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见了面，说什么？
阿父这两个字，他从来没有叫过，也叫不出口。
马云禄看出了马瑱的心思，上前抚了下马瑱的头，提醒道：“殿下在信中说，要考校一下你的本领.....。”
马瑱一听本领两个字，心中的傲气重又提振起来。
秦王刘封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事迹，他从小就听族中长者说过，他的伯父马超，有西凉第一将之称，而刘封据说武力和马超相提并论。
——
刘封一封锦书，嘱咐马云禄带着马瑱前来金城。
相比秦王府的其他女人，马云禄得到的关心最少，刘封心中也颇是愧疚，这一次到金城，从郭淮口中得知马云禄被慕容吐谷浑所伤之后，刘封再也坐不住了。
慕容吐谷浑几乎在同时，接到汉军飞骑送来的赴会檄令。
对于这一封来自大汉天朝的檄令，慕容吐谷浑打心眼里不想理会。
自从和弟弟慕容廆闹翻之后，他带着一千七百户部众远走西方，经过一路跋涉，才算找到西海这个理想的地方，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但是，要是不去金城，惹得刘封动怒，那汉军大举压境，慕容鲜卑部落在西海的处境将极为艰难。
慕容吐谷浑就算再自大，也不会认为自己的部落能和汉朝大军相抗衡。
“禀可汗，秃发鲜卑大可汗来使求见。”就在慕容吐谷浑患得患失之时，秃发部落的首领秃发寿阗遣了孙子树机能前来相见。
秃发树机能是个五短身材，又有些罗圈腿的年轻索头男子。
在秃发部落，他现在还不是可汗，要等到其祖父寿阗病死之后，树机能才算正式上位，继任秃发部落的可汗。
这一天，应该不会太长，因为秃发寿阗好饮酒、有头痛之症，最近复发的次数越来越多。
树机能到慕容吐谷浑这里来，目的只有一个，找同盟者。
刘封在金城组织盟会，要对付谁？
秃发树机能一清二楚。
遍数凉州一带的诸胡，实力最强大的，就是吞并了卢水胡余部的秃发鲜卑部落，这几年，依靠着地利上的优势，秃发树机能带着族中勇士，不时劫掠河西走廊的汉胡商队，狠狠的发了一笔横财。
有了财帛，秃发树机能身边，就有了众多投效的亡命之徒。
这样的日子要是再持续几年，秃发树机能就能让秃发部落成为雄霸河西的真正霸主，到时候，他可以联合诸胡，和号称强大的汉军正面对峙。
“吐谷浑兄弟，树机能此来，是为两家鲜卑部落的友情而来，有一件事，可汗估计还不知道，马云禄那女人，实际上是汉国秦王刘封的女人，可汗把她给惹了，还放出风声要纳她为可敦，这事情要是传到刘封的耳朵里，会怎么样？”
秃发树机能和刘封打交道的次数不是第一次，他既然想要称霸河西，就要对自己的对手了如直掌，所以，别人不太清楚刘封的私事，秃发树机能则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
慕容吐谷浑闻言一阵战栗，刘封是什么人？他一路迁涉的途中，就有耳闻。
这位连续打败了魏国数员战将的蜀国将领，据说拥有万夫不当之勇，他现在因马云禄得罪了此人，慕容鲜卑部落有难了！
“树机能兄弟，你有什么办法对付刘封？”慕容吐谷浑警惕的看了一眼秃发树机能，对这位主动上门来的同源族人并不怎么信任。
秃发树机能大笑一声，命人展开一副羊皮的帛图，指着图上的几个红点，道：“吐谷浑兄弟，你来看，在河西，我秃发部落在弱水，慕容部落在西海，乞伏部落在灵州，正好是一个月形的弧线，把蜀国的疆土给包围了起来，要是我们三家联合起来，那就不用担心刘封的报复了。”
刘封在金城搞合盟。
秃发树机能当然不能让他得逞，因为这样的话，他们秃发部落就成了众矢之的，卢水胡覆灭的例子就在眼前，那就是秃发部落的结局。
要想改变这一切，就只有联合反对刘封的胡部，和蜀国对着干。
慕容吐谷浑惹了马云禄，又占了白马羌的西海，这样送上门的合作对象，秃发树机能当然要拉拢过来。
“树机能兄弟，你的主意多，我听你的安排，只不过，秃发部落的可汗，是寿阗大人，要是他不同意，那我们联合也是没用？”
慕容吐谷浑被秃发树机能说服，终于答应加入反刘联盟之中，但马上，他就想到了秃发树机能的身份，还不是部落的大人。
“嘿嘿，吐谷浑兄弟也是慕容部落的显贵，难道忘了，涉归大人是怎么死的，寿阗的命数也到了，等我回去之后，就是秃发部落的可汗。”
秃发树机能冷笑一声，冲着慕容吐谷浑猛一挥手，然后上马向祁连山间的谷道而去。
第822章 剪除羽翼，连战连捷
秃发树机能与慕容吐谷浑会面合谋，这两个胡人部落中的首领，面对汉军泰山压顶的威势，走到一处并不出意外。
金城郡。
刘封几乎在同时，见到了深入大漠、草原多年的韩萍。
这个凉州枭雄韩遂的女儿，在领了刘封之命潜入胡虏部众之后，先是在拓跋鲜卑部落打探消息，后来又通过联姻的机会，趁乱夺取了一个茹氏小部落的首领位置。
在有了立足之地和部众之后，韩萍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两年前，她带着部众脱离了拓跋鲜卑在草原的放牧地，来到了黑水下游的居延泽一带定居。
这个地方正好与秃发鲜卑的驻歇地相邻，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秃发鲜卑部落的可汗秃发寿阗在见到韩萍之后，竟然动了娶了可敦之心。
韩萍的容貌，虽然比不得中原女子，但在草原之上，却是稀缺得紧。
相比那些整天喝着牛羊奶，吃着胡饼，腋窝里散发着狐臭的鲜卑女人，韩萍显得很是与众不同，秃发寿阗为了得到她，甚至提出了要划一千户给菇氏部落作为聘礼。
只不过，秃发寿阗给的再多，韩萍也是不愿。
秃发寿阗的年纪，已在过了六十，他的孙子秃发树机能，都是二十五、六的成年男子，韩萍虽然不算年轻，但嫁给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挂掉的胡虏老朽，她自是不愿。
更让韩萍不能忍受的是，鲜卑人奉行的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也就是说，秃发寿阗要是死了，她还要嫁给继任的秃发鲜卑可汗，从秃发部落内部的权力架构来看，秃发树机能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
“殿下，秃发部落侵略成性，来往商队遭其洗掠的不计其数，要是大汉天军有意歼灭秃发部，必然会得到河西上下的鼎力支持。”
“殿下，若是坐等秃发部落坐大，到时再想征剿，就难了。”
韩萍言词切切，神色焦虑，一想到那个年轻矮壮、牙齿缝里皆是碎屑的鲜卑男人，韩萍就禁不住呕吐起来。她这次来，最迫切的希望，就是能假借刘封之手，把秃发鲜卑给灭了。
“韩萍，你的话是代表了大汉，而是代表了菇氏部落，若是前者，你肯定清楚，现在的大汉，还无法出动大军远征，若是后者，那就不必多说了，大汉还没有为他人取栗的习惯。”
刘封早在来金城的路上，已经定下了杀鸡儆猴的策略，韩萍的处境虽然急切，但刘封并不想因此打乱自己的整体部署。
更重要的是，韩萍现在是菇氏部落的首领，她的想法已经和当初的汉使不一样，从刚才的话中，刘封也察觉到了韩萍有借汉军之手，削弱秃发部落的意思。
韩萍听到刘封拒绝自己急攻秃发部落的建议，心中不由黯然，她现在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要是抛了菇氏部落，留在金城，那自然不会被欺凌，但关键是，韩萍这些年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心血，放在了经营菇氏上面，就这么放弃了，她实不甘心。
“韩可敦，你要是真在乎菇氏，不如带着部众先迁回贺兰山，那里的牧草，比居延泽还要丰美，正适合放牧牛羊。”
刘封在韩萍离开之时，给了她一个新的提议。
贺兰山东坡，就是灵州外围，这里是乞伏鲜卑的放牧地，刘封这么明显的暗示，韩萍是聪明人，肯定能猜到，刘封马上要拿乞伏部落开刀了。
菇氏部落首领韩萍，只是在西凉诸个小族群部落中的一个。
刘封在剪除秃发鲜卑羽翼的同时，顺手给了菇氏这些小部落瓜分牧场的机会，以争取他们的支持，这样的做法，与汉武帝时推恩令异曲同工。
在部署好了这一切之后，刘封于汉景耀七年（251年）夏七月，在金城召集西凉诸部会盟。
不出意外，反汉三部，秃发鲜卑、慕容鲜卑、乞伏鲜卑都没有派人来金城，正当诸胡面面相觑，不知刘封口袋里卖的是什么药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汉国征北将军姜维统军两万，出高奴北上，在绕过阴山之后，直扑乞伏鲜卑设在灵州城的王庭，汉军先锋胡烈在侯莫陈氏的引路下，避开外围的巡骑，直捣乞伏佑邻的王帐。
乞伏鲜卑本来就是各个杂胡结盟而成，内部向心力很弱，胡烈打着侯莫陈部落的旗号突进，也没有引起乞伏人多少警觉。
凌晨天明时分，胡烈突入乞伏佑邻中军所在，这个不及提防的乞伏部落首领，在惊惶失措之下，连披甲都没来得及，就被胡烈一刀砍死在帐中。
乞伏佑邻一死，整个乞伏部落越发的群龙无首，姜维随后率汉军主力突进，顺着黄河水流的方向，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清除乞伏鲜卑的残余势力。
这一仗姜维打得痛快淋漓，乞伏鲜卑在被杀了四千余部卒之后，整个部族立时成了一盘散沙，。陷入崩溃状态。
随后，乞伏佑邻的首级，被胡烈挑着，顺着水道逆上送抵金城。
这颗血淋淋的人头，让在场的诸胡首领个个脸色发白，双股战战，纷纷向刘封表态，他们一定会站在汉国这一边，坚决与秃发鲜卑人划清界线。
刘封见会盟的初步目的达到。
又示意郭淮以郭氏子弟为先导，集合诸胡首领带来的精壮，合计精兵一万五千人，直扑慕容鲜卑盘据的西海。
这一次奔袭，也是刘封有意在考验郭淮，并且借着围剿慕容鲜卑的机会，把菇氏等小部杂胡，彻底的绑到大汉的战车上。
慕容吐谷浑开始之时，还不甘心放弃西海，想带着部众作一下抵抗，结果未等他布置停当，郭淮就已经冲到了慕容吐谷浑的王帐。
与郭淮相比，慕容吐谷浑的那点本事，就是小儿科。
慕容吐谷浑接战大败，朝着祁连山以西败逃，郭淮之子郭统径直带兵猛追，两军沿着西海一路杀至昆仑山脚下，幸好秃发树机能率领部众接应，才让慕容吐谷浑逃脱一命。
第823章 刘封：四子镇四方
秃发树机能带着慕容吐谷浑余部回转黑水，两人辛辛苦苦谋画了许久，最后被刘封软硬兼施，差一点削成了光杆命令，心中的憋屈无以复加。
更让树机能气怒的是，他的祖父秃发寿阗在得知刘封金城会盟，把秃发部落排除在外时，吓得心惊胆战，竟然跑到菇氏部落，去央告韩萍，提出割让居延泽东岸牧场，给菇氏歇息。
牧场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就是耕地。
秃发寿阗这么做，让他在族中威信大失，秃发树机能趁着这个机会，联合族中诸个不愿让出利益的小族群，将秃发寿阗刺死于王帐之中。
寿阗被杀，秃发树机能在众人拥戴下登上可汗王位。
以孙杀祖，若是汉人有这样的情况，那是人人唾弃之徒，但在鲜卑部落来说，这算不得什么。
不过，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秃发树机能在成为首领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并不是袭扰河西走廊，而是举族西迁，向西域天山以北整族迁移。
汉末之时，天山以北的牧场，主要归属乌孙，这个曾经在两汉期间颇为活跃的游牧民族，因为内部大、小昆弥分裂，势力大不如前。
相比正在兴盛中的蜀汉，乌孙无疑是更好的攻击目标，更有利的是，一旦秃发鲜卑控制了天山一带，还可以胁迫西域诸国，一起来对付蜀汉。
树机能和吐谷浑两人都是心思机断之人，当下就动员秃发、慕容两族从居延泽西迁，仅一个月的时间，河西走廊反汉的最大对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淮得知秃发部落西遁，心中大喜，连忙向刘封禀报。
听到秃发树机能这个为祸西北的胡族枭雄跑了，刘封先是一喜，然后又皱起眉头来。
“伯济，下一步，你的任务是前出敦煌，保护西域商路的安全，要与马秋相互呼应，切切不能让胡人在西域生事。”
“殿下的意思，是秃发鲜卑去了西域？”郭淮被刘封一提醒，松懈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刘封点了点头，道：“接下来，本王马上要返回关中，秃发部落西迁，必与乌孙发生冲突，朝堂近日会遣出使者，前往联络游说。”
“殿下放心，有郭氏在河西一日，必不让诸胡生乱。”郭淮朗声答应一声，他久经沙场，对刘封的顾虑心知肚明。
在内部尚未得到完全统一之前，汉军对外征战的最远距离，就是河西走廊，若是再往西域进军，一旦魏、吴两国在背后生事，大军无法回返，那问题就大了。
解决了对胡的外部问题，刘封终于腾出精力，有时间面对马云禄、马瑱这一对母子之事。
马云禄在接到了刘封的锦书之后，即与马瑱一起前来金城，进城之后，马瑱难得看到繁华都市，兴奋的两只眼睛忙不过来。
“阿瑱，赶紧收拾下，殿下要见我们。”马云禄精心打扮了好半天，在穿着上好好费了一番心思，才带着马瑱来见刘封。
在刘封的印象里，马云禄还是个身量修长，鼻子高挑、淡蓝色眼睛里闪动着不羁的胡狄少女，这一回再次见到，马云禄却已是一个成熟丰腴的妇人。
马云禄侧着脸，努力的不让刘封看到脸上的疤痕，可等到刘封上前抱住她时，被破了相的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苦。
“殿下，我......。”马云禄低喃了一声，想要挣扎着离开。
刘封眼神一凝，马云禄受伤之事，他从罗宪信中已经知晓，这个白狄的女人，一直拖着不来见自己，就是担心容貌不再，会被刘封嫌弃。
但实际上，在刘封看来，脸上有疤的马云禄，比起之前还要更让人心动怜惜。
“好了，好了，本王这一次来，就是接你回长安。”刘封拍了拍马云禄的后背，安慰道。
马云禄心思单纯，个性直率，在尔虞我诈的凉州，她的能力并不足以震慑诸胡，有鉴于此，刘封也有意让马云禄跟着自己回转长安。
马瑱在旁，怔怔的看着刘封抱着自家阿娘，半大小子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