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陈茂就跑进营帐,拱手一礼:“将军!”
“秦军正在攻城!”
庞煖略略颔首:“本将听见了,将军是有何事相询吗?”
陈茂有些紧张的说:“秦军攻城的方法不在军略之内,且疑似已发起总攻。”
“彭城君不敢擅自做主,请庞将军往城墙相助!”
庞煖当即道:“本将这就着甲!”
重新穿上甲胄,庞煖迅速回到城墙,便见魏琦正在满脸严肃的指挥大军,庞煖肃声发问:“彭城君,战事如何?”
魏琦赶忙上前拱手:“庞将军!”
“末将亦知庞将军需要休息,但秦军突然发动总攻,末将不知秦军何意,不得不求庞将军来城头相助啊!”
庞煖眉头微挑:“总攻?”
魏琦认真的说:“不仅是总攻,且还是四面合围!”
“这根本不符合军略!”
庞煖肃然道:“本将先观战局。”
翻身上马,策马在城墙上跑了一圈,庞煖就见秦军发十万大军兵围修鱼城四面。
每一面城墙都陈兵两万五,同时派出先登营搭建云梯。
顶盔掼甲的嬴成蟜亲自坐镇西城门,口中不断喝令。
大量弩矢好像不要钱一样向着城墙泼洒而来。
更有临时搭建的投石机抛投出石块砸向城墙上的士卒。
其攻势凶猛,恰似总攻!
回到魏琦身边,庞煖翻身下马,摇了摇头:“秦军现在未曾准备发起总攻。”
魏琦惊异的说:“这还不是总攻吗?”
庞煖解释道:“敌军攻势浩大,但所废不过弩矢,所用不过先登,仍未投入正军。”
“秦军目前是在试探我修鱼城四面城墙的防御和士卒战意,同时给予我军以压迫。”
“但彭城君的担忧也不错,秦军随时都可能会转为总攻!”
魏琦认真求教:“那我军该当如何?”
沉吟片刻后,庞煖沉声喝令:“开北城门,战车出城,剿其先登!”
一声令下,北城门洞开,三十架青铜战车在三千名随车步卒的掩护下突然冲杀而出。
先登营的建制本就松散,弩矢又对青铜战车几无威胁。
赵军战车得以毫不费力的杀进秦军先登营!
嬴成蟜断声喝令:“传令西锋所部,以战车拦截敌军退路。”
“传令萧途所部,尾随敌军,准备夺门!”
秦军战车当即向着北城方向杀去,但庞煖却已再次下令:“传令战车,绕行东城门归城。”
“开西城门,庆舍所部出城冲撞秦军中军!”
庆舍当即领命:“唯!”
秦军战车向着赵军战车追杀而去,但赵军战车已经向着东方开始逃遁。
萧途所部穷追不舍却也只能咬住赵军的尾巴,杀死一些跑得慢的赵军。
可修鱼城西城门已经开启,放出了赵军的精锐部队。
“杀!”
四千余赵军涌出城门,向着秦军先登军冲杀而上。
嬴成蟜赶忙下令:“先登营、弩手皆回撤,中军列阵应敌!”
“传令姜明所部,趁机攻打东城门!”
命令刚刚下达,庆舍已经冲到了秦军中军阵前。
一杆长枪被庆舍舞出钢铁梨花,弹开了所有指向他的长矛,硬生生破开一处安全区。
庆舍团身而上,手中长枪连续数次突刺,洞穿了四名秦军的面门,进一步扩大了安全区。
以庆舍为箭簇,四千余赵军如利箭般插入秦军军阵!
许是杀戮震慑了秦军,许是秦军军阵被己方所破坏,拦在庆舍面前的秦军越来越少,庆舍也越杀越是畅快。
就在庆舍再次将长枪刺向一名年轻秦军时,那秦军却以一杆长铍挡住了庆舍的枪。
感受枪杆传回的力道,庆舍眸光一凝,严阵以待:“来将可通姓名?”
苏角活动了一下肩膀,合身向前冲杀:“取你狗命者,乃翁苏角是也!”
呼喝间,苏角手中长铍已向庆舍面门刺去!
看着庆舍所部被勾进军阵,故意散开的中军两侧完成合拢,嬴成蟜松了口气,继续喝令:“孟南所部,攻打西城墙!”
眼见庆舍陷入秦军军阵,秦军正军开始对西城墙发起反攻,魏琦已经有点急了。
庞煖却依旧不急不慌的下令:“令!陈茂率军一万杀出,无须救援庆舍所部,侧击秦军中军。”
“令!北城抽兵五千增援西城!”
魏琦赶忙发问:“庞将军,不去救援庆将军吗?”
庞煖双眼依旧放在战场上,抽空解释道:“庆舍所部足以杀出重围,只是战损多少而已。”
“然庆舍所部距离长安君颇近,能够给长安君带去不小的压力。”
“这份压力会让长安君不自觉的关注庆舍所部,牵扯长安君的精力,从而减少对其他战场的关注。”
魏琦若有所思:“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利用长安君的疏忽从而重拳出击,逆转战局?”
庞煖笑而摇头:“不,本将只是要抓住长安君犯的错,将他的小错变成大错,一错变成再错。”
“想要单凭一两处疏忽便逆转战局甚至是决定胜败是几乎不可能的。”
“如长安君那般一战定胜负的战局终究是少数的,莫要被长安君的履历所迷惑,从而变成如他一般的将领。”
魏琦感激的拱手:“末将受教!”
战场另一边,嬴成蟜也面露了然:“北城门杀出的战车其目的并非只是为了灭杀北城外的先登营,而是牵扯我军战车。”
“如此一来,我军便丧失了战场上的快速反应部队,无法对敌军后续的动作展开应对。”
“庆舍所部已深入我军阵中,陈茂所部再侧击我军,反倒是对我军前军东部士卒形成了反包围!”
“憨夫,都记下来!”
嬴成蟜身后,五名家兵手中刀笔不断刻下文字,木屑纷飞。
嬴成蟜在打仗,但嬴成蟜更将现阶段的敌我攻守看做自己的一份期末考试。
而庞煖就是嬴成蟜的阅卷老师,帮助他指出不足。
所以即便战损偏多,嬴成蟜的内心也毫无波澜。
“家主,记录完了!”
听得憨夫回应,嬴成蟜根本没有理会已经撞向中军侧翼的陈茂所部,再次下令:“传令萧途所部,猛攻北城门。”
“西锋所部,逼迫赵军战车向西北方向走!”
一条条命令被嬴成蟜和庞煖不断下达。
以修鱼城周边为棋盘,以二十余万将士为棋子,一老一少于棋盘之上不断落子。
但双方都在不断刻意分化出新的战场,并让诸多战场产生联动。
至黄昏时分,修鱼城附近已经呈现出了二十余个战场,犬牙交错的疯狂兑子!
直至黄昏,庞煖终于下令:“令!庆舍、陈茂所部掩护后撤,归城!”
然而庆舍和陈茂所部刚刚转身要离开秦军中军,秦军却骤然加大了进攻力度,并再次派遣一支兵马开始攻打西城墙,堵住了赵魏联军的归路。
秦军各部也都加大了进攻幅度,死死黏在赵魏联军身后。
庞煖微微皱眉:“还要继续作战?”
“长安君意欲何为?”
第185章 你玩弄我的心灵,我摧残你的肉体!
在宋朝以前,人们普遍缺乏对夜盲症的了解,将领们也不曾从饮食层面改善士卒的营养,所以夜盲的士卒比比皆是。
唯有如庆舍所部那样皆是出身富庶人家的精兵才能做到在夜间保持基本战力。
且在没有光污染和月光、星光的情况下,夜晚会极其黑暗。
中基层将领无法看清旗语,听令行事。
高层将领无法看清远处的敌我两军,很难准确指挥。
所以黄昏收兵是所有将领默认的惯例。
庞煖本以为嬴成蟜会松开军阵,放赵魏联军回城,两军休息一夜之后继续作战。
但庞煖没想到,嬴成蟜进攻的烈度竟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魏琦低声发问:“庞将军,我军雀盲(夜盲)者众,可要强行收兵?”
庞煖笑了笑:“赵魏之士夜盲者众,秦军夜盲者难道就少了吗?”
“既然长安君邀战,本将又怎能不陪?”
“令!战车回援,剑指秦军中军!”
但庞煖没想到,这一战,便战至次日!
次日平旦(3:00)。
蒙武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将军为何不许本将出营帐?”
“莫不是要先淡去本将在军中的存在,然后再择机杀害本将!”
“亦或是战后以本将渎职的理由弹劾本将?”
“不,王上不会同意这份弹劾的。”
嬴成蟜以军令的形式让蒙武不许出营帐,必须睡一整天。
但我军正在与敌军血战,身为副将的蒙武怎么能睡得着!
勉强睡了九个时辰,蒙武再也无法入眠。
又碍于军令不能离开营帐,甚至难以观察战局,蒙武焦躁不已。
焦躁加无事,又有樊於期做前车之鉴,蒙武难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