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89节

“嗯,这话是怎么说的?”魏勇忙问道。

那人本来只当这只是个笑话,没想到魏班头竟如此重视,便仔细说道:“那村民说有就前段时间夜里,他曾看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进了陈央他们家。而他次日还看到了陈央从村西头回来,明显是整晚不在家中,这事自然是不言而喻。而且据他所说,陈央这段日子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所以村里人总能听到他打骂自己婆娘的动静。”

“果然如此。”杨震和魏勇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了一句,却让其他差役为之一愣,难道他们已知道有这回事了吗?

“二郎,由你来说吧。”魏勇有意让杨震在众兄弟面前露上一手,便如此安排道。

杨震也不谦让,便道:“今日我与班头随那陈宏去陈央家时,便发现那妇人有些不妥了。一般来说,死了丈夫的女子总是会像是丢了魂似的,可她却不同,虽然看着哀伤,却多半是装出来的。而且当她看到陈宏时,神情明显不太自然。

“若是正常情况下,家中男人死了,村里有人上门,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都是兄弟,总要凭吊一番的。可那妇人看陈宏时,却是有些惊讶,这就奇怪了。

“还有,不知班头你嗅到了没有,那妇人身上竟还有一股脂粉香气。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打扮自己吧?所以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了。”

“还有棺材。”魏勇见杨震暂时停了下来,便补充道:“那停放在后院的棺材是盖了盖的。其实照我们诸暨的风俗,人死后七日才可入土,而这期间一般人家都不会盖了棺盖。虽然人是死了,可家人总还想着多见他几面,又或是盼望他能死而复生的。可那女人倒好,直接盖棺了事,这便值得玩味了。她这么做是不想再见到丈夫呢,还是不希望死去的丈夫看到些什么。”

“八成是后一个了。”差役们哈哈笑了起来:“她必然是还在与人私通,可那陈央刚死,尸骨未寒,自然还是有些害怕的,这才盖了棺材,让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杨震毕竟没有这方面的见识,所以倒未曾看出这一点破绽,但他依然还有其他的发现:“还有就是之后我们进入堂屋时,陈宏帮着妇人从里屋拿出了两根凳子。只看他驾轻就熟的模样,显然是没少在那里出入哪。

“如果之前村民所言是实,陈宏既然看不起陈央,又怎么可能总去他家呢?这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是趁着陈央不在时上门的,也就是说那被人看到在陈央不在时偷进他家去的男人就是陈宏。”

“没错,那个陈央妻子的私通之人当是陈宏无疑了。所以他才会出面带我们去问案,这明显是做贼心虚的表现。”魏勇也表示赞同:“他是生怕我们去了陈央家,那女人会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难道说……”有那头脑灵活之人很快就想到了最终的答案:“那陈央确实并非被蔡鹰扬所杀,而是那陈宏……”

“也不对哪。要是换上一换,是陈央杀了陈宏倒还说得过去,他这个赚了大便宜的,怎么反倒要杀了陈央?只为了一个女人就做出这样的事情,值得吗?”有人提出了异议道。

“若是一般女子自然是不值得的,可那陈央的女人,却是媚到了骨子里去,只怕是个男人都很容易受其蛊惑。何况你们刚才也说了,陈央已然发现了这事儿,还不断打骂他妻子,陈宏就是不为了那妇人,单是为了自己与父亲的名声,怕也会铤而走险地干出这一桩事情来!”魏勇推测道。确实,以这个时代的保守,一旦陈宏与人私通的事情被人所知,他和他的族长父亲就再难在村子里立足了。

这时,杨震又作出了补充:“而且,陈央这些日子以来去石聪那赌钱也并不规律,就是有人想要蓄谋伏击他也不容易。只有深知其行踪的妻子,才能如此清晰地把握时间,然后叫人于半道上进行伏击。”

“而在杀人之后,陈宏又在天明时以砍柴的借口出村,以第一个发现尸体之人的身份来减轻自己的嫌疑,并借机将这个罪名栽到了蔡氏的头上,还真是打得好主意哪。”魏勇忍不住叹了一声。

经两人这么一番剖析,这案子还真就渐渐明朗了,确实像是陈宏为了能永远霸占陈央的妻子而与其一道设计杀害的陈央。只是直到现在,这一切都只是他们的一些推测而已,手头上几乎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

当有人提出这一看法时,魏勇便是一笑:“若要证据,却也不难。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只要我们能拿住陈宏二人通奸的事实,案子就顺理成章了。”

“班头的意思是?”

魏勇呵呵一笑:“你们说,今日这么一查后,那两人会不会心下畏惧,在心虚之下,会否急着见面商量一下若是被我们查出了什么该如何应对,若我们过两日再来,他们又该如何把话说得更圆满,不让我们找出破绽呢?我想这总是免不了的。

“所以,只要我们今夜偷偷回去,自然就能把这对谋杀亲夫的奸夫淫妇给拿下了。案子自然也就破了!”魏勇说着,眼中已闪过了一丝精芒。

第一百十八章 再拿嫌犯

时已入夜,随着黑色彻底笼罩整个陈家坳村,村子里也已陷入了一片寂静。此时的百姓一直都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夜间几乎都没有什么人会外出走动。

人们似乎也早就习惯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早早上了床休息,只等明天天亮之后,再起来做事。似乎今夜也会如以往那些漫长的夜晚般在宁静中流淌过去。

但事情总有例外,就在这天夜间,刚入梦乡不久的村民就被一声尖叫吵醒。而当他们都有些茫然,尚在猜想到底出了什么事时,便又有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宁静的夜空中炸响了:“各位陈家坳的村民们,杀死陈央的疑凶已被我们拿住了!”

“什么?”众村民闻言都是一愣,这才纷纷从床上起身,披着衣裳就打开屋门跑出来看个究竟。

虽然他们中的许多人已接受了族长陈博的看法,认为杀陈央的就是蔡家的蔡鹰扬,可不少人的心里依然有些疑惑。现在听得有人说捉住了凶手,自然是要出来看个明白的。

黑暗的村子里,只有陈央家门口亮着灯光,人们就很自然地往那儿跑去。而一到那边,在看到那儿的情况后,所有人都面有了惊讶之色,随即一些男人更是露出了暧昧而窃喜的笑容来,因为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叫全村男人都垂涎不已的陈央妻子正只着一身亵衣亵裤趴在地上。

随后,他们才把目光落到了其他几人身上,面露惊疑之色:“陈七……还有几位差爷,你们怎的还在我们村子里……”

在陈央妻子身旁,还狼狈地倒着一个光着上半身,只穿了条短裤的陈宏,而在他们身边,则围了数名面带冷然笑意的壮汉,正是白日里来村中查问案情的县衙差役。只见他们中有两人还正一手按在陈宏的肩膀之上,使其难以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男女怎么竟一起被差爷拿住,难道说……”

“这么说来,陈央之死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了?”

“应该就是了。我说最近五哥怎么动不动就打自己老婆呢,看来应该是他发现了什么,这才……哟,是他们这对奸夫淫妇谋害的五哥,一定就是如此了!”

当这些事实摆在眼前时,甚至都不用杨震他们多作解释,村民就能通过丰富的联想能力脑补了事情的一切来龙去脉。这时他们再看地上两人时,已明显充满了鄙夷之色,有人更是呸地冲他们啐了口唾沫:“真是一对不要脸而凶残的狗男女!”

这边的动静,也迅速惊动了早就睡下的陈博。当他一听说竟是有人拿住了杀死陈央的凶手,顿时就急急赶了过来。而一看到自己儿子竟如此模样和陈央的妻子倒在地上,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时,老头子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晕倒当场。

在呼哧呼哧喘了好一阵大气后,陈博才终于稳定了心神,猛地一顿手中的拐棍,用显得有些嘶哑的声音喝道:“都给我住嘴!”

作为族长和里正,陈博的威信还是相当大的,即使是这时候,在他一声呵斥后,众村民还是听话地停止了议论,并让出路来,使其能轻易来到众差役跟前,与他们说话。

“几位差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博一面问着话,一面恨恨地盯着眼前出了大丑的儿子,只恨不得一拐杖就打杀了这个让自己的老脸丢尽的家伙。

他是真不知道哪,陈宏居然还与陈央的媳妇有这一腿。虽然他也曾有所耳闻,说陈央那漂亮媳妇与村子里的某个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儿子。要是知道了,他是断然不会让儿子这段时日里再与这个狐狸精见面的。同时一个不好的预感也已从他心中生起,在被人捉奸之后,只怕许多人都要认定儿子就是杀害陈央的凶手了,甚至就是他自个儿,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杨震他们此刻已无须再作隐瞒,便把白天所发现的那些疑点都道了出来,然后说:“我们也只是试试运气,说不定我们认为的奸夫因为做贼心虚,今夜就会出现。所以便趁夜返回村中,就在这院子周围藏了起来。

“而就在刚才,果然让我们看到了一人鬼鬼祟祟地摸进了陈央家门中。不久后,里面就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我们这就知道此人便是奸夫了。于是冲了进去,把两人都给揪了出来。

“而且就我们推测,这个奸夫很有可能也是杀害陈央的凶手。为了让村人信服,才叫了那一声。却不想,这个奸夫居然就是日间带了我们去各处查问,看似与最不像凶手的陈宏。”

听他们侃侃而谈,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村民们更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陈博更是又惊又怒,一顿拐棍,便冲自己儿子喝道:“陈宏,你这个不肖子,这事当真是你做的吗?”

这时,刚才在欢愉中被人捉住,几乎马上风,又受了极大刺激的陈宏才回过神来,赶紧大叫了起来:“冤枉哪……爹,我,孩儿虽然贪恋这妇人的美色,却从没有想过要杀害五哥,他……他确非我所杀!”

所谓知子莫若父,陈博略一冷静,也觉得儿子所言不假。陈宏虽然有些跋扈,也确实好色了些,可胆子却不大,实在很难相信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敢杀人。而且这几日里,他也没有发觉陈宏有什么异样,要是真杀了人,他是瞒不过自己这双老眼的。

于是,陈博便冲杨震他们一拱手道:“几位差爷,这事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儿断然不会杀人,我……”

“陈族长,这事却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魏勇这时候却打起了官腔来:“我们来此查案,为的就是找到一些线索。现在线索有了,还抓住了最有杀人动机之人,自然需要将人带回到县衙交差。若是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大可去县衙跟大老爷禀说,看大老爷究竟能不能信你。”

“这……”陈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声长叹:“也罢,老汉自会向大老爷分说,我儿虽然行为乖张,但绝非能干出杀人之事的人。老汉依然相信杀人的是那蔡家的蔡鹰扬。”

他这句话,却是大有深意的,为的就是挑起村民一致对外的情绪来,而不至继续只把焦点对准自己儿子。但陈博也明白,经此一事后,他们父子在陈家坳中的地位势必大损,即便最终确认儿子不是杀人凶手,只是通奸这一点,就足以被人唾弃了。

“如此,我们这便把两名嫌犯带回县衙。告辞!”魏勇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趁着众人尚有些反应不过来时,拱手道。随后,便带了众人,趁夜就出村,往县城而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村民也都面带古怪神情的纷纷各回各家。这一回,他们却没有再如以往般向老族长行礼以示恭敬,因为此刻陈博在他们心中是儿子的同谋。一定是他知道陈央是儿子所杀,为了替他掩盖罪行,才把矛头指向蔡家。

想到前日前往蔡家拿人时,几乎又是一场殴斗,众人就觉着自己是被老族长给当猴耍了。如此利用族人的族长,他们自然不可能再如之前般信任与恭敬。

看到族人离开时看向自己的猜疑和愤恨目光,陈博更是心中发紧,随即就觉得头脑再次一阵发昏。若非身旁的长子陈安及时一把将他扶住,他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了。半晌他才喃喃地道:“这个不肖子,真是气杀老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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