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341节

林世璧冷笑道:“对了,张公子,近日我在坊间听到有人吟诗,你一定有兴趣,诗曰,状元榜眼尽归张。岂是文星照楚乡。三年又是复三年,五官必定探花郎。”

众人都是听得明白。状元指的就是张懋修,榜眼是万历五年的榜眼。张懋修的兄长张嗣修。诗里的意思是,张居正还有一个小儿子,眼下年纪尚小,若是再等三年,必能问鼎探花。

张懋修脸已是板下,京城中对他兄弟,冷言冷语,暗地中伤的人不知多少,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大胆到他面前来指责的。

林世璧却是笑着道:“你听诗作得多好,在下在这里先祝你们张家三兄弟,一门三鼎甲,成就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啊!”

张懋修紧握拳头,眼见就要发作,这时张泰征在旁却朗声一笑,道:“惟时兄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与这穷酸书生一般见识。”

听了张泰征的话,张懋修怒色收敛而下,陡然哈哈一笑道:“说得对,我是什么身份。”

说到这里,张懋修笑着看向周盼儿道:“有盼儿姑娘这等佳人在前,与俗人动怒,不是煞了风景,走,咱们去乐一乐!”

说着张懋修一把揽周盼儿走上楼去,周盼儿方才一副清高的样子,但被张懋修一揽,身为花魁的她却乖乖依在张懋修的身上,宛如一个小女人般。

萧良友见了目光露出一抹怒色,咬了咬嘴唇却不敢说什么,从二人身后跟了上去。

张泰征笑了笑拍了拍手掌,对院子下面的豪奴吩咐道:“除了这位林公子,这几人都给我丢出去!”

当下十几名豪奴上来。

几人被林世璧殃及不由大呼无辜,林延潮与张泰征道:“张兄,可否看在在下一点薄面上,不要为难他们。”

张泰征低声道:“林解元,这事若是让张惟时来处置,又岂止是丢出门,涉及相爷的颜面,我这么做才是救他们。”

“明白了。”林延潮不再说什么。

当下林世璧他们被几名豪奴抓起,直接从门内往外门外丢出,各个摔得四脚朝天。

张泰征见了这一幕后,笑着道:“林解元,我对阁下才华十分赏识,希望日后有机会亲近。”

林延潮点点头道:“也好。”

说完林延潮走出门去,林世璧等人已是被跌得七晕八素,倒在地上起不来。

悦翠楼外不少人经过,看着这一幕,都是笑着指指点点。

林延潮搀起林世璧道:“天瑞兄,骨头没摔断吧!”

林世璧哼了一声道:“身上虽痛,但嘴上却是痛快。”

“你这是何苦呢?”

林世璧道:“不要忘了,若非张江陵,我大伯怎么会赋闲在家五年,也没有起复。”

林延潮知林世璧因大伯林燫被张居正打压在家的事,对张居正一贯有看法。

“还有若非张居正下令封闭天下书院,你的山长又岂会自尽。”

林延潮默然,是他的业师林烃,与张居正素来不睦,而且林垠也是间接因张居正而死,故而他心底对张居正也是怀有芥蒂的。

所以他也理解,为何林世璧当堂与张懋修吵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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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阅卷

林延潮此刻的心情,也是比较矛盾。在穿越前,林延潮一直是将王阳明和张居正二人,当作自己最佩服的人来看。

因为这二人可以称得上儒家的践道者。王阳明作到了‘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至于张居正则是做到了‘治国,平天下’这五个字。

但穿越之后,周围之人与张居正无不为敌,就没几个人说过他的好话,潜移默化下,林延潮也不知如何看待张居正了。

此刻看着摔得鼻青脸肿,犹自要逞强的林世璧。

林延潮只能缓缓地将他搀着起来道:“你嘴上是痛快了,但我只知你这么一骂,得罪了权贵,你还要不要考进士?”

林世璧站起身时抽动筋骨,疼得呲牙咧嘴,但脸上仍是倔强地道:“你以为我这么没分寸?眼下贡院已是锁院,就是张公子要传出消息来对付我,已是来不及。等放榜出来,我已高中矣!再气气张居正那老贼。”

林延潮闻言哈哈大笑。

林世璧摇了摇头道:“你在笑,我却在哭,我方才骂张懋修的话,句句是真,万历二年时,张居正之子礼闱下第,张居正不悦,当下罢那一年庶吉士。”

林延潮听了一愣,庶常吉士是入阁的阶梯,在嘉靖年时没有每一届都取,但到了隆庆年间,隆庆二年以及隆庆五年都有取庶吉士的。没料到因为张居正儿子没中进士,张居正居然停了庶吉士。

“故而万历五年时,他的儿子方才得了榜眼,今年张懋修中状元,已是板上钉钉。怎么样,你听了是不是很不服气?”

林延潮笑了笑道:“没有。不承认的人,才是骗自己啊!”

林世璧叹道:“我知你的文章作得好,但才华盖世又如何,终究不如权势二字。”

“就如那周盼儿,清高,美貌。又是诗词无双。但花魁又如何?无数才子趋之若鹜,以为凭才学,能得其芳心,但你看最终不过是有权有势之人的玩物罢了。”

‘状元,花魁都是一样,那些当朝权贵拿出来,耍尔等玩的,无论如何追求,就算你才高八斗。曹子建复生,结果都是不会变的。我活到这把年纪,早都什么都看透了。‘

又是一个向自己传播负能量的存在,林延潮听了笑着道:‘天瑞兄,不必丧气,你信不信我会看相?以我观来,你的面相绝不简单。‘

林世璧将信将疑地问道:‘是吗?你姑且说来。‘

林延潮点点头道:‘天瑞兄,我看你面相。前半生虽身负才气,但可惜命运蹉跎。时运不济,困于棘闱,不得出头,不过虽然你如此苦命,但你只需一直忍耐到四十岁就行了。‘

林世璧将信将疑地问道:‘我今年三十九岁,差一岁就是四十了。你这么说莫非我四十岁后就要转运了?‘

林延潮一笑道:‘那倒不是,只是你四十岁以后就习惯了。‘

林世璧怒道,我……

林延潮笑了两声道:‘天瑞兄,我不过开个玩笑,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天瑞兄你毕竟是世代簪缨,但我这等寒门出身的子弟,若非科举又如何有机会有今日?‘

林世璧点点头道:‘你倒是真能看得开。‘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

之后林延潮与林世璧就回到了各自会馆。林延潮得空就看看书,与叶向高等人闲聊,等待会试放榜。

此刻在礼部贡院之内,各房考官第一场的卷子几乎已是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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