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 第619节

便于此时,一座隆起的沙山上,突然塌陷,多出一个洞口。紧接着无咎从中冒出头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小刀子。他吐出嘴里的沙子,长长喘了口粗气,然后爬出沙洞,竭力凝神远望。

无论远近,那层叠起伏的黄沙并无二致。一场沙暴过后,再也寻不到前行的方向。

不用多想,迷路了。闯出阵法,不容易!

无咎在原地徘徊片刻,依然辨不清去向。

而便在他郁闷之际,忽而光亮乍泄。晦暗的天穹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继而一轮灼日磅礴而出。无边无际的荒漠,随之热浪氤氲。狂躁的灼热,汹涌而至。不过瞬间,整片荒漠犹如火烧。更为肆虐的炙热,吞没天地。即使喘口气,也带着炽烈的烧灼,给人烤焦的难耐,仿佛随时都将窒息毁灭、焚烧成尘!

无咎的额头冒出汗水,瞬间化成白烟。他的嘴唇,渐渐干裂,便是两眼之中,也带着焦躁的赤红。而他左右踉跄,却又无处可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神魂一阵恍惚。

唉,幻境而已,竟然如此的凶险。小小的三绝阵,难不成真的要了我的命?

无咎抬眼望去,只觉得万里黄沙尽成赤焰,氤氲的热浪蒸腾不休,便仿佛滚滚的红尘似幻似真,竟无从摆脱而又不堪回首。他不由心神一荡,默默念叨起来。

我以为,红尘已远,玉山可摧,却不想,万丈崩塌,碎念成沙。

我以为,水滴石穿,情义无价,却不想,覆水难收,孑然天涯。

倘若再来一回,又将怎样?

是:挽长弓,射天狼,踏破星河;还是:醉当歌,揽日月,笑淡了寂寞?

何妨九剑当空舞,一练彩虹出千古!

酒来,当放怀痛饮……

“师兄啊——”

无咎正自恍惚难抑,突然喊声传来。

只见数十丈外的沙丘下,冒出一个干瘦黝黑的人影,摇摇晃晃招手:“我乘风而去,蓦然落地,怕不有百余里,死里逃生啊……”

阿三,满头满脸的沙土,颇为狼狈,却又惊又喜,劫后余生的样子。

无咎摇了摇头,突然想喝酒。仿佛没有劲烈的疯狂,难以压抑难耐的炙热火烧。而赤日炎炎,漫天黄沙,又何来的美酒,只有一个讨嫌的家伙愈来愈近。

“乘风百里?没摔死你!”

无咎吐出一口闷气,喘息中犹自带着火烧火燎的焦灼。他拍了拍滚烫的屁股站起身来,暗暗盘算对策。再待在原地,变成烤肉了。当务之急,还是赶路要紧。

而阿三刚刚跑了过来,沙丘下又冒出来两道人影,分别是冯田与阿述,也同样的狼狈不堪。

“大师兄,如何是好?”

“你问我,我又问谁?”

无咎很是暴躁,回呛一句,以手加额,眯缝起了双眼。即便如此,头顶那火红的骄阳依然光芒刺目。

阿三擦着汗水,只得扭过头去:“冯师兄,且指教一二……”

冯田与阿述走到不远处停下,气喘吁吁道:“且以绝地求后生,不妨静观其变!”

他的为人很有主见,说的阿述与阿三连连点头称是。

“嘿,还真的有人想变烤肉!”

“怎讲?”

无咎转过身来,揉着刺疼的双眼,面带揶揄的笑容,又抬手冲天一指:“那火热的日头,才是罪恶根本。与其被它烤焦,不如一路寻去。也算是求仁得仁,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位仁兄,以为然否?而坐以待毙,恕不奉陪!”他话语颠倒,又寓意莫名,却不予多说,迈开疲惫的双脚继续赶路。

冯田愕然无语,若有所思。少顷,他看向不知所措的阿述与阿三,稍加迟疑,一同随后追去。

茫茫的沙海,全无方向,唯独一轮高悬的灼日,指引着最终的路径。或生、或死,就在前方。

不过,当一行四人刚刚翻过沙丘,天地景色骤变。荒漠没了,日头没了,窒息的炙热没了,呈现在眼前的乃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丛林。古木参天,藤蔓遍地。似乎还有鸟语花香,随着阵阵微风送来清爽……

与此同时,扶余殿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大殿前方的空地上,依然光芒笼罩。而阵法内的情形,却一目了然。只是入阵的弟子,仅剩下了四人。已被淘汰的六人,站在阿普、汤甲两位师兄的身旁,皆低头丧气,面带懊悔。而阿胜长老则是神色欣慰,扬声道:“两位师叔请看,此番共有四位弟子闯入第三关,不负我辛苦栽培……”

泰信伸手扶着红胡子,点了点头:“搁在往年,闯至三关者,十不存一,今日着实出乎所料!”

“嗯,阿胜的功劳不浅!”

冯宗随声附和了一句,接着说道:“却不知闯过三关者,又有几人!”

阿胜好像是多了几分底气,拱手示意:“还请两位师叔与诸位同门,拭目以待!”

众人不再多说,继续查看阵法内的动静……

阵法之中,一行四人慢慢寻觅而行。

丛林遮天蔽日,四方显得有些阴暗。好不易透过缝隙看去,一丝蒙白的天光若有若无。

无咎走到一株古木下,抬头仰望。古木数十丈,笔直高耸。粗壮的树干,更有一两丈的合围。他好奇之下,以手叩击。树干发出“咚咚”闷响,并在幽暗中轻轻回荡。

倒是小瞧了“三绝阵”,虽为幻境,而所见所闻,与真实没有什么不同。

“不得妄动!”

无咎尚自感叹,却听冯田在身后出声叱呵。他回头一瞥,哼道:“这位兄弟,少管闲事!”

他对于冯田并无成见,反而有心结交,奈何对方不仅孤傲,还屡次出言嘲讽让他难堪。既然如此,索性针锋相对。而冯田却是不依不饶,叱道:“我乃好意提醒,你却不识好歹。此地遍布禁制,稍有莽撞便将惹祸上身……”

我要他提醒,我不识好歹?

这天下的阵法,哪一个不是遍布禁制?若怕禁制凶险,大可掉头回去啊!

无咎懒得辩驳,下巴一甩,似笑非笑,抬手再次敲响树干。

“咚咚——”

敲击的响声沉闷,悠远,使得阴森的丛林更显沉寂,而沉寂之中又仿佛多了几分异样的回响。

阿三与阿述左右张望,神色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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