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大明 第28节

“大人,臬司衙门里已经开审了。”

“什么?”郑方摸了摸胡须,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句:“可查明白审的确是那告状之人了吗?”

“不错。就是审的那个叫杨震的少年人……不过因为他们是在二堂审的案子,所以小人并不知道审案详情。”

“杨震?怎么又是他?”郑方猛地一怔,对后面半句话根本是充耳不闻了。他当然还记得这个深夜来见自己的少年,没想到再次得到他的消息竟是在如此情况之下:“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一石激起千层浪,杨震这一举动,完全打破了武昌官场的平静,各方人等都已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只看罗照南能作出怎样的判决来了。

第三十八章 我是锦衣卫

提刑按察使司二堂,此时这里已变得极为肃穆,十多名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罗照南高坐上方,赵芮坐在下手处,充作本次问案的书记官。

在众衙役“威武”的呼喊声中,罗照南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将杨震给我带上来!”说实在的,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感到有些别扭呢。

虽然作为主管一省刑狱官员的他没有少审理案子,可像今天这样有人告上门来的案子却是头一遭。不光是罗照南,就是堂上的那些衙役也满心的好奇,看着被人押带上来的杨震,都在互相交换着眼色。

面对如此排场,杨震并没有丝毫畏缩之意,只见他从容进入堂内,按着规矩撩袍下跪,磕了个头:“小民杨震拜见大人。”好在之前在江陵当差时已习惯了这种礼节,此时杨震倒没有太多的不适。

看着这个告状者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罗照南心中颇感意外,但在一想却又释然了,也只有这等年轻气盛,全然不懂利害的少年,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

心里作着感叹,罗照南的神色却没有稍缓,依然板着脸道:“就是你在我司门前吵闹,甚而公然闯进衙门里来的?”

“正是,不过小民也是为势所迫不得不这么做。我有冤情要大人做主……”杨震回答得从容不迫,显然早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大胆!你有冤情,大可向当地亲民官告诉,为何竟要告到本官这里。你可知道我提刑司衙门向来不受这等案件吗?”

杨震于是就把刚才对赵芮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明自己所告之人不同寻常,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末了又道:“就小民所知,按察使大人有澄清吏治之则,既然小民要告的是这些官,向大人这儿来告总是不错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之徒。”罗照南冷笑一声:“你说要告胡巡抚、任、花两位知府不法事,你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吗?光是那张状纸,不过是你一家之言罢了,本官不会信,朝廷也不会信的。到时,就定你个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名也没人会说错了。”

他这话虽然看似严重,其实却留了条道让杨震来走,就是叫他拿出实证了。杨震于是就把怀里那一份份的材料拿了出来:“小民既然敢来告状,自然不是凭空捏造的。这儿就有这几位官员,还有江陵张家这些年来所为之恶的详细记载。许多更是有据可查的,大人只要派人查问,便可知其真伪。”

“唔?”罗照南的心猛地一紧,没想到这个小子不但告了那三位官员,竟连张家都给告了。这张家可比胡霖更不好惹,他怎么有如此大的胆子这么做,真是个胆大包天之人,还是另有打算?

杨震一面将这些证据呈上,一面口中还数说着其中内容,几位官员是如何徇私枉法,贪污钱财,颠倒黑白的;张家又是怎样在这些官员的包庇之下欺压当地良善,攫取钱财和土地。每一件,杨震都说得很细,反正他之前已做足了功课,倒不怕在这儿说错了。

堂上那些衙役听他一一数说这些人的罪行,渐渐脸色也有些变了,从开始时的不以为然,对杨震的不屑,到生出同仇敌忾之心来。他们也是底层的普通人,也知道一些上面官员和豪绅们的不法事,有的甚至还牵涉到自家或是亲友。以往他们只会忍气吞声,也不敢有什么想法。而现在,这个少年却在大家面前将之一一道出,让他们觉得他是在为自己说话一般。

眼见堂上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起来,罗照南只得一拍惊堂木道:“且住。你所说的这些虽然看似实情,但终究没有实证。倘若本官听信你一人之言便去各处查问,那将官府的颜面置于何地?还有,看你年纪也不过弱冠,怎就会掌握这许多事情?老实交代,这些到底是谁教你的?”

“不敢有瞒大人,这些证据确非小民所查,而是一个叫丁飞的人交给我的。小民也是看了这里所载后义愤难当,这才来此上告!”杨震朗声道。

“哈……原来你也不过是看了这些文字罢了,本官还当你亲眼见到了这些呢?你怎就敢保证这些文字是真的?难道就不是那个叫丁飞的在骗你?本官看你年幼无知,倒像个容易上当之人。”罗大人冷笑一声。

但杨震却摇头道:“大人错了,这个丁飞不会骗我的。”

“这是为何?他是你什么人,你竟如此信他?”

“我与他也只见了一面,说不上什么交情。不过,这是他临死之前交给我的东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一个人死前不会骗人,更不会拿这么大的事情来骗人。”

堂上众人都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有人觉得他所言在理,有人却觉得这也不过是这个少年的托辞而已。但接下来杨震拿出的东西,却叫他们不得不信他所说的话了,只见他又取出了一面令牌道:“丁飞在见我时已身受重伤,而他临死之前还把伤他之人都给杀了,这个令牌就是从那些人身上搜出来的。”说完,他又把那块黝黑的令牌递了上去。

罗照南接过此牌只看了一眼,目光就是一缩。他自然识得此牌的来历,即便不识,看字也就知道了:“巡抚铁卫?你说杀他的是巡抚铁卫?”

“正是。就丁飞临死前所说,他本是胡巡抚身边亲卫,这才能知道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此番他突生悔意,带走了胡巡抚一些与人交往的信件与其他证据,这才被铁卫追杀,直至丧命。所以真要论起来,胡巡抚还得担上一条杀人的罪名呢!”杨震一面说着,一面露出了痛惜之色,装得倒也逼真。

“按你所说,当有更详尽的证据才是,怎的这里却只是些对往日事情的记述?”罗照南早已翻看过这些所谓的证据,此时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还不是一路有铁卫追杀,丁兄又受了伤,不少证据便遗失了。”杨震给出了理由。但事实上,这些文字只是抄本,真正的证据锦衣卫早已送去京城了,唐枫他们也不可能把真正的证据交到官府手中的。

“哼,就这样便想叫本官信你所言,只怕还不成哪。还有,即便你所言是实,杨震,你也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情。”罗照南看着手中那些所谓的证据冷笑道:“其一,还是没有实质证据可说明胡巡抚等官员有你所提到的任何一项罪名;其二,你以平民身份擅闯提刑司就是一项大罪;其三,以民告官,在我大明律中规定无论那官是否有罪,这告发之民首先就有罪了。来人!把他给我拿下,重责八十大板,然后再作计较!”

以民告官,民已有罪,这是罗照南早已想到的用来对付杨震的一招。而一旦打开了板子,这个少年是死是活就完全在他一念之间了。而他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发作,却是他高明的地方了。他想看看杨震所谓的掌握了胡霖证据究竟是真是假,有几分把握。若是真能彻底把胡霖告倒了,他不介意帮这个少年一把的。

虽然他与胡霖之间还没有如郑方般的恩怨,但巡抚有时候手难免伸得过长,管到他的辖权上来,也难免有些疙瘩。再加上谁人不希望有些大功绩,能查出一任巡抚的罪责,对他这个按察使来说自然是不错的政绩。所以他一直按捺着性子与杨震交谈,看他能拿出多少实证来。

但很可惜,这个少年虽然说得热闹,却并没有实质证据,那他自然就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了。索性就把他一棒打杀,到时还能在胡巡抚和张家面前卖个好呢。当然,罗照南也有另一个想法,或许这个少年背后还有人物,在如此情况下,少年杨震必然再不敢隐藏什么。

果然,就在几名衙役上前要按倒杨震时,只见他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道:“且慢!在下还有话说。”

罗大人等的就是这一下,当即示意众人暂缓动手:“你还有什么话说?”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其实在下并不是什么平民百姓,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以民告官的说法了。”杨震说着,已从怀里取出了另一块牌子,正是当日从丁飞身上搜出来的那块锦衣卫的腰牌。

好在唐枫他们并没有搜他的身,所以杨震一直都带着它。此时正好拿出来一用了。唐枫他们只把杨震当成一枚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为的只是把告发胡霖和张家之事给搅动起来。但杨震却不甘心只作一枚弃子,他也要为自身的安全搏上一搏!

把腰牌亮给周围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杨震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实,我乃是锦衣卫在湖广地面上的密探。谁还敢说我是以民告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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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两难的抉择(多谢书友纸花船捧场)

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杨震手中那块腰牌之上,个个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就连他是怎么站起身来的,都没有人注意到了。

不过有一点罗照南是可以确信的,那块锦衣卫腰牌是真的,也就是说杨震确实如其所言是锦衣卫的密探。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疑问:既然他是锦衣卫的人,为什么要来自己这儿告状呢?

锦衣卫是独立于大明整个司法体系之外的存在,他们办案向来自行其是,只要有所谓的证据就会拿人,上自朝廷大员,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他们不敢抓的。可今天,这个叫杨震的怎么就隐瞒了自身身份,把状告到这里来了?

是因为他年资尚浅经验不足,才做出这等事情来?也不对哪,从他刚才的应答来看,他虽然年轻却颇有胆识与能力,绝不是那样的人。何况,即便他不知该如何处置手中的证据,也大可向自家的上司请示,更不会来提刑司了。

“难道说……这是锦衣卫他们设下的一个陷阱?”罗照南的念头转得极快,一下就想到了某个最为合理的解释。

而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这一推断,杨震又说道:“好叫你们知道,我们已将这些罪证上报北京了。想必不消几日,京城也会有所处置。”

果然如此!罗照南心中既感愤怒,又带着庆幸。锦衣卫这么做就是在给自己挖坑了,如果他在本案上包庇了胡霖等人,一旦京城真开始了查察,只怕他也会被视为胡霖同党,那接下来可不妙哪。好在这个年轻人还不够沉得住气,被自己用板子一吓就把底都给透了出来,如此他就有选择了。

当然,现在再想以刚才的理由追究杨震早已不现实。罗照南只得道:“即便你真是锦衣卫的人,但既然来我提刑司告官,还是要遵循律法行事的。只是你手头上提供的这些证据,想定几名官员的罪是做不到的,无论去哪都一样。”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杨震能拿出更多证据来了,至于刚才还提到的他擅闯衙门的事,罗照南就当根本不存在了。

杨震点了下头:“我还有一样证据。”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了那两锭官银,交人呈了上去:“这是我从花知府,以及丁飞从胡霖那儿取来的官银,我是说从他们的私库里取出来的。”如今已是他取得了主动,索性就把两锭银子分到了两人的头上。

“……嗯?”罗照南拿过两锭银子仔细看了起来,见其底部都有“大明隆庆五年铸”“湖广府库”等字样,心中就是一凛,这确实可以当作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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