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各权贵的后宅之内有不少韩夫人的手帕交。
一旦嬴成蟜启用韩夫人的策略,那些手帕交运气好的此生再难富贵,运气差的必会香消玉殒!
韩夫人冷声道:“非是孤极端,而是你心慈手软!”
“正是因为你的心慈手软,相邦才能以新郑城和你舅父为柄,迫你往新郑而去。”
“你若依旧如此心慈手软,此患永不绝也。”
“他日新郑城和你舅父必将成为他人对准你劈下的刀!”
“莫要顾忌各方反应,也莫要去考虑大王会如何思虑。”
“趁此机会彻底扫除故韩权贵作乱的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唯有行雷霆之举,率先剜去这块腐肉才能落的个痛快!”
韩夫人正声喝问:“至于他国的抗战之心?”
“何其可笑!”
“蟜儿你莫不是已被温柔乡销了筋骨,已不敢战乎!”
嬴成蟜肃声道:“儿不善战,但儿绝不畏战!”
“既然母妃以为此策大利于儿,又愿意狠得下心来,儿自会遵从!”
嬴成蟜双手染的血已经够多了。
只要有必要,嬴成蟜何惧于再背负十万二十万亡魂!
嬴成蟜之所以劝说韩夫人,也不过是不希望韩夫人未来因此难受而已。
韩夫人这才满意颔首,继续开口:“虽然此番吾以为相邦所为与你无关。”
“然,事不可言万全。”
“待你走后,吾会每日派出一名仆从携家书寻你,你也要每日派出一名仆从送回家书。”
“若是接下来的朝中事与你无关,你便借故继续留在新郑继续平乱,莫要回朝。”
“若是接下来的朝中事与你有关,亦或是某日未能收得家书,无论你正在做什么,放下手中一切,即刻归家!”
“一旦吾某日未能收得家书,吾亦会直入咸阳宫,寻大王为助!”
嬴成蟜肃然颔首:“儿必谨记!”
韩夫人脸上的冰霜退去,温声叮嘱:“此番外出,切记注意安全。”
“这并非是大战,便是果真生乱也不至于大动干戈。”
“临行之前将你那五百家兵补满,若有厮杀便让他们去,你切莫再亲身冲阵!”
嬴成蟜也露出笑容:“儿都省得的,母妃大可放心!”
“此番敌弱我强,儿何必亲自冲阵。”
韩夫人欣然而笑:“如此,吾也就放心了。”
“去吧。”
“回去准备一番,擦亮甲胄,准备出征!”
嬴成蟜拱手一礼:“亦请母妃保重!”
嬴成蟜转身阔步而出。
韩夫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嬴成蟜,脸上温和的笑容也随着嬴成蟜的脚步逐渐收敛。
待到嬴成蟜离开大殿,韩夫人的脸上已满是沉凝。
韩夫人令嬴成蟜暴力镇压新郑,其一是为进一步镇压新郑城内故韩贵族动乱的可能。
其二是为让嬴成蟜与故韩复国派进行彻底切割,免于未来被故韩复国派牵连,同时进一步增进嬴政对嬴成蟜的信任。
其三则是韩夫人料定,为了稳固各方、消灭内乱隐患,嬴政未来一定会将各国权贵都迁至咸阳加以管控,嬴成蟜先于嬴政出手确实会对大秦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但却会让嬴政未来迁移各国权贵时减少诸多阻碍,让嬴政念嬴成蟜的一份好。
但韩夫人很清楚,即便嬴成蟜屠尽新郑城也达不到永绝后患的效果。
新郑城内的故韩权贵就算是被杀空了又如何?
故韩王室后裔、故韩权贵子嗣早已散布于整个天下,他们是杀不绝的!
真正永绝嬴成蟜后患的方法有且只有一个!
韩夫人沉声呼唤:“韩柔!”
书史韩柔迅速入内,屈身一礼:“夫人。”
韩夫人声音艰涩、语句迟缓的开口:“你亲自去寻最好的匠人,塑五百尊美艳侍女俑赠与家兄。”
“再取鸩酒一壶以赠……”
“家兄!”
每一个字,韩夫人说的都十分艰难。
每一句话,韩夫人都会停顿数息。
虽然双方已经十余年不见,但韩安终究是韩夫人的长兄!
亲手送韩安去死,韩夫人心里岂能不难受!
对于韩夫人而言,长兄很重要。
但长兄再怎么重要也没有儿子重要。
韩夫人不能任由韩安继续成为他人牵制甚至是攻击嬴成蟜的弱点!
为了让嬴成蟜不再需要担忧韩安的生死。
韩夫人只能请韩安赴死!
韩柔坦然的屈身一礼:“唯!”
“臣当上禀夫人,自昨夜起,府外杂人增多,府内亦有诸人躁动。”
“想来是大王已启用府内候者,令候者探查我府上下。”
“若由臣行此事,恐难瞒过候者。”
韩夫人淡声道:“此事无须瞒过候者。”
“孤就是要让大王知道,韩安死于孤之手!”
“待此事做完之后你再去寻蟜儿。”
“将此事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告知成蟜儿。”
杀韩安这等事只能由韩夫人出手。
韩夫人也必须要让嬴政知道此事完全由韩夫人一人所为,与嬴成蟜毫无关系。
韩夫人不在意她在嬴政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但韩夫人不能让嬴政认为嬴成蟜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之人!
韩柔目露错愕:“夫人,果真要令少主得知此事?”
“以少主的心性恐怕会难受很久!”
韩夫人沉默十余息后,坚定的说:“必须要告诉他!”
“孤本意令蟜儿寄情山水,此生高乐,故而只教了蟜儿生活之乐、避争之法。”
“然,蟜儿心有大才,游龙无法困于浅滩!”
“既然蟜儿已免不了去争、去斗,孤便当教他斗争之道。”
韩夫人满是担忧的轻声一叹:“苦思永绝后患之法许久,却都未曾想过此患的症结在于韩安,该从韩安处解。”
“若他日孤年迈昏聩,以蟜儿这般心性该如何立足于朝堂啊!”
“孤宁可让蟜儿在十九岁时痛苦一年,也不愿蟜儿在五十岁时痛苦终生!”
见韩夫人主意已定,韩柔只能心下轻叹,屈身一礼:“唯!”
韩柔带上鸩酒,领命而去。
韩夫人独坐高台,手持酒爵遥敬东南方向,轻声开口:
“大兄,一路走好!”
第302章 故韩权贵的悲鸣,燕丹垂危!
离开长安宫,嬴成蟜便策马狂奔至咸阳宫。
顺畅的进入御书房范围,嬴成蟜就听到朗朗诵读之声从御书房内传出。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嬴成蟜听了一耳朵后便摆了摆手,蒙恬当即高呼:“长安君至!”
御书房内的读书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嬴政沉稳有力的呼声:“传!”
嬴成蟜推门而入,就见一众博士正坐在御书房内,每一名博士都对嬴成蟜怒目而视。
“大兄?”嬴成蟜乖巧笑问:“忙着呢?”
嬴政面向一众儒生拱手一礼:“劳诸位博士于侧殿稍候。”
淳于越等博士随之起身,肃然拱手:“唯!”
待众博士退去,嬴成蟜有些意外的发问:“大兄有意学儒了?”
纵观嬴政的执政思路,与儒家的思想相去甚远啊!
嬴政随意的说:“既是要治天下,自当学天下之思。”
“孔子之说在齐鲁之地流传甚广,若要治齐鲁,便当学儒。”
“且孔子之说亦有其可取之处。”
“弟若有暇,也可诵读两卷。”
嬴政不止读儒,更阅览百家典籍。
只是有些典籍读之是为了补全自己的执政思虑。
有些典籍读之却只是为了了解信奉这些典籍的人的想法而已。
嬴成蟜果断拒绝:“弟无暇!”
嬴成蟜可没有嬴政那堪称变态的恐怖精力和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就能精神奕奕的天赋。
魏缭的兵书嬴成蟜还没看完呢,他确实抽不出时间再去学儒了。
嬴政笑骂一声:“你这竖子!”
“但凡每日少睡两个时辰,时间不就省出来了?”
见嬴成蟜一脸抗拒,嬴政也不多劝,略显促狭的发问:“昨日方才纳了美妾,今日便有暇来寻乃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