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498节

林延潮心底好笑,但面上不说话。

程楠被林延寿说得满脸通红,一咬牙道:“我不知这行情,妹夫,若是两百两太少,三百两也行,五百两我也是出得起啊!妹夫我也知我冒昧,但我此生就是想做官,过一过官瘾,求你帮一帮忙。”

“五百两,怎么现在才说,好啊,你这人良心坏啊,先前居然想空手套白狼,哪有这么便宜……”

林延潮觉得林延寿说到这里就好了,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咳了一声道:“兄长,可否让我说几句话。”

林延寿道:“你说,你说。”于是从桌案上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林延潮沉吟了一会道:“若是我眼下替你求官,恐怕有些难办,并非钱的事,你非功名出身,只好入粟补吏,你可愿意?”

“吏员太苦……”程楠为难本要再说,但见林延寿已在吹胡子瞪眼了,显然一副‘你还敢挑三拣四’的表情,只好将话吞回肚子。

林延潮道:“那也只有不如流品的杂职官或是省祭官了。”

程楠听了又觉得不好,又不敢说。

林延潮顿了顿,然后道:“既你觉得吏员太苦,不入流品的官,又觉得太低微。我看不如这样,你去国子监捐个监,有个功名在身,将来再使些钱,不出五年,我保你一个前程如何?”

程楠听了顿时喜出望外道:“妹夫,这可以使,不说等五年,十年也可以等,花钱多少我都不怕。我只要能求一个官身就好。”

“此事不难了。”林延潮说道,确实这对于他眼下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程楠得了林延潮的话当下道:“妹夫,你简直是我的大恩人啊,我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林延潮淡淡笑着道:“你不必太称谢,我也没出什么力,其余捐监也是这么走的,我只是不让你白花冤枉钱,走冤枉路就是。”

尽管林延潮这么说,但程楠还是一个劲地感谢,甚至激动得落泪。林浅浅见兄长如此,也不免有几分替他高兴。

见了却一桩事,林延潮对林浅浅道:“浅浅,你先让你兄长下去休息,你再吩咐展明今晚去得意楼定一桌上等酒席,送到家里来,我给兄长和子鸣接风!”

林浅浅允了一声,当下与程楠一并离开。

二人走后,林延寿指着程楠背影,不屑地道:“延潮,这等一心一意的官迷,你随意打发了就是,何必替他谋划?今日幸亏有我替你挡一挡。”

林延寿这话严然一副咱们是自己人的样子。

林延潮笑了笑问道:“兄长,你可也有带家信来啊?”

林延寿脸一红,其实他怀里揣着两封信的,一封是林高著,一封是他爹的。

但他却道:“一时不知放在哪了,我得找一找,稍后再给你。”

林延潮点点头,问道:“那兄长,你这来京,也是要捐监吧!”

林延寿没料到林延潮开门见山这么问,立即道:“哪里有?我岂是如程子鸣那等不要脸之人,我辈读书人求得是功名出身!两年后我要金榜提名,替我爹也争一个诰命。”(未完待续。)

四百五十八章 高考移民

林延寿尽管是口里说得豪言壮语,但他这一番来京的缘由,林延潮却是一清二楚。

原来四月时,林延寿府试中式,成为童生了。

府试称府关,比县试难了十倍,是淘汰率最高的。自己正好中了状元的消息一传回家里,林延寿就中了童生,林延潮既觉得林延寿进步实在颇大,也怀疑知府是不是在放水。

不过林延潮没有深究下去,只是写了封家信,祝贺一下林延寿而已。

但是府试之后,林延寿的好运道也到此为止了。到了院试里,林延寿落榜了,他的卷子是被福建督学亲自刷下的。

落榜也就落榜了吧,可是林延寿表示不服。院试落榜后,林延潮持落卷去找督学领责。所谓领责,就是考生若是卷子有不佳的评语,要去督学那接受训斥。

一般而言,考生到了这里,再委屈,一般乖乖领骂也就算了。

可是林延寿,却质疑起两榜进士出身的福建提学道副使水平太次,将自己卷子误判罢落,于是在公堂上不但没有向督学大人认错,还就卷上的错误与督学大人狡辩了几句。

林延寿觉得他不过争辩了几句,就如同往日私学时,与老师辩难一般。

身为一省督学,正四品的大员,那地位何等尊贵,全省生员见了他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错一句话,就怕一言不合,被对方剥夺了功名。督学大人六十多岁了,可谓一把年纪,当官以来从未见过这等敢当堂与一省大宗师对喷的读书人,今日见识之后,气得手直发抖。

于是督学大人当堂赠了林延寿四个字,狂悖之徒!

说完督学大人命人将林延寿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并言明以后不许他再参加本府院试。林延潮闻知此事,心想林延寿真心溜溜溜,干了多少落榜读书人想干都干不了的事。

所以正因为如此,林延寿被取消了院试的资格,没有成为生员的希望,故而他才想用来京师捐监的办法,来取得会试的资格。

林延潮道:“是,大宗师不允兄长你赴院试,也是气急了,我修书一封替你求情,你再与他赔罪,让他消了这口气,此事就算过去了。“

林延寿拒绝道:“不行,大宗师不过尔尔,我的卷子在他的手中乃明珠暗投,我此番离家,就是要做苏秦的。督学说我中不了秀才,我就到顺天府来中进士。他不是看不起我,待我金榜提名,我一定在他提学道门前大放三百串爆竹,不,一千串!”

林延寿说得神采飞扬。

林延潮不由吐槽,高考只考了一百六十,你也敢报北大清华?

林延潮只能道:“延寿,你真不能如此,秀才都考不中,你还考进士!”

林延寿听了这话,犹如屁股被人点着了一般,从座上跳了起来道:“延潮,你敢看不起我?你我都是堂兄弟,你能中了状元,为何讥讽我连进士都考不上,你看不起人!”

林延潮顿时无语,你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林延潮想到,林延寿这等性子,其实说来就是内心自卑,又爱与人到处比。要想改变他,唯一办法就是让他获得自信,当然这自信,并非是给他納捐,让他成为监生再考进士,如此不是自己努力的来的。

故而纳监这个办法,不是帮了他,反而是害了他。

林延潮劝道:“捐监出身视为杂流,赴科举,也是被人看不起!“

林延寿听了脸一红道:“不中又如何,只要我能中进士一日,别人都会知道我是凌云木。延潮你就别管我了。你既能程家少爷弄个监生,就也给我办了一个。我也不麻烦你,钱多少我自己出,这一次上京爹娘给我一千两。出门前,我已与爹娘说过了,不考中进士,就不回家了。”

林延寿语气坚决。

给林延寿弄个监生,对林延潮而言当然是没难度,索性就让三年又三年的浪费时光好了,反正多落榜几次他就会想明白了。

但林延潮想了下,爷爷大伯将林延寿交给自己,自己这样不是害了他。林延潮道:“兄长,如果我说除了纳捐这条道,还有其他办法,你愿意不愿意试?“

林延寿傲然道:“你别想劝我做官,我看不起程家人。我科举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替自己争一口气!“

林延潮道:“不是这途径,你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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