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85节

不过插不了话,就不插话,就算能插话,也别在别人面前卖弄点什么,那很俗。林延潮也没想表现自己,林世璧虽是衙内中的衙内,但自己行的正坐得直,没什么好巴结的,拿他当一个纨绔子弟看待就好。

不过也不要作出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还丢了林诚义的颜面。反正自己年纪小,那就做低伏小吧,殷勤地给林诚义和林大才子添茶倒酒就是,不给人留下个坏印象就行了。

正所谓讷于言而敏于行,孔夫子的话,时时刻刻照耀我前进啊。

酒席过半,一名仆人走进来对林世璧道:“少爷,二叔爷回来了,老相公请你去见见。”

“不去,不去,见了也是那一番老话。”林世璧当下道。

仆人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林世璧见林延潮道:“这想必就是,将世兄推荐给胡提学的弟子吧。”

林诚义笑着道:“是啊。”

“你眼下在读什么书?”

“论语,论语章句。”

林世璧叹道:“又是一个深受八股之害的孩童,八股之害甚于焚书,且败坏人才,秦皇当年于咸阳之郊,所坑者不过四百六十余人也,但而今朝廷以八股取士,所害之人何止千千万万。”

听林世璧这么说,林延潮不免有些不爽,眼下他读八股文正起劲了,却突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心想这人竟抨击我最爱的八股文,若不是看在你是林家子弟的份上,定要反击。

林诚义也是道:“我弟子正志于举业,你这么说有害无益。”

“世兄,我不过是早日点醒梦中人罢了,若非我肯专心举业,今日又岂止一个秀才。不是我不愿,只是我不取罢了。”

说到这里林世璧又向林延潮问道:“你现在在哪里读书?眼下业师是谁?”

林延潮答道:“在濂江书院,业师姓林讳燎。”

林世璧喝了点酒,说话之间更狂放道:“林垠那个老学究啊,此人迂腐的紧,没什么好共语的,至于林燎不过我学弟,此等割裂经义以为能事之辈,就更不用谈了。”

这是出言攻击了,不论如何林延潮都要还击,以捍卫老师的颜面,这也是弟子应做的事。

林延潮当下道:“世叔此言差矣,山长与林先生,都是有德君子,有道之士,小侄在他们那获益良多,实不容世叔如此诋毁。”

说完林延潮从袖子,将林世璧的银锭取了出来,放在桌上道:“世叔馈赠,小侄受之有愧,眼下原物奉还,还请恕罪。”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没有脾气和主见,伤害了自己的师长朋友,就是要挺身而出,撕破脸了也是在所不惜。

林世璧喝了一口酒,朗声笑起道:“这少年人倒是还有点脾气,我好意劝你罢了,还是放弃时文,跟我来学诗赋吧,我会从头教你的。”

“多谢了,但我对你的诗赋没有兴趣。朝廷以八股取士,就算我诗词有李白,杜甫之才,也是中不了举人,进士。”

林世璧听了脸色一冷道:“举人,进士,大言不惭。林垠和林燎糊涂,教出来的弟子也是糊涂。”

林延潮道:“学生是糊涂,但是山长和讲郎清誉,却不容世叔这么说。”

“好了,好了,”林诚义打圆场道,“延潮,世叔是长辈,你不可出言无状,还不向世叔赔罪。”

林延潮听林诚义的话道:“先生,弟子自是要道歉,但义之所在,弟子不认为自己有错,若是他人,在弟子面前诋毁先生,弟子也一并与之割袍断义。”

林诚义听了面无表情,但心底还是很受用的,脸上还是斥怪林延潮道:“什么割袍断义,事分曲直,若是理亏在我,难道你也帮亲不帮理吗?”

“林兄,说得好,”林世璧一拍大腿道,“此当浮一大白,除了林兄,天下也无余子在我眼底了,真是的先生聪明,但林兄的弟子太糊涂了,我要替你管教管教他。”

“管教?”林延潮道,“不知道世叔要怎么管教啊?”

林世璧,林诚义都是哈哈一笑。林世璧道:“你这弟子倒是厉害,丝毫也不怯场。你不是说你不糊涂吗?我考你几题,你若是都能答出来,我就收回之前的话。”

“可以,但仅限经义。”林延潮一口堵住对方的话。对方诗赋都出版成集,士林传唱了,他方才听了此人与林诚义讲了一通诗赋,自己连半个字都听不懂,眼下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四书?你不是怕我考你诗赋答不出来吧。”林世璧嘲讽道。林世璧心底向往唐诗宋词,而不屑于八股文的虚词,要他再谈八股真是从心底不屑。

林延潮淡淡嘲讽道:“当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必论汉唐,世叔说自己的诗赋很强,但写得好与不好又没有公论,而八股取士,谁高谁低一目了然。世叔屡试不第,早已失去锐气,只敢在诗赋上自吹自擂,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足,说到底都是心虚而已。”

“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世叔怕经义上输给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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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比试

林延潮这一番话几乎直至本心,林世璧心底的些许薄弱之处。他顿时勃然大怒。

“汝既是要试经义,我们就试经义!”林大少双眼冒火,恨恨地吐了这几个字。

林延潮嘿嘿一笑,心道,你中计拉!

他正要开口……林延潮却抢先道:“为表公平起见,还是请我先生来考校,先生,我五经还未学,就从四书经义里取题,然后谁先破题,破得佳为胜,先生,世叔以为如何?”

林延潮偷换概念,将对方出题考校自己,而变成两人公平比试,这显是拿自己与对方身份平起平坐。

林世璧自然从心底知道林延潮的打算,但是他不屑于争辩,如此失了他的风度。

林大少将折扇噗地一声打开,指着林延潮道:“连四书五经都没学全,也来我面前放肆,不过汝当庆幸,考得是时文,而不是诗赋,否则你在我的面前,连说一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那就试试看了。”

林延潮与林大少说话间,院门里进来一书生,这书生面容与林大少有几分相近,也是手持纸扇,仿佛是一位偏偏贵公子。

那书生一见林世璧,即皱眉道:“大哥,我二叔从京城回来了,派人请你,你也不去,我怎地还要我三请五请不成。”

林大少看了来人一眼道:“你等一下,眼下我没这闲工夫,等我教训完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就去。”

那书生也是摇了摇头道:“大哥,你还是这臭脾气,别让我爹久候。”

书生的仆人搬了张椅几来,书生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只是口里催促道:“那你快一些。”

“放心,不用片刻,我就叫他知道什么是五体投地。”林世璧冷笑言道。

林延潮一副不屑于争辩的样子,向林诚义道:“先生可以开始考了。”

林诚义叹了口气,一副你们真要如此吗的表情。而林延潮,林世璧二人都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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