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时，金军、元军攻掠大宋城池，也都是抓宋民当肉盾，消耗守军的滚木、火油。
即便名将韩世忠守楚、承二州，一样不得不对被金军驱赶的宋民痛下杀手。
朱载圳清楚，自己作为京城保卫战的统帅，绝不能心慈手软。
战争向来是残酷的！
打来孙那边，十架八丈高的望楼被抓来的苦力们推到了距离德胜门五里处。望楼说白了就是瞭望台。古代攻城战中，攻城的一方会使用望楼瞭望城头的守军状况。
打来孙的临时汗帐，竖起了代表着黄金家族正统的苏鲁锭。
不多时，一名望楼百夫长跑到了打来孙面前：“大汗，德胜门、安定门的城墙上，只有稀稀落落少量身穿鸳鸯战袄的明军。人数大约有四五千。
剩下四五万人看上去都是百姓，连像样的刀枪都没有。”
打来孙哈哈大笑：“不出所料！明军主力尽出草原，京城防守薄弱。恢复元大都的时候到了！”
说完打来孙伸手一指，指向了卧虎岭高地：“石炮中万户，把你的回回炮、火油抛射机、弩炮全都部署到那块高地上。先对德胜门城墙进行轰击！”
打来孙认为明军火炮还是以射程近的弗朗机炮为主，卧虎岭在明军火炮的射程之外，明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两万名被掳来的蓟南百姓，在蒙军的驱赶下，将一百架回回炮，八十架火油抛射机，两百架弩炮缓缓推上卧虎岭。
城头上的朱载圳看到这一幕，命令道：“二十门龙威炮装填，插引线！”
二十门龙威炮已经提前向卧虎岭试射了炮弹，用后世的话说，确定了预定弹着点。且每一尊炮的弹着点，都有譬如树木、巨石之类的参照物。
随后朱载圳又命令旗牌官：“看来打来孙今日的主攻方向是北城的德胜、安定两门。你去告诉陆绎。让他带三千锦衣卫上城墙，两门各自增援一千五百人。剩下两千锦衣卫在城内待命。”
旗牌官领命而去。
黄锦有些心急：“王爷，您瞧，蒙军的那些家什都上卧虎岭了！开炮吧！”
朱载圳很沉着：“不急！等他们安放完毕，转动绞盘装填的时候再放炮不迟。”
蒙军的回回炮、火油抛射机、弩炮已经架设完毕。他们驱使蓟南百姓转动绞盘，拉动砲索、装填砲兜。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进行完一次装填程序，需要一刻半的时间。
对面的城墙上还是没有动静。
打来孙自信满满的对一众蒙军将领说：“诸位，我看明国守军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先用攻城器轰城墙半日。消耗他们的城墙守军。半日之后，再用‘蚁附’之法攻城。
说不定我们今日可以在明国皇宫里吃晚饭！”
打来孙马上就要变成打脸孙了。
德胜门城楼上。二十门一丈长的千斤龙威炮已经早就安放在了城墙垛口上。炮手们已经点燃了火把。只等朱载圳下令。
朱载圳见时机差不多了，一挥手下令道：“开炮！”
“轰轰轰！”二十枚实心铁炮弹直飞卧虎岭！
“啪！”一个蒙军十夫长正在指挥人转动绞盘。忽然间感觉眼前一黑。
一枚炮弹不偏不倚，直接砸碎了他的脑袋，而后炮弹继续飞行，砸断了回回炮的一侧炮座杆。
这一架回回炮失去平衡，轰然倒在地上。
明军一轮炮击，便轰倒了三门回回炮，一门火油抛射机，一门弩炮。
城墙上的明军炮兵，井然有序的清理炮膛，放入底药，插入引线。很快第二轮炮击又开始了！
打来孙看到这一幕，惊呼道：“明军什么时候有了射程这么远的火炮？”
一名万户建议：“大汗，我们的攻城器万分宝贵。不如，撤下来吧！”
打来孙看到一架又一架回回炮、火油炮射击倒下，他的心在滴血！
这些攻城器，都是他不惜工本在大鲜卑山东麓打造的。他本来就被俺答汗打成了丧家之犬，整个部族都穷得很。这些攻城器是他最后的家底。
打来孙果断下令：“命令石炮中万户，把攻城器都撤下卧虎岭！在安定门前重新布置！”
打来孙将主攻的目标，从德胜门改到安定门。
回回炮相比于虎威重炮，有一个明显的优势，就是移动速度快。回回炮的底座上安装有木轮，推着就能走。
虎威重炮则不同，从德胜门重新布置到安定门，需要整整四个时辰。
不过，只要回回炮没有布置在卧虎岭，其威力就会减少许多。朱载圳的目的已经达到。
朱载圳对黄锦说：“黄公公，蒙军动了！看来他们要主攻安定门了。我现在去安定门。你留在此地。”
黄锦道：“王爷，老奴随您一同去。老奴这一百八十多斤肉，关键时刻能帮您挡箭矢！”
与此同时，皇宫，朝天观。
嘉靖帝正在虔诚的向三清上仙祈祷：“请上仙保佑圳儿能率军挡住蒙人，保住京城，保住大明国祚！”
就在此时，陈洪跑了进来：“皇上，蒙军来了！”
嘉靖帝面色一紧：“接战了吗？”
陈洪答道：“咱明军已经放炮轰他们了！”
嘉靖帝给三清上仙像虔诚的磕了个头：“三清上仙作证，若景王朱载圳能守住京城。朕定封他为太子！”
一个半时辰后，安定门。
蒙军的攻城器械已经安放完毕，开始朝着城头抛射巨石、火油！
这是蒙军攻城的三板斧。明军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这三板斧轮完！
无数守城的士兵、义勇被巨石块砸成肉饼。被火油引燃，烧成火人。
朱载圳咬着牙，喊道：“都往后退一些！防备巨石、火油！”
巨石和燃烧的火油陶罐，就像是一枚枚成群结队的流星，划过一道道弧线，砸向安定门城墙。
这场京城保卫战，注定无比艰难。
第173章 安定门的大人物和小人物们（一）
安定门的城楼被火油点燃，燃起了滔天大火！义勇们不但要躲避从天降下的巨石、火油罐，还要救火。
他们在城墙后的台阶上排成长龙，接力传递着一个个木桶，木桶里盛的不是水，而是沙土。
火油引燃的大火很难用水浇灭。只能用沙土扑。
在传递木桶的人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义勇，名叫赵大船。
他是苦出身，以前住在北直隶顺德府。十三岁那年顺德府旱灾，他逃荒到了京城讨生活。
他先是做苦力，后来慢慢积攒了十串铜钱。他用这十串铜钱买了一辆粪车。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在京城的粪道上掏大粪。
别小看粪道。粪道是个赚钱的生意。想要包一条粪道，需要二十两银子。
那时候，赵大船最大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包下属于自己的一条粪道。
他靠着勤力讨了老婆，生了个儿子。去年，他终于攒够了钱，包下了城南一条一里长的粪道。
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儿子已经十岁了，到了开蒙读书的年纪。他打算将儿子送到私塾去，读书明理，将来考取功名。别跟他爹那样一辈子跟大粪打交道。
可是，蒙人来了！如果蒙军攻破了京城，他的那些理想、希望、期待，都将化为乌有。他、他的胖老婆、乖儿子，都会成为蒙军的刀下鬼。
他毫不犹豫的报名做了义勇。他大字不识几个，不晓得什么家国大义。他只知道，强盗来了，他必须保护自己吃了三十年苦换来的那个家。
“轰”，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了赵大船身上。赵大船当场被砸死。
很快，一个人补上了他的位置，拿起他丢在地上的木桶，继续传递。
这场炮击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安定门的城墙上，三千义勇、一千亲军、一百多锦衣卫被砸死、烧死。
打来孙见轰击的差不多了，他下达了命令：“蚁附！扑城！”
蒙军攻城，一向分为上、下两路。下路只管用撞城车攻击城门。上路只管搭云梯冲城墙。
无数蓟南百姓推着攻城车、云梯车向安定门涌来。他们的身后跟着蒙军神箭手组成的督战队。只要他们稍有退却便会被射杀。
这些蓟南百姓，是一边嚎哭着一边帮蒙军攻城的。
城墙之上，朱载圳下令：“弓箭手准备！速射炮装填散子！火铳准备！手榴弹准备！”
“呼啦啦”。四十门虎威速射炮、五十支五管转轮枪、三百支火铳被架在了城垛上。亲军弓箭手也从箭壶里抽出了箭。
速射炮的射程虽然近，装上散子居高临下轰击时威力不容小觑，就好似四十支大号霰弹枪。
没有分配到速射炮、转轮枪、火铳的锦衣卫，则拿出了手榴弹，等待着投掷的命令。
蓟南百姓终于近了。朱载圳咬了咬牙，忍痛下连续下令道：“速射炮，放！弓箭手，放箭！火铳，放！”
他没有下令投掷手榴弹。手榴弹万分宝贵，要等着招呼蒙军用。
“轰，轰，轰”、“嘭，嘭，嘭”、“嗖嗖嗖”。
散子、箭雨、铳子构成了一道密集的弹幕，直扑蓟南百姓。无数蓟南百姓倒在了血泊之中。
有的百姓下意识的转身逃跑，立马就被蒙军的弓箭射杀。
这些百姓就是蒙军用来消耗守军火力的。
为了大明的一万万六千七百万人不被蒙军掳为奴隶，朱载圳只能向城下的数万蓟南百姓痛下杀手。
蓟南百姓的血肉之躯，如一张人肉盾牌般为蒙军打开了一条安然前进的道路。
两万下马的蒙军，跟在他们后面前进着。
当蓟南百姓推着攻城车、云梯来到城下时，仅存万余人。蒙人爬上了云梯，开始攻城。
朱载圳下令：“扔滚木、倾倒滚油、金汁！”
金汁说白了就是熬得滚烫的粪便。属于古代的生化武器。
用现代科学解释，人的粪便中充满了细菌，一旦人被烧得滚烫的粪便烫伤，十有八九会发生感染。下了前线会因感染而死。
当两万多蒙军全部到达城下时，朱载圳又下令道：“投掷手榴弹！”
无数“呲啦啦”冒着火星的手榴弹被投到了城下。
一个蒙军接住了一枚陶制带木柄的手榴弹。他还在疑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功夫，“轰”一声发生了爆炸。里面的铁砂直接将他炸成了血筛。
“轰轰轰”！明军一轮投掷，便投出了千余枚手榴弹，把城下的蒙军炸的鬼哭狼嚎。
朱载圳又命令道：“锦衣卫，手榴弹第二轮投掷！”
在安定门防守的锦衣卫有一千五百人。拥有手榴弹九千枚。又是一阵响亮的爆炸声。
此时的打来孙已经登上了望楼。他见到这番景象脱口而出：“宋人的火球雷？”
打来孙还算是个有见识的。手榴弹的确是唐顺之以宋人火球雷改进而来。区别在于体积更小，更便于单兵投掷。
蒙军爬上了云梯。他们的云梯可不是后世影视剧中那种简单的长梯。
称之为“云梯车”更为恰当。史书是这样形容云梯车的：“大木为床，床下安有六轮，上立双牙，牙有木梯。梯节长一丈二尺四，桄节相去三尺。梯首双辘护，可枕城而上，推之不倒。”
这是一种台阶状的攻城梯。绝不是后世影视剧中那种一推就倒的简易云梯。
无数蒙军提着弯刀，像蚂蚁一样往攻城云梯上爬。“蚁附”二字万分贴切。迎接他们的，是迎面而来的金汁、滚油。
上面的蒙军受到攻击跌落云梯，活活摔死。下面的蒙军继续往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