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53节

邓亭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叫杨震心中一动,再看唐枫时,便发现他的脸色也变了,从之前的欣喜化作了忧虑。他知道唐枫也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便试着问道:“百户以为此事难为?”

“是啊,我们忽略了一个最要紧的问题,他安离是个太监!”唐枫叹了一声。

“他是太监又怎么了?难道他割下的那两颗卵子能当贪污为恶时的护身符不成?”邓亭很是不解地说道。

见其他人还没有回过味来,杨震便笑着代为解释道:“那两颗玩意儿自然不能当护身符使,但他的身份却可以。他是太监,是宫里的,却不是官员,朝廷那一套制度可对付不了他。

“咱们可以用这些材料将胡霖扳倒,可对一个太监,杀伤力却有限得紧。只要天子或是冯保还想用他,这些过错都成不了证据。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层,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就是被人弹劾之后也不加收敛。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真正要巴结好了的只有宫里而已,其他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不在他眼中。

“其实我们从这些材料里也能看出些端倪来了,之前弹劾过他,告过他状的人还少吗?可结果呢,安离不照样是镇守太监,倒是那些人的下场却不怎么样了。”

几人听完杨震的解释,刚才的兴奋劲儿顿时就消散了,一个个没了话说。他们知道自己确实犯了经验上的错误,以为故技重施之下,也能将安离扳倒,现在想来确实太过想当然了。

似乎是嫌这样的认识还不够打击人的,唐枫又说道:“而且你们想过咱们如今的处境没有?如今我们的顶头上司千户沈卓唯安离马首是瞻,而我们要想把这些罪证递交上去,就无法绕过他,试问他会帮我们与之做对吗?”

见众人茫然摇头,唐枫又苦笑道:“而且即便我们破例违规将这些证据递交到京城,你们以为刘守有他们肯帮咱们吗?我们因为武昌一事早已得罪了刘守有等人,这次他们只会抓着我们违规的行为说事。这么一来,结果不但扳不倒安太监,反把咱们自己给搭了进去,就跟之前那些告他的官员一般。”

“那要是咱们用之前那招,从官府和锦衣卫两边同时下手呢?”马峰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显然是不想机会说没就没。

唐枫的回答依然叫人失望:“这也几乎难成。且不说之前就有不少官员这么做了却伤不了安太监半点皮毛,就是如今我们对杭州官场的陌生,他们也不可能为我所用。前车可鉴,有那么多因为弹劾安太监而丢了官的人,现在那些官员还会不懂明哲保身的道理吗?现在大家应该知道为什么漕帮掌握了这许多证据都没有做任何事情了吧?他们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哪。”最后一句说完,唐枫便是一声叹息,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无奈和萧索。

他曾遭遇过不少强敌,但像眼前这位安太监般难以下手的却还是首次。虽然心里依然不肯罢休,还想着做出些事情来,然后立功去京城找刘守有等人算账。可当事实摆在眼前,发现继续坚持只会给手下弟兄带来麻烦,却伤不了安离半根毫毛后,他也再难下这个决心了。

所有对付安离的路径似乎都已被堵死,这让满堂众人都面露不甘与愤懑,一时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在那大眼瞪小眼地运气。

最终,还是邓亭受不了这样的沉默,闷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咱们就这么干耗在这杭州城,什么都不做吗?只怕用不了一年半载,京里那些恨我们入骨的家伙就要找我们的差错了。既然横竖都难逃一劫,我觉着还不如赌上一把呢!”

他这番话,倒是正中所有人的心事,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老邓说得不错,咱们不能这么拖下去什么都不干!不然不光对不起自个儿,更对不起翟千户!”

“百户,咱们还是赌一把吧!”

“就是,还怕了他一个没卵子的能翻了天不成,他又不是冯保,怕他何来!”……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激烈,摩拳擦掌只想与安离拼了。就是唐枫,见他们如此模样,又想到翟渠之死,也不禁想要放手一搏。但这时候,他却发现堂上除了自己,还有一人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急吼吼地叫嚷着要赌上这把,而是依然在翻看着那一堆材料,此人正是杨震。

“二郎,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唐枫忍不住问道。

“百户之前所说的种种困难,我们至少现在是消除不了。所以我以为这么硬干很难成功。”杨震说着,抬眼一扫,就发现其他人都满是怒容地盯着自己,只差骂人了。

他笑着一摇头:“其实我们完全不必太执着于这些罪证的。既然此路不通,再寻他法对付安离便是,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

“唔?你这话里有话哪。难道你已找出其他途径了?”唐枫看杨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里便是一喜,赶紧问道。

其他那些人也看出了杨震是有另外的法子,便也一个个转怒为喜,纷纷看着他催促道:“杨二郎,你有什么好办法就别藏着了,赶紧说吧。说完了咱们就去做!”

杨震把手中几张材料推到众人面前,轻声道:“其实这个办法我也是刚发现的,或许这个人就是他安太监的破绽所在吧。”说着,他手指点了点一个人的名字。

唐枫忙凑上去,仔细观瞧,便看到了最上面那张纸开头内容:“安继宗,安离螟蛉之子,年二十三,今身在其侧,性好女色……”

第七十一章 西湖船娘

杭州,久有人间天堂之美誉,因为这儿气候怡人,物产丰富,百姓在此可以丰衣足食,比之他处更能富足地生活下去。但除此之外,却也不能忽略了此地的一处处美景,孤山之苍翠,雷峰塔的传说……每一处都能叫人心驰神往,而这其中最有名,也最美丽的还是西湖。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多少文人雅士在西湖畔写下了诸多脍炙人口,流传后世的不朽诗篇,只因在此他们领略到了少有的美景,只因这儿有三潭映月、花港观鱼、柳浪闻莺……这样的西湖十景,叫人流连忘返,观景而忘俗。

不过这世上的雅士终究不多,而在诸多俗人看来,西湖十景虽然极美,却比不得另一个因西湖而生的妙处——西湖船娘。

西湖船娘,当然不能像字面意思般理解为替游人划船的女子,而是一群依湖而生,以声色娱人的风尘女子。她们天生丽质,她们色艺双绝,她们与西湖相得益彰,从而成为了西湖的另一美景,被多少男子津津乐道。

三月中旬的西湖景色极美,无论是杭州百姓还是游人都会来此一赏春色,看着那碧玉一块般的湖水,看看那渐已垂下的绿色丝绦,对人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当然,也有人来西湖是寻另一种享受的。走进一条泊于岸边的画舫小舟,与里面的西湖船娘在那湖面之上进行深入浅出的交流,不比干在岸边赏景要有趣得多吗?而在这群人中,便有一身绸衫,手持折扇,看着风度翩翩的安大公子安继宗。

与其他那些喜欢仗着自己身份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衙内不同,安继宗只喜欢流连于烟花之地。而在尝腻了杭州城里的那些美人滋味儿后,他又对西湖船娘产生了兴趣,这段时日就一直流连在西湖之上。

本来很快地,安大公子就又会对西湖船娘的温婉柔顺感到腻烦,从而再去他处寻开心。可偏偏前几日,却叫他碰上了一个不肯就范的船娘,这就勾起了他的兴趣,这几日天天都往那艘叫“兰桂舫”的花船跑,只想一亲那名叫音水柔的女子芳泽。

今日,安继宗在两名膀大腰圆的伴当陪同下再次来到了兰桂舫停靠的小码头前,把手中折扇一开,便熟门熟路地踩着跳板走进了一人多高的画舫舱中。

看到这位出手极其大方的恩客再次登船,兰桂舫的老鸨兰姐儿就扭动着腰肢,媚笑着迎了上来:“哟,安公子您今儿可来得真早哪。还是照原来的给您上酒菜,再叫水柔为您抚琴吗?”

“还是兰姐儿你最懂本公子的心意,赶紧安排下去。还有,也别忘了好好招待我这两个伴当,你们船上的其他船娘滋味儿也是不错的。”说话间,安继宗已把一锭十多两重的元宝放到了兰姐儿的怀里,顺便还拿手在其胸口掏摸了一把。

兰姐儿虽已从船娘变成了老鸨,但也不过三十多岁年纪,风韵尚存。此时被安公子揩了油却也不恼,笑嘻嘻地接过银子,又假模假样地斜了安公子一眼:“公子好不规矩,我都不敢让女儿出来为您抚琴了。”

安公子心情很是不错,见其耍起了花枪,便又一把打在了兰姐儿那挺翘的丰-臀之上,调笑道:“怎么,兰姐儿听我只说其他船娘不说你滋味儿好就吃醋了,其实本公子还有句话没说呢。”

“哦,那是什么?”兰姐儿装痴扮傻地看着安公子。

“要论床榻之上的滋味儿,你们兰桂舫的船娘都不如兰姐儿你呀。待我听过水柔的琴后,再来找你如何?”安继宗一面说着,大手还在兰姐儿的臀上用力地揉搓了几下。

这让兰姐儿的脸上便是一红,随即又吃吃一笑:“安公子可莫诓人家,人家就在外面等着。要是您只顾着讨好我那好女儿水柔,我可不依。”说着又给安公子抛了个媚眼,扭动着纤腰款款而去。

恩客既已上船,兰桂舫便渐渐驶离了岸边。这也是西湖船娘能在艳国中占据一席地位的原因之一,她们向来只服侍一伙客人,再有人想找同一船的姑娘,那就得等明日了。

而当船行于西湖湖面之上,恩客们便可与船娘一面饮酒调情,一面欣赏四周的湖光山色,甚至于做一些更加深入了解彼此的事情。这情趣比之在青楼女子的闺房中行乐相比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随着船荡于湖面之上,一盘盘精致的酒菜便也随之送到了安公子面前。而后,一名白衣素服的少女捧了张琴也走到了安公子跟前,在施礼之后,她便坐在安继宗一侧,素手一展就弹起了一曲凤求凰。

这女子正是兰姐儿口中的女儿音水柔。只见她生得人如其名,当真是如水般柔弱,水般清纯。一张白皙的脸蛋上长着极其精致的五官,让人一看就生出我见犹怜,却又想欺侮蹂躏一番的矛盾想法来。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女的模样,大概红颜祸水是最恰当的了。

人美,琴声却更美。一曲凤求凰在音水柔的弹奏下如仙音在舱房之中缭绕,即使是像安继宗带来的两名伴当那样的粗人,也听得入了神,直到一曲终了半晌,他们才回过味来,忍不住叫了声好,还卖力地拍了拍手。

倒是安继宗,并没有陷入到美妙的乐曲声中,他的一颗心思只在眼前的妙人儿身上打着转。从她的脸看到颀长的脖子,最后只在那因为端坐而显得尤为突出的酥胸上流连忘返。

越看,安继宗越觉得这个女子美到极点,媚到极点,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将她弄到床上,一偿所愿,倒是把那美妙的琴声给完全忽略了。

见到安继宗看着自己那色眯眯的模样,音水柔的心里就是一紧,两道淡扫之后的娥眉也轻簇了起来。但她还是照以前那般柔声问道:“不知公子还想听什么曲儿?”

安继宗听着她那如水般清澈婉转的声音,身子更是有些发软,倒是有处地方却硬了起来。想到这几日里自己几次求欢都被眼前的女人婉言拒绝,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便朝两名伴当打了个眼色。

那两人心领神会,当即站起身来,从很是宽敞的舱房中走了出去。而见两人一走,房中只剩自己与安继宗两个了,音水柔的心更是发紧,脸色也随之变得更白了些。

见到眼前美人如此紧张的模样,安公子心里的某种欲念反倒更强烈了。他再坐不住,端着只酒杯就摇摆着走到了音水柔跟前:“水柔姑娘你弹这一曲也累了吧。来,先喝杯酒,然后本公子再告诉你想听什么。”、

说话间,他已把酒杯直往音水柔的手里塞去,同时另一只手也看似无意地抓向了对方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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