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生意人 第139节

“先看看再说,此处方才情形出现,是因为太多人长时间不得入内,而天色将晚,有家里距离此间稍远者,抑制不住急切,从而引起这般拥挤。实际上,一下午时间都行进有序,你们之前布置没有出现差错!”

他回身指店门处,“新开张生意场最忌分流另置客源导向,而且长长队列更易激发抢购心理,我们也仅是这几日异常繁忙紧张些,况且那西市门面我另有用场!”

李怿随之走上来致歉,封行连忙解释,“是我支配小少爷采购晚饭,那时还没出现这般拥挤场面,眼见得天色渐黑,近二百人可是在一直忙碌着,怕是早已饥肠辘辘!”

李之摆笑道,“我可无任何埋怨之意,就是自己当时在场,也估计不到此类突发事件!好在及时处理得当,幸未出现踩踏状况,也算是给我们大家提了个醒!”

“好家伙,正兄弟,你方才力气可是够大的,我随在你身后,就像跟着一堵墙在人群里缓缓移动!”赶忙一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抬头嚷道。

“我姐夫有内家气,运气而生气力就数倍提升,且不会因力量过大而误伤众人。”李怿解释。

李之将二人相互引见,李怿呵呵乐道:“张旭那小子,过几日会随我远去凤阳,可是给关家一个好好喘息时间!不过这人极懂得做人分寸,再回来时定然有很大收敛!”

“他懂得做人分寸?那我将来就能成就九五之尊!”话说出口,关铭才觉出不适,赶忙眼神扫向四处。

李之哈哈大笑,“采兄做人也忒谨慎,到处乱哄哄的,除了我等几人,你这大逆不道之言不会有人听了去!不过,李怿所言却是不假,其道理我也讲不清楚,但等你再见到他,就能发觉他会很有变化!当然,酗酒方面还是依旧存在,如今酒意已渗入他骨子里,完全戒除可不容易。”

关家一向也把张旭当做自家子弟,虽然是顽劣了些,但真才实学就隐在他不羁狂放里,且平日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不然怎能令人对他心生爱才意。

显然得到这个消息,令关铭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但愿如此吧,不然熟悉他的人,爱才是一方面,但更多人担心他会毁在酒兴大发里,终归那东西已极度麻痹了神经,那等状态下,为人处世已不易控制!这人最大优点就是从不恃宠而娇横,恃才而傲物,有所放旷却是有的!”

“放旷也释作豪放旷达,不拘礼俗。单纯意里面,逍遥乎山水之阿,放旷乎人间之世,指的是性情所至!哪一个坛杰出人物不有点浑性放旷,不甚检束之处?采兄,放宽心就是,张旭这小子绝非任性肆为之人,凭秉性行事、率真不做作更多些,尤其是书法上,更体现在寻求心灵上的自由放逸,我很看好他!”

尽管于李之接触时间不长,关铭却能从他待人接物体会到真诚,况且此人身兼数种所长,能被他另眼看重,说明张旭的确有过人之处。

李怿拍了拍他肩头,递过去拉将起来,“张旭某些方面与兄弟我有些类似,但他任性之地更偏重于心性有所放逐,而我却是重在性情桀气过重。我这样纨绔性子都被转变过来,于他那里就更简单了。兄弟我甚至还打算,某一日解决了正事,借用酒兴给他设个套子钻进去,将他扔在军营里磨砺一月!我发现此人格外重视承诺友间,不妨狠了心利用一把!”

他这话可把关铭唬得不轻,李之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位内弟可是个真正狠角色!有时劣根就须下重药,或许劣根二字用在张旭身上有些不恰当,但他性情其自私、唯我秉性是现实存在的,且不论是否处于随时发作,但渐渍磨砺有如磨厉钝顽、收其敏达之効,经其炼,沥其劣性,取其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之真髓!”

李之的话将关铭点醒,并非他就不如李之知章知微,实在是不曾与李怿这般人物接触过,此类近似于负气斗狠解决段,想要达到目的无可辩驳,但促成方式令他颇有些目瞪口呆。

不过转念一想,他很快就自其感觉出妙处,像是李怿与张旭这般人物,觉得只有活出真性情才是没有虚度了人生。此类所谓真性情,一面是对个性语内在精神价值的看重,另一面是对外在功利的看轻。

二者这一类人,或许此生此世,当不当思想家,写不写得出漂亮章,真是不重要,倒唯愿保持住一份生命本色,一份能够无所羁绊体察,或聆听情感发泄的纯真,此快乐远非浮华功名可比。

他对李怿不甚了解,对于张旭却是知之甚祥,有时候还真是采取些非常规段,方能将尚属心智还未完全开化的他施以针锋刺激,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之奇效。

心思几个流转,关铭就从其寻摸出关键点,继而笑道:“还别说,对待张旭,有时候就要另走蹊径,简单说教怕是起不到用场!”

李怿点头,面色真诚,“我自己是例实证,有时候猛药去疴、重典治乱是不得已段,但往往出其不意,出针必见血!没有两年军营打磨,说不定此时我早已命陨某一小偏僻小巷子了!这可不是妄臆之辞,触了人家最低承受力,可没人在乎你家世亦或身份级别,个性棱角不除,除非远遁深山隐居!当时被父王扔进军营里,兄弟我也是要死要活,现在想来也不过过往云烟!”

关铭狠狠点点头,拍打了下李怿肩头,转而向李之笑言:“愚兄还真是与现实社会有些脱节,原来市井里更可见真理!我可不是说李怿兄弟身份问题,而是专指某种现象,礼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于未形,此话还是存在另番解读的!”

李之微笑回以,“怕是采兄此观点传出去,可是要横遭打压的!儒家至理也有其影响不到之地,像是李怿、张旭这般人物便是如此,他们屁股上可都是长着刺呢!”

众人哈哈大笑,李怿一把将关铭肩头揽住,“张旭眼下可是我兄弟,你与他为一家人,今后也就是我老哥哥了。别的不敢说,再有这小子溜门撬窗、擅入关鲁公书房事情,只需拿我责问就是!”

笑声再一次扬起,楼某一处关鲁公此时叹道:“你何时曾观我儿如此刻这般开怀畅笑?看来李先生还真有他特殊人格魅力,竟是使得尽学我古板得固执成墨守成规者,也有山容海纳敞开心襟之时!”

一样临窗俯瞰的临淮郡王笑容满面,“采与我交识不下二十年,还真没见过他此时模样!不得不说,坦荡心怀,需要通过更多对外接触,某些时候,相聚酣饮更易获得去故纳新意义!”

“想来午时我等商议没有偏差,采就需要这样历练会与环境,黄门侍郎一职早些辞去也好。”

“据明王分析,诗大会之后,最终排次出炉之前,就会是圣上召见正之时!估算也在就这两日,您老也回去多想些到时如何措辞,户部尚书一事我设法再拖上一拖!”

“有劳临淮兄弟挂念着。方才我感知俞太尉那里好像意有所动,是否关于与李先生之间?你可晓得其巧?”

“俞太尉如今已九十有一,一年前曾应诏上封事,力主反佛崇儒主张,详陈讲学明理、定计恢复、任贤修政意见,数月前圣上方面已有回音,基本认同相关翰林书院圣贤讲堂一事,原本负责此时筹备着为子俞载桓,但早在月前其母去世,就去西山建念慈精舍守孝年,想来老爷子有心推荐正参与其!”

关鲁公眼前一亮,“你是说,俞太尉有心将李先生拉入他翰林系?”

“不然怎地,正可是明言相告,无心著亦或从政,致力于商业是他一世唯一心念!将正与俞载桓取而代之,并不需要实职羁绊,随意置其一学士虚职,类似掌校理图籍册之类为籍口即可参与其。关键在于,越是局势紧张或军事频繁,翰林学士地位就愈发重要,如能与翰林系早有结交,日后无论世情要事来源,各地战事实况,甚至军事调动,都可提前预知。想来老爷子是要帮正一回,也唯有此个方面能助其一臂之力。要知道未来正生意会遍及全国各地,哪怕一个小小内部讯息,或许就值黄金千百两!”

“初唐开设翰林院,原意为选擅长词朝臣入居翰林起草诏制,后逐渐演变为草拟密诏制重要构,如此要之地是那般容易进出的?”

“所以借由俞载桓守孝年,急需圣贤讲堂筹备人选,本来俞载桓就仅挂一闲职,具体承办另有俞太尉一众下弟子、隶从。而翰林院官员品级一般来说不会高于正六品,甚至直学士更无品秩,小小一个虚职,安排进去又有何难!”

“但此等借由关系进入之人,也不会得到重视吧?翰林院是何等所在?那可是除翰林院官主要职务之外,坐而论道齐聚之地,每一人均是那种高才博学之辈,又独对道法颇有深研,你咦?不对,好像李先生就是修有高深道家法术之人,临淮贤弟是说,俞太尉正是看上他此点特长?”

某一瞬间,关鲁公忽然间顿悟过来,不是他较之临淮郡王认知上有差距,而是后者一直在为自己女婿寻求各等助力,类于翰林院相关,早已被他联想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格物致知

“应该便是如此!你我均知,唐代皇帝,因为道教尊奉老子姓李,唐皇室也姓李,所以便尊老子为始祖,自称为老子后裔,特别崇奉道教。十六年前,当今圣上更尊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对道教更加崇奉和扶植,不然怎会对翰林书院如此重待。”临淮郡王面色略有欣然之意。

“还别说,俞太尉这一巧立名目还真是精妙得紧,拉拢住翰林院与自己倾力相助,无疑会在李姓皇室更具有威慑力,或许就是老爷子听闻二王、十王对李先生颇有成见,才泛生此意。”关鲁公另有估计。

“还用他听闻?明眼人一眼就渴望出,今日里台上何人对正这般名声鹤起悻悻怨怒,更不能排除,他们之间嫌隙早已人尽皆知!但借以保护正乃是其之一,您老没见到正述说胸宏愿时,老爷子两眼烁烁生光?借助大唐经济发达,来促进国土平定,国民富足,秩序稳定,需要怎样一种雄才大略才可达成?能力之外,还需要迁善远罪,一秉虔诚,方可不变初心!在我看来,老爷子主要目的还是想侧面帮他一把。”

翰林学士,简单的说就是皇帝秘书,因为能够接近皇帝,所以很有话语权,实际品阶虽然不高,却往往出现后来各部尚书来兼任大学士,才显得大学士很牛,毕竟各部部长,可都是二品甚至从一品官员。

甚至后世有皇上废弃了丞相,自己太忙,就让翰林学士帮助自己办理事情,可见俞太尉将他曾把持过的翰林书院介绍给李之,其潜在意义,在某些特殊时刻要大于千军万马。

因而,也就像临淮郡王所说的那样,俞太尉目的,并非令李之面对某些李姓皇室时似有所持,更有极深远瞻作用方为可能。

而俞太尉本人是公之一,正二品。这个职位比宰相、枢密使要低一级,如果把枢密院比作现代央军委的话,那末,不妨先把“太尉”的职权比作今天的国防部长兼总参谋长。

但是,他又比现在的“防长”、“总长”的权限大得多:只要皇帝同意,他就有权随意调动全国各地的军队。姑且算是央军委常务副主席,兼国防部长兼总参谋长吧。

以他如此高龄,仍被当今皇上念念不忘,并无摒弃不用之意,原因就在于翰林书院里,他的弟子门生影响力实在厚重,因而即使俞太尉虽位居极品而实权甚少,却依然任其开府,置僚佐,并非没有原因的。

能得如此人物暗里相助,无疑对李之方面来讲,远比意外惊喜还要重要,故而临淮郡王脸上喜意渐生,之前向李之传递眼神,就是要他顺杆而上,可惜被自己闺女临时插了一脚。

此时的李之对这一切尚一无所知,他只留意着方才被他强推出来几十人,因心有愧疚,就盯着这些人,以保证在接下来第一时间入店采购。

如此过得好久,仍不减多少顾客走出来,他只好将此事交予李怿看着,另对封行做了些交代,这才引着关铭返回层。

由于晚上有慰犒酒宴,像是明王等人也要前往入席,李之可不敢将这一众大佬置于不理。

俞太尉这时候已将题书撰写完毕,几人正围着字迹未干条幅鉴赏,见李之来到纷纷闪开令其观瞧,李家老祖李桐李贤辇可是当代书法大家,由他先做提醒:“李先生,你可要善待此书,寻常人想获得与老爷子一幅墨宝可是极难,便是我屡次相求才勉强求得一个‘静’字!”

淞王也是面显艳慕,“老爷子书法既承道统、优入圣域,又兼备书圣道意,而于翰墨亦工。更善行草,尤善此类大字,下即沉着典雅,虽片缣寸楮,却为人争珍秘。你小子有福,我等却只能干望!”

俞太尉哈哈大笑,“你几位少在这里哭酸,这些年里,你们在场几人,哪一个没少往我那里跑了?尤其是你关老夫子,我可是知道,又几次你把我那纸篓丢弃纸类也搜捡一空!”

关鲁公毫不以为羞,“你我同朝为官为临可有不少年数,就是我去了你那里也要百般推诿,何况别人?您老一生临池不辍,书法造诣精湛,墨雄赡,超逸绝伦,留于后世墨宝多几幅又有何难?搞不清你为何如此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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