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711节

怀着这样的心思,周巡抚在大同自然是度日如年了。虽然自从数千骑兵进入草原后大同就再没有遭遇过来自蒙人的攻击,但他依然心下难安,每天都会痴痴地发会儿呆,只望老天能够保佑。

“哎……”又是一声长叹,周则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望着外见庭院里已然枯黄的树叶,自言自语道:“这都入秋了,怎的还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呢?莫不是他们在草原上……”想到那可怕的结果,他不觉打了个寒颤。

从后世心理学来看,这位明显是个悲观主义者,什么事都会下意识地往不好的方面去想。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家问题所在,但一旦心绪不宁,思想便会完全不受控制。

“大人不必担心,毕竟草原如此之广阔,既然杨大人他们是奔着所有鞑子部落去的,自然是要花费些时间了。”有那亲信赶紧安慰道。

“正因为草原广阔,其中又有无数的大小部落,本官才会如此担心哪。这几千人撒入其中,就如把水倒入水缸之中,能济得什么事呢?时间拖得越久,事情怕是越难以逆料哪。”把个眉头皱成了个深深的川字,周巡抚再次叹道。

这一下,那名下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低头默然。而这么一来,又更增添了巡抚大人心中的不安感。

就在这时,一人脚步匆匆地从前方的仪门处闯了进来,远远瞧见周巡抚后,脸上的肌肉便是一阵抖动:“巡抚大人,巡抚大人……”离着还有不短距离呢,他便已高声喊了起来。

周则川一看,正是暂代总兵之职的边军将领王匡,一看他这模样,心里更是一阵紧揪,既想要知道对方来意,又有些怕听到那个可怕的结果,身子不由得一颤,喉咙都发干了:“王……王将军可是草原那边传来消息了么?”

王匡大步来到他跟前,规规矩矩地先行了个礼——郭荣授首,对他们这些将领的威胁还是很大的,哪怕他对这位很有些优柔寡断的巡抚不是太当回事儿,也不敢表现出来。

但这么一来,却叫周则川更觉性急了,忙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快说,到底是何事,能让你如此焦急?”

“巡抚大人所言甚是,确实是草原上来了消息。”

“却是……什么消息?”周则川语气急迫,嗓子却有些发哑了。自去年派人出发之后就心心念念的问题,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如何能不叫他感到急切呢?

其他人等这时候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几名官员更是凑了上来,一副紧张的模样。至于那些身份低微者,则也同时竖起了耳朵,他们虽然没有这位周巡抚那么担心,却也牵挂着前方的战况和结果哪。

在深吸了口气后,王匡才笑容满面地冲周则川一拱手:“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喜事哪!杨都督他们在草原上无阻,杀敌无算,连那强盛一时的盖乞部也为他们所灭。经此一战,草原上的鞑子几十年都再难有什么气候了!”

正满心忧虑的周巡抚听得这话,神色顿时一僵,随后身体也跟着一阵颤动,用有些干涩,且急切的声音道:“此话……此话当真?”

“如此大事,末将怎敢乱说?而且前方传回消息的同时,还提到,杨都督已亲率人马进入我大明国界了。待到明后日,他便会返回大同!”王匡赶紧又说道。

“杨大人当真回来了?好,好……”一时间,激动之下的周巡抚竟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他的眼中甚至还有泪水流下来。

周围那些人也在一愣之后,发出了一阵欢呼:“终于把鞑子之患给彻底铲除了!”

想着一年前大同城中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苦难和煎熬,现在陡然听闻杨大人率军取得了如此重大的胜利,所有人都觉着自己是在梦中一般,其中的激动与快意,甚至不比周则川少。

“大人,下官提议赶紧将这一消息散播全城,也好叫百姓们共同庆贺。”

“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向朝廷把这一捷报传递过去?”

手下那些人在一番欢呼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纷纷提议道。

周则川虽然心情激荡,但头脑还算清醒,当即吩咐道:“此事与我大同军民息息相关既然已确认无误,自当与他们同喜。即刻把杨都督在草原杀敌立功,即将回来的消息传出去,也好为迎接他们凯旋做好准备。”

“是!”底下官员忙答应一声。

但随后,周巡抚又道:“至于向朝廷报捷一事,还是留待杨都督回来后,和他商议了再做计较吧。”他毕竟是老于世故的官场中人,很清楚这等邀功之事意味着什么,他可不想因此得罪了杨震这个大功臣。

虽然杨震的首功无论是谁都抢不走,但其他人的功劳呢?这一切自然得由杨震来说了算了,他周则川可不敢妄加置喙。

见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被巡抚大人给否了,提出建议的官员只好低头答应,对这位有些胆小的巡抚也不敢太过看低了。

只半个时辰,杨震在草原获得巨大胜利的消息便在大同城中传得众人皆知,如此自然是惹来了一阵欢腾,其热烈的景象比之过年和上元时更加的浓烈。

当然,如此一来也有些问题随之出现。比如在民间的传播之下,杨震的形象不但越来越是高大,而且他们的功劳也越发的夸张起来,甚至都有人相信草原上的鞑子已尽数为他们所杀,从此草原已是鬼域。

对此传言,周则川等人也不好制止辟谣,只能等着杨震到来,现身说法。

而杨震,就在这等情况下,于九月十一日回到了阔别数月的大同城……

第九百九十三章 捷报传来(下)

九月二十日,北京城,杨震府邸。。。

一阵秋风袭来,卷得庭院里的几棵树木哗啦作响,更有不少枯黄了的树叶被这阵风卷得从枝桠间飘落,与其下的落叶‘混’作一堆。

看着面前这很有些萧瑟的情景,一声幽幽的叹息自张静云的口中发了出来。一向乐观的她,此时看着也颇为忧郁,目光里满是对那个远在北边的人儿的思念与担忧。

直到背后小‘床’里传来一阵啼哭声,才使她从这种愁绪里‘抽’出神来,返身过去将那小小的人儿抱进怀里,好生一番检查后又是一阵轻哄。

早在今年六月间,张静云所怀的孩子也终于出生,却是个千金,这让她颇为不快了一段时日。本来她还指望着自己能跟姐姐一般生出龙凤胎来呢,至不济也得再给杨家添个丁,不想最终却是个‘女’儿。

虽然杨震之前就曾说过自己还是更喜欢‘女’儿些,还说‘女’儿才是父亲的小棉袄,奈何这话听在张静云的耳中只道是宽慰自己的话儿,并未太放在心里,这时只想赶紧再为爱郎生个儿子出来。

当然,这并不代表张静云就不疼惜自己的‘女’儿了,相反,在‘女’儿出生后,她可是宝贝得不得了,不但不请‘奶’妈,坚持自己哺‘乳’,而且还一直都守在‘女’儿身边,都不让家里的奴仆‘插’手的。平日里,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女’儿有一点动静,她就会立马过去查看,悉心照料,看着都有些不像曾经那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了。

只有洛悦颍知道,自己妹妹所以如此,只是因为把对杨震的一片深情都寄托到了她的身上,对着自己和二郎所出的‘女’儿,就跟时刻陪伴在他身边一样。所以只要张静云不因此累坏了自己身子,她是不会相劝的。

不过必要的陪伴却还是少不了,平时没事,洛悦颍也会带了一双儿‘女’来陪着张静云。今日也不例外,虽然天‘色’已暗,她还是让两个‘奶’妈抱了孩子来到了张静云的屋子里。

看到张静云那有些幽怨的神情,她不觉又是一叹,其实她也很是挂念和担心远方的夫君哪。自他上一封书信已过去好几个月了,那上面只说自己将去草原参战,之后便再没有消息传回来,这让她如何能安心呢?

但在张静云面前,她这个姐姐却还是得装出一副稳重的模样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妹子你又在想二郎了么?”

“是姐姐啊……”张静云又些恹恹地看了洛悦颍一眼,稍稍弯了下腰就当行礼了。曾经活泼的她,自生产之后就显得很是文静,连说话都细声细气了起来。顿了一下后,她才道:“是啊,这都一年时间了,二郎他还从未离开这么久呢,也不知他在北边怎么样了。”

“二郎有多本事我们可是知道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而且大丈夫当以家国为念,总不能整日里围着我们两个‘女’人转吧?”洛悦颍说着,也坐到了对方身边,举止间已有了几分官家大‘妇’的气派了。

这也是被这一年来的情势所迫,家中男人不在,总得有一个当家作主的。张静云无论从‘性’格还是能力,再加上当时又还怀着身孕,自然不适合当这个家,那洛悦颍就只能一肩挑起了这副担子。

好在她毕竟为人聪慧,且也算得上大半个大家闺秀,只把家业接手熟悉了半个多月,便已能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此几个月下来,洛悦颍身上便比以往多了几分富贵之气,叫底下的那些管家奴仆都不敢轻慢。

“姐姐,以前我读诗里写的悔教夫婿觅封侯还很是不解呢,但现在却明白个中滋味儿了。原来这是真的,虽然因为二郎之故我们衣食无忧,还有这么高的身份,就是我们的孩子都能因此得到诰封,可相比起来,我更喜欢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张静云听她提到家国之念,便有感而发道。

洛悦颍也是轻轻一叹:“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呢?但既然二郎他走上了这条路,我们当妻子的就只能在背后支持他了。只希望他在北边一切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至于其他的,倒不算什么了。”说着,她的目光便落到了身旁那个即便睡着了依然还不断挥手蹬‘腿’的儿子身上,这个尚未被父亲取名的孩子,如今已是锦衣卫的百户了,这还是天子下旨钦封的呢,这恩遇之隆可非比寻常。

原来就在杨震出京后不久,天子才知道杨震的妻子刚为他产下一对龙凤胎。这让万历既感动,又有些惭愧起来。本来妻子生产,作为丈夫的该好好陪伴才是,却因为自己的一道旨意,便把杨震派去了北边冒险。

尤其是当北方战事频传,杨震又亲自率人深入草原后,万历更是心下不安。于是就在四月里,他下了一道旨意,把杨家长子封为锦衣卫百户,同时还暗示,一旦杨震立功归来,还有更大的恩荫要给他们呢。

对此,洛悦颍却并不是太上心。和每一个贤惠的妻子一样,她也只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平平安安,做事顺顺利利的。至于什么赏赐,和二郎的安危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二郎的本事那么大,多少危险都能闯过来,这一回自然也不会例外。或许再过几日,就有好消息传回来了呢。”洛悦颍在沉默了一阵后,又展颜安慰道。

“嗯……我也相信二郎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张静云也用力地点头附和着,同时怀中的‘女’儿又被她抱紧了几分,似乎能从这小小的人儿身上汲取到力量和信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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