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秦军连续经历了灭魏之战和攻楚之战,而今又转战千里奔袭阳晋,必定疲惫至极。”
“这绝对是大破长安君所部的绝佳机会!”
燕獾诚恳的说:“只要能大破秦军一次,继续牵扯长安君所部,赵国就必定会继续与秦鏖战。”
“秦赵厮杀过后,我大燕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非但能夺取诸多故魏疆域,甚至有机会夹击赵国,夺回我大燕被赵国侵吞的疆域。”
“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啊!”
燕王喜也不认为此战能赢。
燕王喜现在只是希望能在付出些许代价的情况下牵扯住嬴成蟜所部,促使秦赵继续死战。
如果秦赵能再爆发一次如长平之战那样的大战,燕国就有机会夺回失地。
燕王喜死后也有脸面去面对列祖列宗了!
将渠怒道:“长平之战后,大王趁赵国虚弱发兵六十万攻赵,却被赵将信平君率十万新兵一路反攻至蓟城!”
“即便此战秦赵死战、战损良多,那渔翁尤其是轻易可做的?”
“且大王答应过本相,此战完全由本相指挥。”
“这是大王对本相的承诺。”
“而今大王为何出尔反尔,为何还要干涉本相!”
燕獾怒喝:“放肆!”
“相邦安敢对大王心生怨怼!”
将渠惨然而笑:“心生怨怼?”
将渠指着自己的肋骨怒道:“若本相果真对大王心有怨怼,本相在被大王踹断肋骨之后就会此生不踏燕土一步!”
昔日燕王喜意欲伐赵,乐间、将渠等人都苦苦劝谏,燕王喜非但不听,还踹了将渠一脚。
战后,燕王喜言辞恳恳的向众人道歉,将渠接受了燕王喜的道歉,重新为燕王喜所用,但乐间、乐乘等人却决绝的投奔了赵国,甚至领兵伐燕。
将渠曾无数次怒斥乐间不忠。
但这一刻,将渠终于明白为何乐间、乐乘等人会那般决绝了。
他们根本不是因为燕王喜不听劝谏而走,而是看透了燕王喜信口开河、不守承诺、反复无常、固执己见的性子!
如此君王,如何成事!
面对一位累朝忠臣的怒斥,燕獾下意识退了两步。
但紧接着燕獾又上前一步,沉声道:“本将亦知相邦忠于大燕。”
“然,王令既下,臣子怎能不从?”
“请相邦听令伐秦,亦或是交出兵权,自回蓟城向大王解释!”
将渠沉默许久之后方才发问:“若本相交出兵权,谁人为将?”
燕獾拱手一礼:“便是本将。”
将渠失笑:“你?”
“就你?”
燕獾沉声道:“便是本将!”
将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无奈轻叹:“既然大王决心要战。”
“臣,无可奈何,不得不战!”
“还请转告大王,此战必败。”
“臣所能为之事,只是为我大燕多存留一些兵丁而已。”
“如此,便已全本相对我大燕的一片忠心!”
燕獾当即道:“此战如何会败?他秦国……”
然而不等燕獾话落,将渠便阔步越过他走出了大帐。
迎着帐外一双双忐忑的目光,将渠沉声开口:“大王之意,继续攻秦!”
帐外将领的士气明显低落了几分。
将渠继续开口:“令!”
“今夜鸡鸣(1:00)造饭,平旦发兵。”
“都尉乐讯为先锋,夜袭秦军大营!”
第257章 敌将乃是长安君,本将凭什么赢!
夜已深。
大量燕军却还在军营之中快步走动。
为防被秦军斥候发觉,燕军辎重营不敢升起灶火做饭,甚至不敢传出香味。
燕军只能将大锅架在各营用于照明的篝火上,烧开热水后盛入碗中,再加入一勺酱菜,便是一道热汤。
然后取出昨日提前做出来的冰凉粟米装入碗中,便是一顿早饭。
“主帅!”家兵屯长渠阳隔着帐帘温声呼唤:“已是平旦,可要用朝食?”
帐内传来将渠疲惫的声音:“善。”
“再去打些温水。”
渠阳当即拱手:“唯!”
唤家兵去取温水,渠阳撩开帐帘进入帅帐,便见将渠一如昨夜那般坐在案几之后,双手持一卷竹简,正在轻轻吹掉竹简上的竹屑。
合拢竹简,盖上印泥后,将渠起身将竹简交给了渠阳:“你带上五名家兵,即刻将此家书送回府中。”
看着将渠疲惫而平静的神色,渠阳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家主,您这是……”
“要不这一战咱们不打了,回家吧!”
“您已为大燕鞠躬尽瘁五十余载,您对得起大燕!”
将渠的声音疲惫又坚定:“黄金台之恩,纵死无以报!”
“去吧。”
“该报的恩义,本相一人报偿即可。”
“此战过后,渠氏子弟不可再入燕土!”
见将渠根本没有丝毫松动之意,渠阳眼眶有些湿润,轰然拱手:“唯!”
家书被送走,将渠的心里好似少了一些负担。
将粟米拨进酱菜汤,让粟米不再那么冰凉,将渠扬起碗底,将碗中混合物直接灌入腹中。
再用温水洗净保养得当的双手,又将长须浸软后梳的服帖,露出刀削斧刻般的下颌线,最后将散乱的白发仔细挽成发髻,用头盔盖住一头华发,将渠佩剑于侧,按剑而出。
待将渠走出帅帐,呈现在乐讯等人眼前的便是一名坚毅、儒雅、一丝不苟的七旬老将。
乐讯、燕安等将领齐齐拱手:“拜见主帅!”
将渠沉声发问:“大军可皆食朝食乎?”
都尉燕安拱手道:“全军皆已食过。”
“随时可以出征!”
将渠略略颔首:“善!”
“令!乐讯率军一万趁夜偷袭秦军大营。”
“本相亲率军六万为中军,随行于后。”
“燕安率军一万为后军。”
“辎重营于半个时辰后开始拔营,拔营过后率伤兵向北后撤二十里,等待本相命令。”
“全军人衔枚,敢高声者斩!无令举火者斩!言退者斩!”
所有都尉低声而呼:“唯!”
随着将渠的命令,燕军军营之内人影闪动,全军可战之士尽数离营,借着星月的光辉在夜色中抹黑前进。
遥望远处的秦军大营,燕獾心中热切:“相邦何不令大军尽数前压?”
“秦军长途奔袭而至,今夜必在疲敝酣睡。”
“若我军直接发大军闯入秦军军营,或许可以一战而胜啊!”
“若乐讯都尉无能指挥大军,末将愿为先锋。”
对于燕獾这种依靠奉迎上意而登高位之辈,将渠甚至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
将渠只是淡声开口:“趁夜偷袭、隐蔽为先,再敢多言一字。”
“斩!”
燕獾顿生怒意,便欲驳斥。
然而当他看到将渠那平静而冰冷的目光时,燕獾突然意识到,将渠不是在开玩笑。
燕獾哪怕敢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便必然会有剑刃迎向他的脖颈!
燕獾不说话了,只是不甘的遥望前军。
在燕獾的视线尽头,乐讯亲自走在大军最前方,小心翼翼的率军前进。
五百丈!
二百丈!
一百丈!
突然间,一声苍凉的号角响彻旷野。
“呜呜呜~~~”
没有喝问口令、也没有验明身份,当秦军戍卒看到鬼鬼祟祟的燕军的一瞬间,便吹响了号角!
乐讯暗道一声晦气,便断声大喝:“将士们,随本将冲杀!”
乐讯何以为先锋?
唯勇而已!
手持长矛,乐讯在家兵的护卫下发足狂奔。
在秦军增援尚未赶到之前,乐讯已经跑到了秦军军营门外。
见秦军军营处仅有百名兵丁戍卫,乐讯断喝:“分而掩杀!”
四十名家兵依旧紧紧跟随在乐讯身后狂奔,但另六十名家兵却兵分两路,向着乐讯左右两侧加速跑去,并在乐讯即将与秦军戍卒接触时斜插向戍卒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