮子肿得高高的,眼角带着泪,不由得啧啧两声。

  “老七,这么大的小屁孩,你还真下死手啊?”

  宫保南冷哼一声:“这崽子嘴太臭,脾气又死倔,不打不长记性,现在让他吃点亏,总比以后吃亏强。”

  “歪理!”关伟不理他,转而在江小道身前蹲下来:“喂,小老弟,没事儿吧?”

  江小道嗤笑一声:“儿子打爹,我早晚还回来。”

  宫保南一听,立马火了,抬手道:“小崽子,我还不信打不服你!”

  然而,还没来得及下手,却见江小道脑袋一耷拉,已然昏死过去了。

  关伟见了,立马责备道:“老七,你下手是真他妈黑!大哥留着他还有用呢!这回好了,咋整?”

  “这不还没死么!”

  “别穷对付了,这附近人多眼杂,赶紧想点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给他送家里去呗。”

  “哦,大白天的,街坊四邻全都认识他,你给他送家里去?”关伟揶揄道,“用不用我再给你敲锣开道,弄得再热闹点?”

  宫保南挠挠头:“要不先送到我们那?”

  关伟无奈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有没有麻袋?”

  “你去米铺买一个吧。”

  “我去?”

  “行行行,我去。”

  宫保南懒散地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拿江小道手上的钱袋子。

  没想到,这小子人虽然昏过去了,可那双手却仍然死死地攥着钱袋,宫保南掰了半天,愣是没掰动。

  关伟抬手一扒拉:“你俩真是一路人!你就非得跟这小子较劲?赶紧去啊!”

  宫保南这才悻悻地松开手,转身离开巷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便把江小道塞进了麻袋里,扛在肩上,调头朝西城那边走去。

  一路上,抬杠拌嘴,已然成了二人之间的工作常态。

  行至半路,宫保南忽然问:“对了,大哥怎么样了?”

  关伟满不在乎地说:“跟长风镖局的人回去了呗。”

  “那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呢?”

  “你他妈就不管我叫哥,是吧?”关伟骂了一句,“二哥跟大哥一起去了镖局,三四五哥没露面,偷着跟过去的,估计是怕出什么意外吧。”

  “那咱俩就不用去了吧?”

  “不用。”

  “挺好!挺好!”宫保南立马眉开眼笑。

  关伟掂了掂肩上的麻袋:“哎,你说,这小子跟咱们还真是有点缘分啊!满大街这么多人,他不偷别人,专门就去偷大哥,奇了怪了!”

  宫保南撇撇嘴:“什么狗屁缘分,这小子就那性格!”

  “什么性格?”

  “总想着一口吃个胖子,天生的赌棍!”

  “怎么讲?”

  “别人入行,都是先偷小的练手,等手艺练成了,再去偷大的。可你看这小子,不入行的孔子,第一天偷,就去南城最富的王有才家里!刚才在十字路口,满大街就数大哥穿得阔,这小子当然找他下手!”

  关伟寻思了片刻,咂咂嘴:“你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宫保南看看麻袋:“没准以后会是个人物。”

  关伟不以为然:“这世道,先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话说回来,大哥也真是的,都是老江湖了,竟然被这么个生瓜蛋子掏了包。”

  “术业有专攻嘛!大哥以前是胡子,大开大合,跟咱们干的不是一个买卖。而且,他那人,一听说书就入迷,什么水浒、隋唐、三侠五义的,听八百遍了,还不腻歪!”

  宫保南笑了笑:“有时候有点像小孩儿。”

  “好,回头我告诉大哥。”

  两人边走边聊。

  日过中天的时候,便来到了西城的一处宅院。

  西城较为落魄,四周没什么闹市,连买卖也没几样,由此为界,再往西,已然是一大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耕地了。

  刚一进门,就见一对长相憨厚,农民打扮的老夫妇迎了出来。

  “老六老七,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嚯!这是带的什么东西?”

  “捡来一头驴!”

  宫保南调侃一声,跟夫妇俩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地回屋睡觉去了。

  关伟只好跟老两口解释:“没啥,是个小孩儿。”

  老妇人一听,立马眯起眼睛,笑呵呵地问:“嗬,这是绑了谁家的秧子啊,得值不少钱吧?”

  关伟摆摆手:“赵大娘,都跟你说了,我大哥这趟过来,是替别人办事,不做买卖。”

  “哦,那这……先放猪圈里?”

  关伟没敢擅作主张,只是说:“先拿根绳子绑起来放仓库吧。”

第9章 胡镖头

  李群快步走进中院厅堂。

  “师父师爷,人带回来了,现在门房等着呢。”

  何力山不敢怠慢,跟老爷子知会一声,便立马起身理了理衣衫,亲自到门房去请。

  “海老鸮”的名号,他虽然早有耳闻,但却从未见过本尊,今天一碰面,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江城海除了穿得阔绰以外,其行为举止,模样相貌,还真就像个种地的大老赶。

  反倒是他身边那个环眼光头,看上去更有几分绿林悍匪的气势。

  此人本名李天威,小时候进山玩儿,被熊瞎子舔了一口,因此破相,只剩下半边脸。

  据说后来被高人指点,说他名字里面“天”字太大,背不动;“天威至上”,充盈溢满,难以更进一步,因此改“天”为“添”。

  李添威跟江城海的时间最久,早年拜把子进山当了响马,实打实过命的交情。

  后来山头跟一个姓张的保安队交火,损失惨重,他这才跟着江城海去奉天拜了周云甫。

  何力山将二人带到中院厅堂,老爷子何新培立马起身,抱拳相迎。

  “海兄弟,合吾!”

  江城海照旧笼着袖管,笑呵呵地说:“合吾!”

  何新培侧过身:“多年不见,快请屋里坐。”

  这两个人,一个是退隐的镖师,一个是曾经的胡子。

  职业原因,早年间自然也曾有过几次照面,交情不深,但也勉强混了个脸熟。

  二人一落座,照例一通寒暄,何力山和李添威则是分列左右,互不言语。

  何新培把客套话都说尽了,就是不提王宅失窃的事,转而若无其事地谈起去年押镖时的误会。

  “我这一身老胳膊老腿的,不禁折腾,柜上的事,我平常也不插手,前不久才听说这场误会,正准备开春以后,亲自去奉天找老周大哥赔罪呢。”

  江城海一听,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还有这事儿?我不知道啊!”

  何新培嘴角一颤,问:“这么说,老周大哥没当回事?”

  江城海嘿嘿一笑:“不太清楚。”

  何新培有些坐不住,又问:“海兄弟,那你这趟过来,干的是什么买卖?”

  江城海又笑:“何大哥逗我玩?我是来走亲戚的,这躺下来,一个码头都没碰,怎么敢做买卖呢?”

  一问三不知,开口尽是马虎眼。

  无论何新培怎么旁敲侧击,江城海只管装傻充愣,明摆着不想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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