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隋炀帝 第63节

作乱是真的,大隋西南地区就没有一天不乱的,西南泛指广西云南地区,至于东南有谯国夫人镇着,近些年算是太平不少。

杨广想走吗?他当然不想走,别看他这么多年都在江都,实际上已经通过各种手段拉拢了朝中不少贵人,值此羽翼渐丰之时,加上太子妃元珍已故,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这时候,杨素站出来了:

“豫章王的婚事是二圣订下的,如今婚期将至,晋王身为人父,难道连儿子的婚事也不能留下主持了吗?”

“再者,河东王自幼养在圣后膝下,如今与晋王父子团圆不足月余,难道又要骨肉分离了吗?左仆射似乎一点都不顾及人伦常情啊?”

高颎立时反驳道:“江南乃藩镇重地,自灭陈以来便时有祸乱,唯晋王一人可镇,高某当然不会不顾及晋王父子情深,然国事为重,从古至今就没有藩王长留京师的先例,至于豫章王的婚事,长兄如父,太子可代为主持。”

这俩人一旦对上线,其他人就不会插嘴了。

尤其苏威、裴矩、杨雄、杨爽、牛弘这些个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更不会掺和进去。

至于贺若弼,他还是当成热闹来看。

杨坚也烦躁啊,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让杨广返回江都,但高颎说的话也有道理,从古自今就没有藩王留在京师的先例。

刚解决了前线争功的事情,结果这俩又对上了.......

“罢了,晋王之事,以后再议,”杨坚这一发话,下面才算是安静了。

短时间无法下决定的事情,就往后拖,直到想到解决办法,杨坚执政以来虽然独断专行,但很多时候也是要三思而后行的。

皇帝嘛,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深远,自然要深思熟虑。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右侧宦官的声音传来:

“圣后临朝!”

接着,太子包括诸臣在内,纷纷起身,迎接皇后独孤加罗。

八七章 杨广留京

其实独孤加罗一直就在隔壁偏殿听政,这里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

大隋开国之初,独孤后也是参加朝会的,但那时候经常会出现自己与丈夫意见相左的时候,所以她才退居幕后,于偏殿听政。

再后来,就是时而来,时而不来了。

独孤加罗一进来,大殿内静悄悄的。

高颎慌了,

贺若弼却乐了,因为他猜到高颎要挨训了。

果然,独孤加罗的眼神自打进来,就只落在高颎一个人身上,而且面色阴沉。

她这是心痛了,

自己明明已经对高颎有过暗示,但对方却选择了违逆自己的另外一条路。

是啊,他已经是尚书左仆射,百官之首,翅膀硬了,我的话可以不听了。

独孤加罗缓缓来到大殿前方,面带微笑道:

“大概是前年,骤闻左仆射夫人过世,本宫便与至尊言道:高仆射晚年丧妻,陛下怎能不为他娶妻?于是至尊便召你入宫,打算再给你配一良妻,以服侍晚年。”

“但左仆射当时却说:臣年事已高,政务之外唯有吃斋念佛,为亡妻祷告,结果呢,不出两月,左仆射的小妾却为你生了一个儿子。”

高颎深深的低下头,整个背都弯了下去,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心里清楚,独孤加罗旧事重提,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独孤加罗继续道:“当时至尊听说之后,非常高兴,认为左仆射老年得子是喜事,但是本宫却不高兴了,因为本宫竟然从来不知道,你高颎竟然有妾室?”

说着,独孤加罗缓缓在殿内踱步,扫视百官道:

“本宫是不赞成纳妾,但并没有说不允许纳妾,左仆射追随本宫二十余年,本宫待你胜过独孤氏,常有人言:你高颎才是我大隋外戚,本宫待你至此,你怎么忍心欺骗我?”

“圣后!”

高颎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道:“微臣不过一介家臣,半生追随二圣,得二圣隆宠方有今日,微臣对圣后的忠心,日月可鉴。”

一时间,大殿内噤若寒蝉。

谁都听的出,独孤加罗说中的语气已经很重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而且说的还是陈年往事,以前不提,现在为什么拿出来说呢?

在场的人,谁都不明白独孤加罗那句“你为何骗我”背后真正的意思,唯有高颎心知肚明。

他从来没有欺瞒过独孤加罗,二十年来也一直以独孤加罗马首是瞻,可以说,高颎之所以能镇得住百官,得益于他背后有独孤皇后的全力支持。

既然如此,除非是失心疯了,又怎么会主动舍弃独孤皇后这颗参天大树呢?

高颎当然没疯,他已经看出独孤皇后有易储的念头。

而他之所以反对,并不仅仅是因为与太子的姻亲关系,而是他心里清楚,储位更替乃天崩地裂的大事,重则动摇国本,轻则朝野内斗,而大隋立国至今,才不过二十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但高颎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份苦心,恐怕没有人会理解的,别人都会认为他是害怕失去东宫这颗大树。

呵呵......我已位极人臣,权势于我而言,无异浮云耳。

这时,太子杨勇看出情形不对,正要开口为高颎求情,结果却被见缝插针的晋王杨广抢先一步。

只见杨广跪地道:“齐国公忠君体国,二十年如一日,天下皆知,对父皇母后的忠心绝不在儿臣之下,父皇母后明鉴。”

太子杨勇愣住了.......他怎么会替高颎说话?

而杨坚呢?依然一声不吭,因为他知道独孤加罗还有话说,自己这个时候开口,会打乱皇后接下来的话。

果然,独孤加罗长叹一声,幽幽道:

“当年本宫虽然生气,但心里也明白,你之所以隐瞒,也是怕惹本宫不快,所以本宫当时便释怀了,令内侍省带着至尊与我的贺礼送至你府上,贺你高颎喜得贵子。”

“本宫尚且能体谅你得子之喜,你今日怎么就不能理解我母子之情呢?”

高颎脸额贴地,放声痛哭,一个劲的言道自己有罪。

贺若弼突然站出来,说道:

“晋王返京因吊唁太子妃而来,葬礼刚过便率军北上,如今携大胜之功刚从前线返回,正是共享母子人伦之时,此刻言就藩之事,实属悖离人伦。”

“况秦王新薨,圣后正值丧子之痛,此时更应有子于膝下,抚慰伤痛,臣以为,晋王此时不宜返回江都。”

贺若弼这是读懂独孤加罗的意思了,于是他顺着杆就往上爬,他倒不是向着杨广,谁对他有用他向着谁。

高颎失势正是他争势之时,天赐良机怎能不好好把握?

杨素也赶忙附和道:“晋王仁孝,即使身处边疆,仍时常挂念二圣,如今刚返,实不宜商讨南返之事。”

独孤加罗抛下一句“你们议吧”,便拂袖离开。

还议什么议?人家都给你答桉了,你还不会照着抄吗?

于是苏威、牛弘、杨雄等人也赶紧出来力挺杨广,

既然大家议出了一个结果,那么杨坚这才开了金口,看向晋王杨广说道:

“独孤公乃开国功勋,朕视为肱骨,还不快扶他起来。”

“是。”

杨广赶忙走过去,将高颎搀扶起来:“左仆射莫要伤心,母后绝不会因些许小事而真的责怪你。”

高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里,没有比太子杨勇更为尴尬的了,高颎与他是姻亲,他竟然没有来得及为对方说话。

杨勇目光呆滞望着殿内群臣,神情恍忽,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是孤单的,这让他有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

当天晚上,杨茵绛来晋王府找杨铭,这一次她是光明正大来的。

自打那天杨铭带着史万岁去了一趟杨府后,杨素便已经不再阻止杨茵绛与他往来。

于是杨茵绛不用再偷偷摸摸与杨铭私下会面,甚至都可以参与进王府的晚宴当中。

毕竟她是杨素的嫡孙女,萧妃心思通透,自然会好好招待她。

晚宴上,擅于交际的杨茵绛嘴巴就没有停过,时而与杨昭说话,时而与杨暕杨婵打趣,可谓是雨露均沾。

萧妃也特别喜欢这个孩子,心里还一直纳闷呢,那么蠢笨的爹怎么会有这么心思灵巧的女儿呢?

就是有点可惜,此女克夫,若不然给昭儿当个妾室,自是极好。

晚宴后,杨茵绛似有若无的一个眼神,被杨铭看在眼中,于是他主动出门相送。

钻进车厢后,杨茵绛这才小声道:

“我家府上的那个侍女你还记得吧?张出尘。”

“这才几天功夫,我能忘了?”杨铭道:“怎么好好提她?”

杨茵绛眯眼笑道:“她逃走了,借口出去采买,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红拂终于还是私奔了?杨铭诧异道:“杨素没把她圈禁起来训戒吗?”

杨茵绛笑道:“她行刺史万岁,在祖父心里无疑是替他出了一口气,别说训戒了,还赏了二十金呢。”

还有这事?杨铭目瞪口呆.......

八八章 红拂私奔

接下里的几天,杨铭先后收到了李靖和杨茵绛递来的消息。

李靖想要返京一趟,求见杨素。

看得出,这是要给红拂女求情,毕竟红拂女是人家杨素的人,跑你家里算怎么一回事啊?

李靖是河东郡丞,杨铭封地的官员,想要进京的话,得杨铭批准,理由很好找,就说他来京师办点事,类似于出公差。

至于杨茵绛带来的消息,则是让杨铭喜出望外。

杨素是什么人?不敢说权倾朝野,起码也是权倾半个朝野。

府上跑了一个侍女,他能找不到?几天功夫人家就已经查清楚了。

但是杨素顾及到李靖是自己的门生,加上这件事传出去也实在丢人,所以并没有派人将红拂女抓回来。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件事肯定是藏不住的,但杨素也是要脸的人,自己的侍女跟自己的门生有一腿,真要传开了他脸上挂不住。

但是现在不同了,杨素尝到了“破镜重圆”的甜头,于是念头一改,既然藏不住,索性自己主动说出来,

于是他直接将红拂私奔会李靖的故事,在朝会上给讲了出来。

他也很会选日子,独孤加罗不在的时候他不说,专挑独孤加罗临朝的时候说。

还说什么红拂女的一片真心让他感动,李靖抛除门阀之见愿意接纳一名侍女,更是难能可贵,他愿意成全这桩美事。

独孤加罗当场称赞杨素真乃长者,还将张出尘赐给了李靖为正妻。

门阀子弟看上一个侍女,对杨坚和独孤加罗来说,这是值得宣传的,他们虽然借助门阀起家,但是现在地位不同了,思想也不同了。

如何削弱门阀的势力,一直都是杨坚夫妇最头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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